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樊籬的背后
莊園外一片狼藉。
古堡之中，林威等一干人等在事件發生第一時間趕到了指揮這一切的林海面前，“發生了什么事”
此時林薇已經換上了普通衣物，只是頭發還尚未干透，站在林海旁邊，將來龍去脈訴說。
這個時候，兩位莊園陸航車的駕駛者抱著頭盔走了進來，他們都穿著減震制服，身體瘦長，其中一人居然還是有著褐色卷發的女子。若非親眼所見，實在不敢相信這兩個駕駛員竟然就有不退避沖撞強悍對手的勇氣…
林威點點頭，“做得好!兩位是…”
“莎莉，希羅。見過伯爵大人!”一男一女立正微躬身行禮，語氣清颯。又隨即在林海點頭示意下，朝旁邊的角落輕輕一站，卻就有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勢。
家族眾長者皆為凜然。他們曾見到過軍隊的士兵，也極少能見到這樣充滿鮮活而又剛毅的眼神。那是思想不受森嚴制度桎梏下的跳脫，又有一種對眼前林海深信不疑的服從。這樣的人行事不會墨守陳規通常機詭多變，但卻對認定的人極為忠心。
這樣的人物，別說家族里那些從保安公司雇傭而來的保衛們，就是參政員張炬熊手上那一批據聞都是專門以打黑拳著名于世的馬關星球盛產的兇悍雇傭兵組成的翎衛。都在今天一役被生生壓制。
馬關星球是星際黑市拳賽最著名的地方，那里平均每天要死一千人，都是因為遍布星球的各種各樣黑市拳擊和雇傭兵鐵血訓練。
那里自成系統，被經紀公司培養走出來的雇傭兵，往往成為政壇顯赫名流們高價爭奪的人才。
馬關星走出的合格可以提供的雇傭兵被稱之為翎衛，既是在他們出師之時，由馬關星配發彰顯他們實力身份的翎羽，這種翎羽是馬關星一種叫伊卡蘭的飛禽身上所取之物，對雇傭兵以實力劃分佩以不同顏色的翎羽。一個合格的翎衛雇傭戰士佩戴的是彩色翎羽。代表著一個強大的翎衛戰士誕生 而只有其中的精銳，可以被授予紅色翎羽。這就是紅翎衛士，一個紅翎衛士的價格，在星際上百萬難覓。而且若只是普通的富家翁，光憑錢可沒法打動紅翎衛士，他們的抱負是追隨顯赫政要，方能體現自身價值。得到一名紅翎衛士，除了得到一名隨時可以隨自身意志擇人而噬的狼犬之外，還意味著得到了在危急時刻被這些強大保衛不惜獻身也要保全的一條命。
所以得到紅翎衛士，對很多政要來說，無異于多得了一條命的保障。
而張炬熊自幾個月前得到兩個紅翎衛士，一直沾沾自喜…之前敢以車駕撞擊小小五級參議員林威的陸航車，也是存了要試試手中忠犬有多尖牙利齒的念頭，所以當時敢以車撞擊，囂張至極。卻沒有想到，今趟就算有兩條狼犬保護的他，也栽在了這里。
此時家族的叔長們則才明白，之前林海主張換防，林薇也默許了他的舉動，但他們還只是不以為然。而現在，連聞名的紅翎護衛都倒在林海換上的這批護衛下，林海究竟是從哪里網羅到了這樣一批千金難得的人 加納森事件倒是曝出林海和新南星那批基地士兵有過命的交情…但明顯林海安排的這批人根本沒有軍方背景，甚至他們只是星際游俠雇傭兵出身。但這種膽魄身手，就是星際游俠里也不甚多見。
那兩臺被林海修復的陸航車已經損毀了，而且是損毀得徹底，發動機引擎甚至高頻負荷下被燒成一團灰炭。林海可以說就是為了這一刻而改造的陸航車，將陸航車加裝了兩層可供沖撞的合金裝甲，第一道破壞后即刻用替換裝置祭出第二道。這樣導致的車里自重增大，靠的是林海在能量學上的造詣。制造出媲美張炬熊阿爾法公司重型陸航車的引擎短時間還辦不到，但林海可以將民用陸航車的引擎經過進能歧管的調教，變得超乎尋常的厲害。用超出預設值幾倍的高頻運行，帶的動那么重的裝甲不足為奇。
