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式比賽因為這驚起于星空的變故而終止暫停,但幾乎所有人都有已經默認了這場比賽其實的最終結果。違反規則的龍騎士戰隊,濫殺無辜最后罪有應得的席遠,根本無法取得星區桂冠的榮耀和稱號。
伴隨著他的只有民眾們記憶的恥辱,以及他牽扯出來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徒惹了一身騷的百合花大貴族。
但無論此時位于各大觀賽場里的人們,還是準備去米蘭市第一時間想要知道最新進展的人們,都在靜待著一個消息。他們恨不得知道那最終的結果。甚至有人離開賽場,路途不停的給自己親戚朋友撥打電話,似乎不將這件事告訴給更多人知曉,就無法擺脫心頭的這種傾訴欲和震驚。以及那無法得知最終結果心臟朝深淵里墜落的空虛。
米蘭星球中央廣場之上,是距離最終慶典場最近的觀賽地點,這里有十萬人觀賽,但此刻,這些原本嘈雜的人聲,正鴉雀無聲。
親眼見證了那場直播的他們和此時星區電視機前的很多人一樣,心中有無數的疑問,他們亟待著有人出來解答這所有的一切。
而他們親眼看到的,是慶典臺那邊,突然一下子加強了數倍的警戒,看到的,是抵達的裝甲戰車,機甲,以及從運輸車后方魚貫而出設防的軍隊。
然后在一陣嘩然的潮聲中,一些擁躉們終于看到了他們的米蘭之鷹,議長加納森大人,站在了慶典臺二樓的平臺上,他的身后,擺了張凳子。
議長加納森面對廣場那頭的黑壓壓人潮,揮了揮手,他的聲音,出現在廣場的廣播之中,“諸位,想必大家都已經看到了,一場正在星區人民眼皮底下的恐怖事件,正在發生”
“你們看到的這個人,他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分子。早在很久以前,我們安全部門就已經在調查此人,他涉嫌多項犯罪,這些犯罪包括了走私,培植勾結黑惡勢力,蓄意謀殺…”加納森,不愧是久經政壇的老手,將林海的指控,如數奉還,而且,還訴說得尤為壯烈,仿佛這是一場不該但嚴重威脅了星區安全的事故,這是議會和他所統領調查局的瀆職。仿佛任由得林海這個通緝罪犯胡作非為,實在是議會的失職,是他加納森的工作問題。
他痛心疾首,他義正言辭,訴說得聽者為之一動。
然后,加納森就這么轉身自己甩向身后的凳子上,安然入座,四平八穩,“我就在這里,督導著這場星區安全漏洞的鬧劇,何時結束。通緝的罪犯沖我加納森而來,如果連我都逃了,民眾們的安全,又如何能得到保證,我就在這里,不需要任何的盾牌,我不拿槍械,我個人,將在這里,等著首惡伏誅的消息”
加納森這么說著,但自他所在的位置朝外擴散,那是軍隊,戰車,以及機甲重重防衛的街區。頭頂上,武裝旋翼機排列成陣,呼嘯劃破天空。加納森坐在這樣水泄不通的保護層的天地之間。
他面對星區民眾的單薄紅袍身姿背后,是一把鎏金紋鑲嵌了邊緣的椅子,上面延伸出去的花紋,像是一朵不斷攀爬枝繁葉茂的欲念之花。
“議長大人。”加納森的秘書,在他發表完這通宣言之后,就抱著一份資料本,站在了他的旁邊。
加納森以和他剛才在大庭廣眾和電視下發言極不相稱的陰沉猙獰抬起頭來,他光潔的大背頭下,是一張沒有一絲皺紋的銳利狹長之眼角。眸子中間,是深不可測的一枚黑點。仿佛黑洞一樣,要從眼白間擴展出來,吞噬一切。
連這名他親手帶出深知他底細的機要秘書,都心頭驚駭背脊皮皺起來。
“軍方那幫家伙,給我的承諾,怎么樣了?”
