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這件事,在雙方都認為對方是個好人,并且心有善意的時候,相對來說,是很容易的。
特別是在他們有共同的興趣愛好時,此時的毛玥和黃老師的交流就是如此。
兩個從事教育行業的人,都喜歡孩子,都喜歡教師這個職業,在遇到一起時圍繞學生話題總是不斷。
十多分鐘的簡單交流之后,毛玥對黃老師深表敬佩。這樣一個為了孩子,數十年如一日當代課老師,拿著最低廉工資的人,值得她敬佩,也值得所有人敬佩。
由于黃老師還要回教室繼續早自習,他們就暫停了交流,而留在了辦公室等待黃老師下課,等待著校長的到來。
等待時,隔壁教室總是傳來孩子們的朗朗讀書聲,三人也沒有了交流的性質,都拿出了手機,或,或玩游戲,或聊。
無聊的鄭嘆,因為有老李在,怕嚇著他,不敢拿出它自己的手機,只得賴在毛玥的懷中,盯著她的手機屏幕,跟她一起。
手機在手的時候,時間總是跑的飛快,不知不覺間,窗外的世界開始變亮,冬日清晨的霧氣灑滿整個校園。
如果是小時候,毛玥會覺得自己身在仙境之中,但是現在,在繁華的都市一樓看到這一幕,她只能嘆息一聲,霧霾真可怕。
而在這樣的霧氣中等了很久,沒有等到校長的到來,反而先等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看著老實憨厚農民樣的男人,還未進辦公室,就聽到他的大嗓門在老遠處開始喊:“任校長,任校長,你考慮好了沒?”
到辦公室時,他也沒有敲門,直接推開了虛掩著的辦公室門,大大咧咧的邁步進來,目光直接射向那唯一一臺有電腦的辦公桌。
當看到那辦公桌前沒人時,他的神情一滯,嘴里吐出兩個字:“馬的!”
然后,他才開始將目光移向四周,此時,毛玥、二哈、老李,甚至鄭嘆都正好奇的打量著他。這種好奇,是出于這個男人氣質和言語的嚴重反差。
觸到毛玥他們目光的時候,男人被這種有些肆無忌憚的打量弄的有些惱火,再加上他本也不是脾氣好的性格,嘴里又罵罵咧咧的說道:“看毛線看!”
毛玥這時其實也很憤怒,從這個男人在上課的校園內大聲叫嚷開始,她就對這個男人沒有一絲好感,更別提這人進辦公室之后那諸多的無理舉動。
不過,這一年看多了奇葩的她,并沒有將這憤怒表現在臉色,反而笑瞇瞇的說:“看你啊!你個毛線!”
這句話一如火柴,點燃了那個憤怒男人的炸藥桶,一串國罵從他的嘴中即將溢出,而早就料到他下一步行動的毛玥,很快的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一小包便攜式紙巾,看準時機,朝著那個男人扔了過去。
那個想破口大罵的男人,大張的嘴瞬間被一包方形的紙巾給堵的嚴嚴實實。即將出口的話語也被塞回了喉間,那個男人劇烈的嗆咳起來。
紙巾被咳了出來,重重的落在地上,那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讓毛玥三人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那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落在那個還在咳嗽的可憐男人眼中,頓時讓他更加氣惱,大腦已經快當機的他,揚起手就朝著毛玥打了過去,在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狠狠教訓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
只是,他的這一企圖注定不會實現,全場一直被他忽略掉的貓咪鄭嘆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臆想。
鄭嘆從毛玥的懷中一躍而起,貓爪一個用力,就抽在了這個男人的臉上,瞬間,那個男人摔出去了兩三米遠,撞在了辦公室另外一側的墻上。
頭撞到墻時,有絲絲鮮紅的血液從他的額頭緩緩下流,這讓毛玥的心情稍微有些緊張,悄悄傳音問鄭嘆:“沒有出手過重吧?”
鄭嘆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回答道:“當然沒有!我算了力量的,就是他運氣畢竟差,撞到墻角上了吧?”
二哈對此不以為然,倒是老李滿臉驚愕的看看鄭嘆,又看看地下倒著的那個男人,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這么一只小小的貓咪輕輕一爪打到了那個大男人。
而那個男人似乎被撞的昏昏沉沉,好半晌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穿著馬甲虎虎生威的鄭嘆和還坐在原處的毛玥,頭暈目眩中。
又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手摸了摸額頭,似乎在試探自己是否產生了幻覺。當手放下之后,他才看清手上的鮮紅血跡。
這讓他更加憤怒,這憤怒卻被他強行壓抑了下來,轉身朝著辦公室外走去。
直到男人走出辦公室,老李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張嘴想問問毛玥鄭嘆的事情,又似乎不知道從何問起,最后只吶吶的問出了一句:“那個男人沒事吧?”
