林海獨自一人位于深夜會場的墻檐上,墻檐地面也有七八層樓的高度,邊沿是半米來寬的檐體,他就坐在這檐體上,雙腳懸空,面對著眼前的城市。
遠方的天空上,隱約能看到飛行器噴射出來的藍色光焰,在城市邊界來回巡弋,那些是兩大王騎駐扎在附近軍隊維持夜哨的巡邏機。
林海感受著那些異地的風穿越海洋穿越山脈穿越城市拂面而過。有時候也會想到百萬光年那頭的鷹國,想到從前種種,號行星壯麗恢宏的風暴云,自他離開那里之后,再沒有任何可以能與之媲美的壯美景致。想到了河畔星,新南星的那段旅程,米蘭星,乃至于后面他去往首都星的種種。這些境遇,連他想起來,都覺得時間荏苒。
此時此刻,他置身于馬關星域的核心中樞卡奇諾行星,面臨處處都是敵非友的局勢,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將手頭上的情報送出去。如果鷹國還像是以往那樣輕視馬關星域,以為這里不過是一群未開化的蠻子,那么將嘗到巨大的苦頭。馬關星域的強大戰爭能力,已經讓這個星域,不能再被忽視了。現在他們或許可能是被動防守,然而一旦對方真的聚集到了龐大的部隊…那時進攻將是最好的防守。
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去應對那樣的情況,但他知道,如果那個時候,鷹國沒有任何對策,就會面臨最壞的局面。
而且,當初日落峽之戰中,來自獨孤旗艦的安塞波照射方位顯示,鷹國有人正在和他們聯絡…這些,都是種種謎團。
林海在夜色的遮掩下,打開了手上的一個微型裝置,這是他在維修區借修表的間隙,做出來的可以向頭頂天空收發訊息的裝置,這個裝置極為精巧,可以通過有效的屏波手段在訊息發射后將自身的位置最大限度的噪點化。
裝置發出輕輕的鳴響和微弱的光芒,林海向深夜的天空,發送了一串訊息。
他知道,如果接收到訊息那一方的是搜查他的勢力,絕不可能領會到他說了什么,但如果是鷹國正在活動的特工收到了他的訊息,那么鷹國國內,一定有人可以破解出來,給他回應。
發送了那段訊息后,林海就走下了角樓,返回宿舍。
在他作為宿舍的廂車那邊,藍特不出意外的早已經等待多時。
看到林海,藍特忙不迭一把抓著他,臉上滿是激昂道,“你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林達,你真的是天才你知道發生了什么嗎?你和奧黛麗小姐牽了手我真傻,怎么能沒看出來其實原本她是對你另眼相看的呢”
面對眼前這個臉上有著些雀斑,雀躍至極的男子,林海內心流過一絲溫暖的觸動,藍特的話語充滿著由衷的感慨和驚喜,那是一種真的為他自豪的情感,沒有半點作偽。可以知道在他看來,無論是他能夠征服奧黛麗,還是“林達”獲得奧黛麗小姐的青睞,都是同樣值得驕傲的大事件。甚至更可能是人生的一個頂點。
林海發現似乎沒辦法跟他解釋。
興奮勁發泄完畢后,藍特似乎被拖入了現實,神色漸漸凝重了下來,“我剛才看到黑原怒氣沖沖,但他一時半刻沒來找你的麻煩,這還是咱們的事業充當了我們的保護傘,要知道你現在可是l·d表的創始人,黑原再盛怒,也不好對你撕破臉皮。更會想辦法斡旋保護你”
“要知道,文萊爵士可是一位機甲騎士,可以在自治區享有不納稅權和自行使武力權的人物連天王拓跋圭都要拉攏他。文萊爵士一直就對奧黛麗小姐有意思,在很多人看來,這可是非常登對的。說到底,林達,我們面對現實,就算你制作了l·d表,但如果沒有黑原為我們充當庇護傘,我們會被外面那些人吃得骨頭都不剩的”
“現在的情況是,你已經進入了文萊的視野,就算他不會對你做什么,也難免他身邊的那些人會因此找我們麻煩,我們必須嚴加提防”
“也許,沒有到這樣的必要吧。”林海道。
藍特露出一抹苦笑,“的確是沒有必要,如果文萊想要動你…怎么逃都沒有用的唯一能為你說得上話的,就只有…奧黛麗小姐了吧”
西大洋的某個小島,島嶼曾經是一處居住地,后來這里的居民陸續搬離,去了海岸的大城市中,只有一個小鎮坐落在這里。
在這個島嶼中心,一片參天樹林遮掩的地方,是一座發射塔,這座發射塔離地十米高,地面有厚實的水泥墩,然而在這不起眼的發射塔和水泥墩下,卻是一個隱藏在地下的基站。