但發動機被壓榨得過于厲害，最終結果只能是損毀。
林海就是為了這種情況而準備的。張炬熊的車隊到來，如果對方是不打算撞過來，那就該換林海擔憂了。因為說不定希羅和莎莉兩人駕駛的車都會自己掉下來。
至于陸航車壞了也就壞了，就算古堡空門大開，經過今天這件事之后，沒人再敢不把這片地域的擁有者放眼里的沖撞挑惹。家族在下議院輿論聲望中的下行頹態，便會穩住，不至于跌落到危險的境地。
交通部長和首都星事故調查鑒定科都被驚動到來。到來的高官看到張炬熊剛被醫務用車接走的現場，臉色都是一片鐵青。
“這應該是個意外。”林威面對這一幕，臉色漠如巖刻 這也是對前些天他們古堡護衛陸航車被撞翻的事故調查結果的一個反擊。
交通部長神色嚴肅的盯了林威幾眼，片刻才嘆道，“伯爵先生應該明白，張炬熊議員是替“上官”羅明龍議員打工的。你如今掣其一指，也許客觀看來是自保，今日之事，你們占據道理，誰也不能拿你們如何，但羅明龍議員可是出了名的護短強硬，在他看來，或許這是對他威嚴的一個挑惹…言盡于此。議員先生還望好自為之。”
“林威進下議院，只為行端坐正。值此帝國遭遇強敵危亡之際，為帝國多做一分貢獻。至于是否得罪何人，是否惹上派系…卻是沒有考慮過多。我相信，帝國之中，還是需要一些實實在在做事的人的。相信羅明龍議員大量，總會明白在下的苦衷。”
這位首都星交通部長意味深長的看了林威最后一眼，言盡于此，便轉身而去。
他離開的同時，林威一眾人放目望去，遠處的事故地點，還到來了一些聞訊而來的高官們。只是按理說林威是下院議員，這些高官們今趟到來，于理于節都應該和他們家族碰個面。
然而此時，那些官員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堆陸航車的事故現場，里面的人自然已經搶救走了，但是事故現場所表現出來當時的慘烈，卻猶在他們眼前。
于是這幫官員們都是靜穆的站立著，和林海家族保持著距離，同時仿佛看著恐怖的事情正在眼前展開了苗頭。
最后有些人朝著林威看過來，而后目光又落在了林威身旁的那個淡漠清俊的青年身上。隱隱聽到那頭有低低的討論，什么“林海…”什么“議長殺手…“…異類…”此類的聲音隨著夜風輕渺的飄過來。有的人已經面容晦暗的轉身，黑色西裝的身影消失在這樣的深夜里。
在很多人眼里，今日之事的發生，也就意味著林海的家族招惹到了巨大的麻煩。一個初來乍到的五級議員，得罪的是張炬熊這樣的三級議員，這本就觸犯了森嚴的體系。所以在這些官員們眼里，林家就像掉入污濁泥潭，稍有沾染，便會連累己身。他們這個時候自然連和林威打個照面問明情況的功夫都欠奉。
見到這一幕，林海卻喃喃道，“這世上總多得是不問事理因由，只以自身私利前途不被侵染威脅為第一要害，只顧獨善其身的人的。”
夜空時而出現一些流光溢彩的陸航車，往往通過這片空域，遠遠見到林家古堡，便無一例外繞道而行。
就像是在這片天地里，憑空出現了一座無形的阻隔，將所有人馬擋了開去。這種無形的阻隔，叫做敬畏。
林家眾貴爵長老站在這里，遠望高空，看到斑斑點點的陸航車逃離遠去，叔長林南忍不住微笑起來，“還要補充幾點，這個世界上，眼界狹隘思想閉塞者，也占多數，譬如那些恨不得立即和我們劃分出界限的人，就屬此類。知曉翻覆的舟船側畔，總是船只通航最繁忙地域這個道理的人，如今也不是很多。”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有車到來。
