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坤這妹夫總是不那么待見,何況兩個人還掐過架,要知道他可是家里的老大的,哪有妹夫跟老大頂牛的!
這個妹夫已經嚴重的傷害了他的自尊心和臉面,他一輩子最看重的就是臉面,哪怕時隔多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忘卻的!
李和對這姑父的性子不是太了解,但也沒什么好印象,李兆坤過世的時候,他連個面都沒露,甚至兩個老表都沒來,只有一個姑姑來了。
兩個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弄得這么薄情寡義,人死了都放不下。
李兆坤雖然人混了點,除了在家里做點妖,外人真沒禍害過。
李和礙于姑姑在,還是給姑爺和一個大老表散了一支煙。
他大老表帶著一副少有的金色絲框眼鏡,臉面白凈,斯文秀氣,果然瞧著就不像農村里出來的。
“喝水嗎?我給你們倒點水”。
李和這聲姑爺沒喊出來,李兆坤表示很滿意,“黃滿柱,你來阿家,真稀奇”。
黃滿柱臉色立馬黑了,他也知道李兆坤混不吝的性子,想不到自己這么低聲下氣了,李兆坤當著小輩的面還是讓他下不來臺。
李兆云道,“哥,滿柱早就想來了,可他那個破酒廠,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瞎忙瞎轉悠,過年也落不著什么休息,就算來咱爹媽這了,也就匆匆吃個中飯,每次都是急吼吼的走了,想跟你來討個近乎,也拉不下臉面,這不今年得空了,想通了,就來你這看看”。
“我縣城也沒少去,也沒見你喊我喝一頓酒”,李兆坤盡說大實話。
不要說李兆坤了,李和在縣城上了兩年高中,老四在縣里念了三年高中,現在李隆又在縣里搞收購站,都是不知道李兆云家里門朝哪里開。
“行了,咱倆多大了,多少年的事情了,還記得心里,過去就過去吧,不要讓孩子旁邊看笑話”,黃滿柱說的很是豪氣,從帶過來的袋子拿出兩瓶酒,“你瞧,這是咱們酒廠最好的酒了,保準你沒喝過,咱哥倆中午試試,怕你酒量退步了呢”。
李兆坤視而不見,要說以前他會稀罕,現在從五糧液到茅臺,紅的白的黑的都嘗過了一遍,他還有什么好酒沒喝過,只是道,“中午在哪吃?”。
黃滿柱被這話噎住看了,李兆坤的腦回路果然與眾不同,老子大過年的登你門還帶了好酒,你居然問我在哪吃!
王玉蘭在旁邊納鞋底充耳不聞,她表面上也能跟李兆云過得去,可自從有一年第一次找李兆云開口借五毛錢,李兆云沒借,對李兆云也就沒那么熱心了。
再說,以往這一家人過來,也只有李兆云過來打了一個照面,匆匆兩句話,能顯出什么交情。
頂多因為上面有老人在,兩家不好過分難看罷了。
人情方面,兩家也算對等,李和跟老四考上大學擺酒,李隆結婚擺酒,李兆云確實都是來了。可王玉蘭也沒差啊,李兆云家辦過喬遷,老大結婚酒席,孫子滿月,王玉蘭都是托李兆明兄弟倆帶過去的,各家都沒沾過各家便宜。
所以她王玉蘭可以說一句不虧心。
李和本來想給姑姑面子,打個圓場,畢竟李兆坤是個混人,可見王玉蘭不吭聲,他也就不吭聲了,看來他老娘也不待見這兩口子,長輩們的矛盾,不管對錯,他參與不參與都不合適,就坐門檻上盯著老五寫作業。
李兆云笑著道,“哥,妹子吃你一頓飯都不行啊”。
李兆坤道,“家里米缸里都跑老鼠了”。
黃滿柱一拍大腿,笑著對李和道,“二和,你看看你爹多記仇,當年的玩笑話,這都記了多少年,不就酒桌上那點胡話嘛。大哥,我今天給你道個歉行不行,咱哪說哪了”。
李和笑笑,不好表態,只是隨口應付道,“有什么話說開就是了”。
旁邊一直悶不做聲的大老表,也突然開口道,“大舅,你們喝點酒都是分不清東南西北的,那點事哪里值當記一輩子”。
這句討好的話,李兆坤不買賬,“我酒量可比你爹強多了,他喝多了分不清東南西北,我可分得清”。
“大哥,我們先走了”,李兆云想不到自己親哥這么不給面子,臉面漲紅嗎,然后又笑吟吟的對李和道,“二和,有時間去縣城到我們那玩,我們就在南門酒廠家屬院,一打聽我名字都知道,你跟浩子老表兩個可以多敘敘”。
李和笑著應了好,不過也就當做場面話了,他跟這老表黃浩,兩輩子加一起也沒說過幾句話,有什么好敘的。
一家人硬是被李兆坤擠兌走了。
“什么東西”,李兆坤見人走了,才重重的罵了一句。
李和道,“能過個場面就行,何必那么僵,阿奶知道了也不高興”。
“呸,要什么場面,這一家子從來就沒正眼瞧過老子”,李兆坤說的很憤慨。
李和心里悱惻,有幾個能正眼瞧你的?