“4l空軍基地的殲擊機已經出動了。軍區的第五地面野戰機動旅,第十四野戰機動旅,也正在趕過來的路上。更重要的是帝國特種空勤團,行動了。”
秘書沉默了一下,帝國特種空勤團赫赫有名,算的上是駐扎在米蘭星區,最精銳的機甲特種部隊。那里面,全是一幫怪物。米蘭星的不過是它的分部。據聞其高手儲備,居全帝國特種部隊之冠。
“這次空勤團派出了五名八級大機師。一名九級機師坐鎮。加上我們的近衛機甲隊伍里,還有兩位八級大機師。天羅地網,保管林海,絕對走不出預定的截擊地點。”
空勤團下來了五個大機師,一名九級機師。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加納森無比滿意。他深刻地知道這是一股什么樣的力量。
在這樣的力量下,沒有任何人可以活命。在古怪機甲里的林海,也絕無幸免于難的可能。
加納森點了點頭,然后道,“盡量留活口…等到克古莫打下潘朵拉星球,拿到林海的罪狀,扒了他和他的家族的皮,將成為我最好的榮耀披肩。”
4l號空軍基地塔樓,基地指揮官正俯瞰著地表上一幫地勤人員,引導名為“雪風”的殲擊機出庫,然后在跑道上滑行。
指揮官終于忍不住喟然搖頭道,“帝國最先進的空天戰斗機,整整一個編隊…竟然要被要求出動消滅一臺機甲,由此可推那幫在城市里養尊處優的特警們,到底有多么沒用?”
他的副官點了點頭,“根據前面提供的目標位置,雪風殲擊機編隊將在十五分鐘后抵達目標上空,發現即打擊。是這個命令吧。”
指揮官點了點頭。
塔樓的跑道上,一架架的帝國“雪風”戰機,發出引擎巨大的嗡鳴,騰空而起,迅速在將地面拋之腦后的天空中,不斷進行網絡通訊,組成戰機編隊,呼嘯而去。
明滅著燈火的巨大運輸機,在半空裂開了它的機腹。
機腹之中兩側,肉眼可見的是在桎梏機位上,埋首靜寂的機甲。在機艙的暗色紅光里,散發著凜冽的氣場。
運輸機上的特種空勤團指揮官,在這個時候,卻接到了一通任務之外的電話。
“父親,那個人,真的是林海嗎?我看到新聞報道,特勤團出動了,你們…要殺了他嗎?”電話里略褪去了青澀多了成熟味道的男聲,此刻卻有些微慌的抖音。
特種空勤團的指揮官陳毅在接著這個按理說他不應該接打的電話下,看著手頭上資料上的照片,他冷聲道,“這是機密”聽到那頭突然的沉默,片刻后,他終于軟了口氣,“我們只是奉命阻截他。或許,他仍有一線生機。”
掛了手機那頭名叫陳近南的男子電話。陳毅看著手上那個青年的照片。如果以他個人的角度,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議會通緝他的那些罪名。不為其他,僅僅是因為當初在米蘭星那個餐廳的一面之緣。
還有,他身邊的那個他亦師亦前長官的老兵。
前特種空勤團的團長江植,所看中的少年,又怎么可能是一個大奸大惡之輩。
但可惜的是。阻止那個青年,這是他們目前必須要執行的任務。
陳毅微微仰頭,似乎又能想到當初在餐廳上,面對他身邊近衛絲毫不落下風的凜冽青年,他似乎突然有些期待這一戰來。
“來吧,我們都是那個為老不尊的家伙手下的小兔崽子,徒子徒孫。就讓我看看,他親手教導的人物,和我們這些同宗相比,有什么過人之處…”陳毅向后方機庫,揮了揮手,“特勤團,出動。”
桎梏位解除,運輸機上,名為特種空勤團的天擎機甲,雙眼亮起紅芒,然后朝著下方浩瀚的米蘭市鋼鐵森林,跳躍而下。一朵朵的減速傘在天空,綻開。
不清楚這是倒下的第幾批特警或者特工的機甲了。
林海只覺得自己的戰斗,似乎越來越艱難,就像是陷身于一個巨大的泥潭 天空之上,開始隱隱傳來尖銳的呼嘯。
“戰斗機么…”
