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星星球地表氣候多變,不說不同地區,就是城市中,“東部天陽西部雨”的情況時常發生。
此刻的清遠學院所在的上島區,霏霏揚揚的雨水澆淋著學院,學生在雨線中奔跑,匆匆抵鄰至學院樓下,收起雨傘,剛來的及擦去發絲的雨滴,就聽到在看不清楚的霧氣那頭,旋轉餐廳的方向,傳來陣陣哄動嘩然。
放下傘的幾個女學生,在這天地落簾的雨線間,愣了片刻后,才想起今天是方程式最后一場比賽,這之后就是女王到來星區的授勛儀式慶典。
方程式的熱度雖然大,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去看,類似這群女孩這樣不關注這種事的人,仍然很多。與之相比,她們更喜歡雨后在學院圖書館看看雜志,聽聽歌,聊聊明星八卦,看看外部的雨水吹打在葉片上的沙沙聲,未嘗不是一種小情調。
正想著,餐廳大樓的轟然聲,似乎都要穿透那邊的雨幕,震到人的面前。
女孩們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厭煩這種噪音打擾了她們此時的心情,于是有些想要逃離的快速收了傘,進入了圖書館。
這是這些女孩們的生活…對她們而言,那邊觀看方程式的,只是另一個世界。
每個人都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于是無數的小世界,就構成了這片星空下偌大的天地。
然而往往總是有那么一兩個人,一兩件事,會在我們不以為然之時,就那樣深刻的,影響改變了周圍人們的人生,以及這個世界。
在餐廳挑高了三層的大樓內,又是另一幅天地。
圍滿了的人們看著光屏上的那頭,直播現場已經成了事故的播報地,透出的是原本解說方程式運動的主持,臨時變成了對情況的講述匯報,“現在黃石公園內的局面已經在盡可能的控制中,方程式應急機制已經啟動,救援人員就緒,將會等到特警隊控制現場,確保安全的情況下第一時間介入…我們能看到現場組委會高層這邊,也是焦頭爛額…”
在臨時擔任了應急解說匯報員的馬特寧急促的語氣下,人們已經通過直播的一角,瞥見了席遠機甲那鮮紅惡魔的身影,爬下了懸崖,追著林海噴射墜落的方向而去的影子。
無形中,氣氛驟然拉緊。
“林海快跑”
“林師…逃啊”
“追不上追不上席遠你追不上…”
“這是恐怖事件,這是恐怖事件根據應急預案,特警部隊應該介入了,特警部隊在哪里,快阻止他…”
餐廳之中,隨著最后一戰的真相大白,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方程式聯賽受人熱議的“威爾”竟然就是被貴族和學院親貴族派教授聯名趕出學院的學生林海。
方程式分數榜躥升最快的黑馬“威爾”竟然就是被剝奪學生身份后,以特聘教師的資格返回學院的林海。
就是能量課的教師林海,就是發明了雪晶的林海,就是發明了雪晶運用到方程式機甲后再以韋恩戰隊機師身份參與方程式的假面英雄林海。
那個習慣穿著白襯衣,在陽光沐浴照射下,給學院學生上大課的青年。
融合成了直播里陌生而又遙遠的那個逃竄青年。
給人的震撼,讓人多說一個字,都感覺渾身無力。
而此時,那處黃石公園賽場,那里是生與死的世界,那里是人類創造出來的鋼鐵機甲巨人,殺戮和搏斗的世界。他就在那樣的夾縫中,逃亡。
餐廳的人潮里,穆恩只是四周洶涌的人群眾最不起眼的人之一。
他沒有憤怒,沒有呼喊。
因為人類的憤怒只是屬于弱者絕望的控訴。
他冷冷的看著席遠的事件從爆發到持續至此已經差不多經過了三十分鐘,這段時間里面,原本早應該出現的控制局面阻止席遠殺戮的特警部隊,至今還沒有任何趕到的蹤跡,所以從小生在政客之家的他就明白了,那籠罩在方程式上空的鐵幕,比想象中更森邃黑暗厚重。
更堅不可破。
而此刻在這張鐵幕下的林海,就和他一樣,其實都是微不足道的弱者。
冷冷的看著這一切,穆恩強迫自己沒有轉頭,他要親眼見到從頭到尾的整個過程,甚至他都已經打算接受了最后見到那個青年失去生命軀體的結局,于是喃喃自語。
“我的朋友…你今天失去的不過是軀殼…如果你死了,我不會為你難過,我們每一個人都終將死去,在未來漫長的人生里負上沉疴喪失激情最終悲哀卑微的老去死去,但只有此刻的你,每一個目睹此幕的人們心底記住的那個你,你的音容笑貌,你劃出的燦爛軌跡,永不腐朽。”
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陷肉里,“我的朋友…如果你死了,我向你發誓,總有一天,我會讓今日布下鐵幕的這些人,為他們的罪惡,付出沉重的代價。”
“無論我日后要用多少的歲月和時間去取證調查這件事…無論我是否身心疲憊。正義,應該是這樣的…”