老四卻突然道,“我看那樣子像求著咱家什么事,老姑可從來沒這么和氣跟人說過話”。
王玉蘭好像也回過味了,納罕道,“這確實不是兆云的性子,她在城里有吃有喝有穿,能求著咱啥?”。
李兆坤道,“不管啥都不答應,愣著干啥,趕緊做午飯啊”。
不管沖誰說的,老四很自覺的站起來去做飯了,她在家的時候,王玉蘭算是閑下來了,不過老四做飯舍得放油鹽,也沒少讓王玉蘭嘀咕。
下晚的時候,老奶喊李和過去陪酒吃飯,“你姑爺還在呢,過去喝兩盅”。
李兆坤本想說不讓李和去,可看老娘要吃人的眼神,只得擺擺手,“去吧,去吧”。
走到屋后,老奶止住步,突然道,“大孫子,奶問你個事”。
李和道,“奶,有啥事,你盡管說,咱倆有啥不能說的”。
老太太道,“你是不是認識縣里的什么領導?”。
李和對這話沒什么準備,不過還是實誠的回答道,“認識一個,你也見過,就是去年開車來咱家的那個何軍,以前是公社的干事,劉傳奇也認識,估計咱大隊不少人都認識他”。
“你姑姑這次來,有個事要你幫忙,就看你能不能應著她”。
李和道,“奶,我能有什么事能幫得了她的?”。
“你姑姑說,你認識縣里哪個領導。這次剛好你老表要升上去,就靠這領導說話,指望著你遞個話,搭個人情”。
李和摟著老奶肩膀道,“你太瞧得起你孫子了,我一直都在外地,家里的事我哪里使得上勁啊,你說對不對?”。
“你不能跟你爹一樣討厭你姑父吧?”。
李和更是無奈的道,“他們啥矛盾我都不知道,哪里能說討厭”。
“能是啥事,就以前兩個人喝酒,你姑父嫌棄你爹窮,不正干,損了幾句話,兩個人酒桌上打起來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說了什么話?”,李和很是好奇的問道。
“就說你家里米缸能跑老鼠了,還有一些埋汰話。俺當時也聽著生氣,當時人多,你爹也拉不下臉,可沒想到兩個人能打起來....”。
李和又聽老太太說了好多,原來這姑父剛跟老姑結婚的時候啥也不是,也是在家種地的,后來做民兵抗洪保大壩的時候立了功,縣里有嘉獎,趁運勢得了一個縣酒廠的差事,后來也會鉆營,更是謀了個小科長。
至此就算得意了,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了,何況是李兆坤。
他聽完笑著道,“這有點難辦啊”。
“你姑父這人我也瞧不上眼,天天人模人樣的,拽的二五八萬。可這次不看你姑父面子,就看你看老姑面子,還有你老表面子,你老表你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的挺好呢”,一邊是兒子,一邊是閨女和外孫子,她雖然偏心兒子,可也沒道理不幫著閨女,再說還有外孫子的前途呢,外孫子也是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