剛鐸拉剛從天橋跳起越向城市被警戒空蕩蕩的高架橋,一道快到極點的白煙就那么從天斜劃而來,導彈狠狠命中剛鐸拉甲身,直接將剛躍在橋面的剛鐸拉斜轟飛下了高架。墜向橋下廢棄的工廠。
剛準備從工廠中爬起,來自天空上戰斗機鼻翼兩側機炮的無數道火線,就切割而來,大彈頭熱線機炮將一座工廠生生切成無數交錯的方格。地面犁起沖天的土層和火花。
墜落在工廠中的剛鐸拉,連站起身都無比的困難,流光的機炮在他甲身上打出無數的火樹銀花。機炮的炮彈和剛鐸拉超強的裝甲擠壓碰撞,傳出響徹空氣可怕的爆震聲。
林海操縱剛鐸拉就地在地面一滾,然后連續幾個挺身轉折,終于潛伏到一處廢棄大樓之下,天空的戰機從攻擊位呼嘯而過。留下的是一片已經看不出原址的工廠廢墟。
戰機正在高速轉折,準備第二波打擊。
深知這種戰機之恐怖的林海哪里還會給對方這樣的機會。連忙連爬帶跑,要躲入更加復雜的城市地形中去。
然而正準備突向轉折點,旁邊的街道突然傳來一陣有如密集鼓點的咚咚咚聲。意識到不速之客來勢遽然的林海來不及調整,旁邊街區突然凌空飛出一臺不同于之前任何敵人的機甲,凌空一腳將剛鐸拉蹬飛深砸向一座清空了人員的院落。
剛鐸拉穿破這座矮樓,在地面連打了幾個滾起身,面前已經有一臺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機甲破墻而出,剛鐸拉凌空和對方硬撼數記,林海是使勁渾身解數,將他第一殺招發揮得淋漓盡致,處處照著對方的空當攻擊,但偏偏對方都能在林海就快轟傷自己的瞬間及時回身格擋。速度之快,完全超出林海的預計。
即便以林海第一殺招的強悍,似乎仍然只是將對方暫時逼退,而無法立即造成殺傷。
林海見到過這種機甲,從頭頂飛過去的一架運輸機上降落,開著四五朵減速傘,落在城市里。
看到這樣的機甲,林海已經感覺到了對手的不同尋常,他全力以赴,誰知道,僅僅是其中之一,他都無法傷到對方。
而放在那臺特勤團的八級機師眼底,又是另一種可怕的震撼。他們特種空勤團擬定了整個作戰計劃,如何偷襲,迂回,阻攔,驅趕,甚至計算到他以突然襲擊之勢對林海的壓制。但還是萬萬沒想到,在他這個八級機師,還在優勢突襲的情況下,仍然被林海逼退這對于這個星區最驕傲的特種部隊大機師來說,只是一種透骨的寒意。
要知道,他們情報中要截擊的這個青年,還只是一個七級機師啊 一個七級機師,竟然讓他這個八級機師,連手上那些大師級技巧,剛要施展就被他逼到不得不防守的地步。心中憋屈,直讓人想吐血如果這個青年,成為了八級機師,那會怎么樣?是否他們這些特勤團大機師目前速度上面的優勢,將蕩然無存?
林海被這臺機甲一阻之間,又有兩臺機甲,已經趕撲而來。
面對對方的超然速度,林海完全無法擺脫。只能以硬碰硬。
但林海深知對方的可怕,他絕不會讓自己陷身在三臺機甲的包抄之下,那意味著他將徹底陷身無法動彈最深處的泥漿。
所以他一邊打一邊退,得益于他的“第一殺招”,每攻敵人必救之處,往往一擊打出,對方一臺機甲立刻翻滾躲避。所以饒是這三臺機甲欺身糾纏如附骨之疽,林海仍然能逼得三人無法形成包圍圈,戰團只能跟著林海不斷騰挪移動。當然,林海雖然能每攻他們的弱點,但對方總是能以比他更快的速度防守,所以林海也無法造成有效殺傷。
放在天空上戰斗機,和那些各個部隊的監視光幕之下,這是一幅駭然的畫面。
三位特種空勤團的八級機師,竟然如此圍攻一名七級機師,還根本占不到上風被他牽著鼻子走。這是何等可怕的一個家伙?
他要一人一甲逮捕議長…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不是特種空勤團的高手們到來,他說不定能夠成功?