基站內部的管線和一應的設施,還有核心中樞的量子反應場,說明了這里其實是一個宇宙安塞波發射塔。
除了這個核心發射塔之外,小島周圍還有一些信號接收器,看上去像是一個個的大鍋蓋,當然這里是可能維持島內小鎮和外界通訊的必要設施,并不引人起疑。信號接收器已經接到了來自西大陸的訊息。
基站內的人珍而重之的將這條訊息輸入計算機,然后啟動安塞波通訊塔。他們要將這條訊息,發送到那片百萬光年以外的鷹國去。
“零零八號回信了”基站的負責人是一個頭發卷曲的中年人,戴著一副方框眼鏡,他在卡奇諾行星的身份,其實是一名致力于研究宇宙科學的大學教授,他叫阿里。但事實上,他是三十年前,被送到卡奇諾行星的鷹國特工。他在現實中德高望重,受無數人尊敬,也同樣領導著幾個課題,手下面有大把的學生。
基站內有數十名人員,這些人都一臉驚喜的盯著阿里。
零零八號。是基站內部的代號。代表著自阿里在這里接手以來,所處理過的第八樁事件。
對阿里而言,三十年在卡奇諾行星的歲月,其中只穿插過七起事件,這些事件就像是深海航道時而亮起的燈塔一般,讓他不至于懷疑自己此前的人生是幻滅的,不真實的。
他已經融入了卡奇諾行星,距離故鄉,有百萬光年的距離,就是通過那些公開的空間通道,返回都要六年時間。阿里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朝一日能夠回去。他在卡奇諾行星安了家,并有了孩子,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帶著自己的孩子,去往當初生他養他的那片土地,告訴孩子,這就是你的祖地。當然,或許這個愿望永遠不會實現。
當第八號事件呼叫之后,阿里就像是從長睡中被喚醒了,給他所在的貴族區大學請了個假,告訴老婆孩子出差去做研究,然后登上了航班,再提著箱子輾轉來到了這個西大洋的小島,接手基站,看到那些同樣是來自各處聚集起來的數十名人員,阿里也只來得及朝他們微笑,道一聲,“同志們。”
第八號事件的目標人物就是林海少校。作為這個可能是擊破太空中獨孤旗艦,殺死了獨孤的人物,可想而知,當他們收到了他的訊息,基站里面是怎樣的激動振奮。
盡管他們手頭上的事情半點沒有放松,但可以看得到,他們神色難以抑制的溢起忘我的笑容。
將數據輸入計算機。阿里將自己的指紋印在發射鈕上,然后摁動下去。
一陣電子攪動空氣輕噪的聲音過后,安塞波發信站啟動,朝天空以及宇宙深處發射了一道安塞波。
近乎帶著些神圣儀式般感覺的阿里回過頭來,“我們可以確認了林海少校的存在…接下來,就等鷹國方面破譯密碼,然后和他取得聯系吧”
有人忍不住道,“上尉,你說我們能夠親眼看到林海少校嗎?”
“我能和他握手嗎?”
“簽名我要簽名如果以后我們得以送走林海少校,鷹國的人民,會記得我們做出的功績吧”
“或許等到空間通道打通的那一天,我們也能夠回去了那時候,告訴民眾們是我們秘密營救林海少校…嘿嘿,面對電視采訪的時候我該說些什么…”
“你這臭小子,想多了吧…”
基站內的工作是危險而緊迫的,此前他們在另一個大洋的基站里的同志們,就被消除掉了,大家都在這樣的壓力下做著事,并堅定的做著手中事。有時候彼此之間這樣的打趣,反倒成為了他們對抗孤寂無聊恐懼的憑仗。
突然,基站內發出紅色警告。
“頭兒,外海監測到熱源反應,有戰斗正在打響”
“根據熱波譜對比分析,爆炸導彈型號是科斯特型改制三導彈…是鷹國制式導彈難道是…冬雪號?”
阿里撲到海域監測儀面前,框鏡下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上面反應的各種監測函數,這些函數在一般人看來完全就是一大堆天書亂碼,然而在阿里專業的眼睛里,這些直接反映著海面上戰斗的情況。根本不需要肉眼可見真實情況,他就洞若燭火。
“冬雪號在不斷打出近防彈幕,這道高能反應數據顯示物體速度非常快,冬雪號的炮火不起作用,沒有撞擊數據曲線,他們在規避,對方在緊追不舍…冬雪號被什么難纏的東西咬上了是機甲”
阿里眼睛不斷注視著那些瀑布般刷落的數據,“機甲函數非常出眾,設置參照物,根據檢索回應沒有現存可套用模型…但可變數列口徑寬闊,難道是,王騎的坐騎?”