“血債,就必須要以血來償還”
學院,年輕的穆恩為心中被玷污的正義發下了血的誓言。
而那頭,方程式的賽場,似乎出現了什么不一樣的變化。
有什么事物,如萌芽蘇醒破土而出,仿佛要穿破這籠罩在星空之上,深暗暗無邊,厚重的鐵幕。
下了懸崖,高速趕到峽谷口岸的席遠在機甲里,看著遠方黃石公園超級火山邊界沒有任何的動靜,他明白這個世界其實就是這樣的,讓人無奈。
若無把握將所有真相都掩殺埋葬在重重黑幕的洞穴深淵里,永不見天日,又怎么會有那么多人渴望去成為上位者勝利者,去涂抹抒寫成王敗寇的世界。
從這個角度,連他這樣的獵人,設身處地被獵殺者的林海角度,都感覺一種哀默和同情。
黃石公園邊界,當然不會有任何的動靜。
這表明百合花大貴族,以及星區議會高層的那些力量,會縱容讓他將殺戮這種事情進行到底。
也意味著那個偽裝成機師的伯爵私生子林海,在高層議會大勢力的意志下,今日是必死的局面。
必須要他死。
他不死,就會有很多人不安心。
但為什么,此刻自己會有些不安。
席遠看著峽谷中鐵青色的樹林,他原本應該突入進去,但此刻,見到林海和那臺從天而降的飛船沒入這片林地里,他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這種預感讓他停住了機甲腳步,站在林子邊緣,但整個殺機,卻鎖住了整個區域。
他想要知道,自他機甲的聲吶系統捕獲到的兩種聲音,究竟是什么來歷。
在林子掩映的那后面,第一聲很好辨認,那是飛船的落地氣流反推動聲響。第二聲則是一種奇怪的輕悅鳴響。數據庫沒有這種聲音儲備可供查閱。電腦分析是一種機械運動聲。
機械…運動聲 席遠注視著林地的眼眸子,募然凝固睜圓。
峽谷那頭,林海說著,“好久不見,老朋友”,然后他緊握人機工程學握把,向前一推。就像是推動了刺破星河的力量。
從帝國隱秘研究所,跨越星際遠道而來的剛鐸拉。
發動。
眼前的世界,瞬息間朝后退去。
草坪,樹木,湖影,陽光,落葉,繁星,世界萬般景象,都成為他身后追隨流淌臣服的光芒。
機體傳來輕微的震顫,那是因為所過之處,膽敢阻攔在前方的樹木皆成齏粉。
峽谷顫抖起來。
鐵色的漫天林海,平地起大龍。
此時此刻,被座艙緊緊包裹住的林海,心中只浮現出遠古時代某位先哲振臂高呼的震撼言語——“我即使被關在果核之中,仍自以為攪動無限空間之王 然后眼前豁然開朗。
樹林甩在身后。
就是只存在于狹窄而顯眼鮮明的鎖定屏幕上,后尾鞭流蘇的血紅色龍騎士機甲。
剛鐸拉。
伴隨著它的出現,四周的空間,在高速運動下都像是開了一個大洞,無數的碎葉樹木斷枝齏粉,鋪天蓋地的,涌出。
“那是…什么啊?”
龍騎士機甲里的席遠,初時只見到那頭青森樹林里的參天巨木宛如遭遇萬物之王般爭相倒下。
他的內心在這一刻已經提懸吊膽了起來。
然后就看到了這驚駭欲絕的一幕。
那是一臺機甲。
背生雙翼,全身關節都有尖銳的突節,密覆的青色裝甲就像是肌肉練得爆發力無比瓷實的古戰士。
從那里出現。
只是一瞬息的現身。但就是這么一現身,龍騎士機甲里的席遠只覺全身炸毛,無數顆粒有致的雞皮疙瘩,從他的腳背,躥延上他的脊椎,然后再密密麻麻得爬覆四肢五骸。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顫抖著頓挫了。
韋恩戰隊后臺主控室之中,林薇,林威,林昊林南等一于眾人,都盯著光幕,語氣里有不確定和剛才林海逃亡驚險下未消散的震惶,“機甲…”
“前所未見的…機甲”
“好霸道的…性能”
水文靜星球空港,一于老兵怔怔的看著畫面里出現的這臺對可能見到的每一個人第一眼而言都是怪物的東西,他們死死攥著的拳頭,滿是汗漬,目光里除了震驚,還有一絲疑惑,“這是…剛鐸拉?”
“有雙翼…新一代了嗎?”
此時,這臺在那被稱之為13所的隱蔽秘密基地里,打磨沉寂了多時,如今終于鋒芒乍現的兵器,跨越星際而來,在這片天地間,展開了它惡魔般的巨大雙翅。
那雙翼下的投影,就是整個米蘭星區。
“你他媽以為嚇得到我嗎”
“一樣的…死”
席遠將背心炸毛的感覺揮之而去的爆喝聲中。
龍騎士機甲穿破空氣中的繚霧,鮮紅而可怕的面部爆發出一種類似生物嘶叫的嗡鳴,攥起的鐵甲鋼拳,就要朝面前這乍現裝模作樣的牛鬼蛇神機甲打個稀巴爛。
剛鐸拉的一顆青色如黑曜石的拳頭就這么流線型的飛劃出去。
驚破天地。
機甲相交。
剛鐸拉的拳頭連著龍騎士機甲的腦袋,整個在那拳頭下如蜜瓜爆炸般轟成一堆沖天齏粉 席遠的最后那個“死…”字還飄飄蕩蕩在半空,他的目光就這么顫抖著,看著自己龍騎士機甲的腦袋,就這樣被粗狂暴力的斬了首。
滔天的恐懼,終于決堤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