在古堡前停下，走下車的是一名身著禮服白手套的中年男子，面對林威道，“參政員徐揚先生，有請伯爵大人到府一敘。”
伯爵林威從參政員李揚府邸返回后，立即召開了家族會議，家族終于從徐揚的身上，得到了下議院形勢的重大情報 原來下議院目前主要是兩個勢力集團的斗爭，一個是以圓桌貴族陳家為首的陳氏派系，在這個體系中，陳家是主導，圓桌貴族中的泰格家族，高文家族，為陳家的左膀右臂。在這個大勢力下面，陳家的手除了下院，也伸向了軍方經營，目前的陳家下代家主陳星睿已經是第一艦隊“卓越號”巡洋艦艦長，帝國星際艦隊上校。是親自涉入艦隊，建立勢力網。可謂是多面開花，實力擴張迅速。
“帝國十三圓桌分別是“兩花，三圣杯，四圣四杰。””面對家族眾人，林威道，“兩花分別是紫羅蘭和百合花家族。三圣杯，指的是當年在帝國圣杯戰爭中發揮力量最大的三個家族：蘭德家族，阿薩斯陳家，以及雪狼家族。所謂四圣，便是擁有古代東方人王室最純正血統的離火朱雀朱家，冰心玄武秦家，樞木青龍李家，庚金白虎趙家四家族。而所謂四杰，便是泰格，伊索，高文，梅林四大圓桌騎士。”
“陳家在下議院的勢力對手，便是擁有古地球純正東方人血統的四圣家族。雙方勢力的博弈在新共和法案的問題上。由陳家聯合發起的新共和法案，直接牽涉到議會制共和的基礎。而這次拉攏我們的參政員徐揚，便是四圣集團的人。”
聽到陳家和陳星睿這個名字，林海眉頭不由自主的挑了起來。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很平靜的面對之前的很多事情，但此刻，還是不免會想起在那場新南星的旅途上，遇到的那個戴鴨舌帽，牛仔褲和身著卡通t恤的女子。
“新共和法案傳聞是議會共和制度的延伸，因為屬于高范疇的東西，所以對我們家族而言目前還接觸不到深層的內容。”林遠山皺眉道，“但我深知下院和上院在新共和法案的頒布制定上已經僵持良久。但我聽說新共和制度會讓未來貴族和大貴族開放更多資源口岸，對刺激帝國的經濟有利無弊，如果陳家真的以此推動新共和法案，定會事半功倍。從這個角度，我們說不定選擇推動新共和法案會是明智的決策…但誰知道，那張炬熊和張炬熊背后的羅明龍，都屬于陳家的派系。這下我們可是得罪了他們了。”
“如果新共和法案頒布，貴族打開占據幾千年的資源庫存，用以刺激帝國經濟突飛猛進，在此戰爭時刻，當然是極大的利處。而且西龐帝國這次大軍入侵，帝國資源的耗損和經濟的打擊必然是巨大的，這套法案，看似應運而生。但是，徐揚參政員給我提出了一個假設…這也是四圣貴族最擔心的一點…”
林威環視眾人，道出答案，“新共和法案的內容是在開放資源口岸的同時，對帝國進行相應的一系列議會制共和制改造，在這樣的改造過程中，陳家的目的是在帝國內部架構出成更符合他們利益的系統，這套系統之下，陳家極有可能在未來獲取足夠大的力量把持議會，聯動上院貴族，取得首相的輪替主導權利，再這往上進一步進化改革…新共和法案所提供給他們的，或許是可以讓他們擁有…”
“奪嫡的力量!”
乍一聽聞這個驚世駭俗信息的家族眾人，表情頓變。
奪嫡，這是一個古老的稱呼。但在這個稱呼下所代表的權力游戲，哪怕是在星際時代，其本質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他們終于明白，林海撞下張炬熊，并不僅僅是給家族帶來了威望，也讓家族正式打破了對他們的封鎖樊籬，進入到了首都星圈真正核心的政治風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