空勤團指揮機上面的陳毅,面對此幕,也是好半晌沒回過神來,片刻后,他終于不得不承認。他前上級老師親自教導的這個青年,實在是可怕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這是他們號稱帝國第一特種部隊,特種空勤團的恥辱。
陳毅在沉默片刻后,對著通話器,沉聲道,“夠了,全部力量投入。拿下他…而且,要活的。”
隨即,他補充道,“這個人至關重要,千萬不能死了,誰他媽要敢殺了他,提腦袋來見我。而且,也要阻止其他人趁空下黑手。真正的真相是什么,還不知道呢,我們特種空勤團,絕不成為別人手里的槍”
林海已經感覺到了自己體能的巨大耗損。面前的纏斗,以一敵三,已經讓他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是舉步維艱。頭頂之上,戰斗機封鎖盤旋。旁邊,還有數臺這樣的可怕機甲,趕到之后,直接加入戰團,顧不得以多打少違背騎士精神,急撲而來。
面對五個八級大機師的圍攻,林海饒是全力以赴,但也仍然連續中招。剛鐸拉已經被接連轟退,這些機甲連續出擊,前面一人被林海格開擊退,后面一人立即補上空隙,往往就能把剛鐸拉轟退數步。其中一臺機體高速奔行飛踢,剛鐸拉剛擋開左右兩臺機甲的圍攻,這一腳萬萬是避不了,被直接一腳踹進一座寫字樓里。背身碾飛無數來不及和人一并撤走的電腦,紙張板凳桌椅。
撞穿了數道墻壁,直接埋于一片土塵廢墟之中。
林海從一陣窒息中吐出一口氣來,輕微腦震蕩帶來的耳鳴一直鳴響。
終于,走到這里了么…
他發現自己全身的體能,都在一種虛脫的情況之下。
聽到外部機甲腳步聲進入大樓。林海鼓起流淌回身體里的一絲體力,操控機甲一拳砸開皸裂的地面,剛鐸拉跌落進地下停車場之中。
剛鐸拉一觸停車場的地面,就連續一陣翻滾,連爬帶跑潛入錯綜復雜,有若迷宮的停車場內。靠在一處墻壁邊,林海大口大口的吸氧喘息。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停車場天頂,突然傳來轟轟轟五聲巨響。天頂的光成柱刺下。
五臺大機甲師率領的空勤團機甲,相繼洞穿地下停車場天頂跳落。機甲的探照燈,形成一道道白柱,在深黑的地下車場掃尋。
“終于是,要拼命了么?”
林海手抓著操縱桿,感受到墻壁之后,一臺臺機甲的機械腿在地上活動探照的動靜越來越近。最后殊死之搏,似乎近在咫尺。
“動力剩余,最后百分之二十五,請酌情使用。”
作為一名機師,在這種即將殊死搏斗的時刻,他首先要最后確認,剛鐸拉機甲的狀況。他要檢查好機甲的每一個情況,以預估自己的底力。
剛鐸拉各個系統的自檢正在進行。裝甲殘存百分之六十。性能持久能力預估只剩一個多小時。而他現在保命的最后法寶,機甲隱身技術,也要確保沒有在剛才巨大的震蕩下,出現損壞。
他觸摸到操控臺下的隱秘技術“鑰匙”,以他對剛鐸拉的熟悉,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
那就是這把手控拉桿的“鑰匙”,在上次新南星作戰的時候,要啟動機甲隱身技術,是需要原地扭轉一百八十度的。
然而。
林海在這一次的時候,啟動剛鐸拉的隱身技術,只是扭轉了九十度。扭轉到九十度的時候,有一個力回饋,而且機甲已經發動了雷達隱身能力,以至于當時讓林海忽略了這個細節。
然而現在,他注意到了這一點。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甚至不知道是否是一種僥幸的心理。林海握住了代表剛鐸拉機密技術的“鑰匙”拉桿,再度開始朝九十度外扭動。
這個阻尼力之后,竟然還可以扭轉。通過阻尼力,是接下來一種滑而流暢的轉動。
一直到一百八十度終止。
這一瞬間,林海聽到了剛鐸拉座艙內部,突然傳來一陣輕鳴的聲音。剛鐸拉背后的兩道“長翅”,突然展開。劃動墻壁,傳來“格拉”的聲響。林海魂飛魄散。而就在這一瞬間,突然“甕”得一聲,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似乎是剛鐸拉背后的兩個翅膀的系統在運作。林海只看到墻壁的旁邊,突然洞出一臺空勤團的天擎機甲 那機甲頭頂的紅色掃描光芒,朝他這邊猛盯過來。
顯然是聽到了這頭的動靜,立即趕到。
就在林海一握操縱桿,準備彈身攻擊過去的瞬間。他卻緊急停住了動作。
因為他看到這臺天擎,朝自己望過來,然后腦袋又朝四周張望,機甲胸口的刺目白光,甚至掃向了這頭,然后晃向更遠處的深黑地下車庫。然后他腳不停歇,朝著那頭躡了過去。
林海愣在原地。
他不明白…自己這么大一臺機甲,就靠在這個墻壁之下,為什么那臺空勤團機甲,竟然對自己熟視無睹?
世界,似乎在這一刻,發生了什么轉機。
或者,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