海洋上,冬雪號正在劈波逐浪。
“對方咬得太緊,如果潛入海底,航速會更加慢,對方會直接抓住我們”艦島內,傳來不斷匯報。
“只可惜我們可以操控四架十五代機的機師一個都沒在”有人喟道。
李晴冬在指揮席位上,秀美的眉頭此時蹙成了“川”形。從側舷的那些攝像機傳回來的,是他們很難想象的畫面,海上升明月,那顆月亮是卡奇諾的衛星。在這樣的夜色中,海面上有一道流火,劃著字形,不停朝他們接近。遇到冬雪號近防炮火的強勢壓制,流光就一個轉折飛退數幾十米外,等炮火的間隙,又折飛而來。導彈打出后,流光周圍閃現火芒,和一波又一波導彈碰撞,導彈最多只能阻滯一下它的前進,最終他還是會穿破而來。
冬雪號的炮火不斷點亮這個浩瀚的海面,爆炸的火光朵朵綻開。
自他們通過掩護,登上一個舊港口,通過偽造的身份,混入一個海邊城市弄到了補給之后,就因為補給清單中的敏感零件,而遭到了追蹤。冬雪號一路高速奔馳,就是為了躲開身后跟隨的這個怪物。只要甩開對方,他們再從容潛入海底,也能避開頭頂人造衛星的監控。但現在,就是甩不掉對方啊 “來了”
進入冰川地帶,只看到那道一直追著他們的流光在海面的冰塊上連續跳躍,瞬息間就突破兩道夾擊而來的能量炮火,朝著甲板躍落。
李晴冬沉聲道,“希羅莎莉”
通訊頻道里,這一對兄妹同時傳來,“收到”
此刻希羅和莎莉正駕駛著兩架雷鳥,正左右位于甲板,手里的能量步槍連續朝那道流光開火,只看到那道流光在半空左右規避,竟然將兩人射出的能量彈全數閃避。
近身。希羅和莎莉拋下步槍,反手擎出兩柄頭端是離子刃的長矛,一左一右攻向對方。
希羅和莎莉畢竟是林字營成員,習有和林海一脈相承的七個動作,機甲騎士指南。兩人協同出手,加上兄妹的默契配合,其聯手的實力,恐怕一個大機甲師都要著了道。
而襲來的機甲內機師顯然也微微吃了一驚,但對方應變也不可謂不快速,兩條機械臂左右交叉探出,電光火石間啄住兩條長矛的刃下三寸合金桿,只不過那股沖擊力,讓機甲掌心爆發出兩蓬火花。
沖擊力頓失,對方機甲停頓。然后兩人撤手長矛,兩架雷鳥在腰間一抹,抽出兩道離子劍,一左一右劃向被釘在落腳點的來襲機甲的胸艙。
卻看到那來襲機甲雙臂一動,原本反持的兩條長矛紛紛跳起,在半空旋轉一圈,分別落入兩條金屬手的持握中,
怛怛兩聲巨響。堅固合金構成的長矛彎折開來,而希羅和莎莉的兩架雷鳥都被打飛出去,顯示出對方機甲強勁的性能。
對方船型的機甲合金雙腳落實在甲板上,拋下兩道長矛,機甲直立,月光下,現出一身流體力學的軀體。最特別的是這架機甲頭部額頭是一個月牙般的仰角,眼角下是兩條細長的眼睛,看上去有種獨特的美感。
冬雪號上的眾人只感覺非常頹喪,士氣低落,林海,雷迪爾,沙塔斯少昊四人目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落在卡奇諾行星后,接二連三的遭遇這樣強勁的機甲,偏偏他們艦內的四架十五代機甲都失去了駕駛者,而且還有二十分鐘的作戰極限時間限制。簡直讓人感覺來到了地獄。
“啊啊啊…”希羅和莎莉重新操控機甲,準備反撲上去。
卻看到那架古怪的機甲朝兩人伸出了手,掌心平展開來。
那是一個“制止”的動作。
機甲傳出宇宙通用語的聲音,“在下是負責統領紅海洋艦隊的王騎,墨凝。率坐騎“三千月”,前來參上拜訪冬雪號指揮塔中眾人面面相覷,此刻通過外置攝像機看到這架令人敬畏的機甲,他們的背心也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感。難道他們對對方來說,不是一個將給他們帶來大禍的敵國入侵者么,應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啊 一位王騎孤身駕駛坐騎對他們窮追,追上了,卻不忙著殲滅他們,反而像是登門拜訪一樣?
李晴冬帶著復雜的心情,下命令道,“可以,但首先請對方從機甲里走出來,然后我們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