毛玥肯定的搖頭,說道:“沒事,你看他走出去的時候還行動自如。”
老李點點頭,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你這只貓真厲害!它力氣怎么那么大!”
毛玥笑了笑說道:“鄭嘆我從小養到大,就是因為它力氣很大,我才給它起了鄭嘆這個名字。”
老李點點頭,似乎是相信了這個解釋,畢竟愛看書的他,也曾看過回貓這本小說,也知道書中的鄭嘆就是一只力氣大的詭異的貓。
片刻之后,他又想起什么,說道:“那人是不是出去找人了?要不我們先走吧,改天再來?”
正在這時,黃老師恰好推門而入,聽到他說的話,急忙說道:“走什么走,我這下課了,剛好有時間再跟毛老師你們聊聊。”
“這個,剛剛出了點事。”老李說道。
“什么事?”黃老師問道。
毛玥搶先答道:“沒啥,剛剛有個農民的模樣的人,很是囂張的來鬧事,被我趕跑了?”
“沒啥就好,沒啥就好!”黃老師先是隨口說了這一句,幾息之后,眼睛瞪大了看著毛玥,問道:“農民模樣?很囂張?”
毛玥點點頭,說道:“是啊!那個人真的很欠教訓,剛剛在走廊里就大聲說話打擾學生上課,進辦公室也不敲門,還…”
毛玥這有點告狀性質的話語還沒說完,黃老師的臉已經慢慢黑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一旁的老李,看著老友這黑的可怕的臉,忍不住問道:“老黃,怎么了?”
黃老師說道:“你們拿那人怎么樣了?”
毛玥云淡風輕的回答道:“沒怎么樣,就是我家貓咪抽了他一下而已!”
“抽的他撞到墻上,嘴角留血了!”老李在一旁補充道。
黃老師的臉瞬間更黑,黑的快滴下墨來,他推了一把在他身邊的老李,催促道:“你們三個趕快走!那個男人是個這附近的一霸,他肯定是喊人去了!”
老李朝著門的方向走了兩步,才發現毛玥和二哈包括那只貓咪,都動都未動。
毛玥還說道:“我們要是走了,黃老師你們怎么辦!正好,我還沒見過惡霸呢,正想見識見識!”
黃老師跺腳道:“毛老師,你咋不知天高地厚哦,那人是個包工頭,手底下上百個工人,都很聽他的話,他肯定是喊人去了!”
毛玥卻是撇撇嘴,說道:“才一百個呀!”二哈更是鎮定的坐在原位繼續玩他的手游,頭也未抬。
看著他們兩人的表現,對毛玥和二哈很了解的老李,突然想起了他們在群里聊過,毛玥會功夫之類的話題。瞬間,他覺得既然他們倆都這么鎮定,是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的心也稍安。
可是,黃老師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和四十多歲的老友,又似乎想起那個農民模樣人工地上的上百個兇神惡煞的工人,更加著急起來。
他幾次三番勸說毛玥他們趁著那人還沒回來趕緊走,反而被毛玥他們不停的安慰。
毛玥說道:“黃老師,你先別急,跟我們在說說那個人吧,他是包工頭的話,來你們學校做什么呀?他有孩子在你們這上學么?”
黃老師搖搖頭,回答道:“沒有,人家有錢,哪會把孩子送到我們這來。”
毛玥卻是奇怪了,又問道:“他家沒孩子在這上學,來你們學校做什么呀?我看他的樣子,還對你們學校很熟悉的樣子,不像是第一次來。”
“唉,他確實經常來,不過不是為了上學,而是他看上了這塊地了。”黃老師說道。
毛玥又問道:“這塊地怎么了?”
“你們剛來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一路上人都比較少?”黃老師反問道。
毛玥說道:“是啊,不過那時候天還沒亮的早上,我也就沒多想。”
黃老師說道:“我們這塊要拆遷了,他就是負責拆遷的人,之前就來過好幾次找校長。可是他給的價格太低了,我們校長都沒同意,他就經常來找麻煩。”
毛玥好奇的問道:“給的多少?”
黃老師說道:“還不到附近村民的一半!”
“為什么呀?”毛玥問道。
“能為了什么呢?還不是看我們學校是民工學校,沒后臺,又不是當地人,好欺負唄!”黃老師說道,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就放大了。
毛玥看的出來,他對那個人也是一肚子火。
“校長今天到現在還沒來,估計就是為了躲著他!他三番四次的來逼校長!現在老師們都有點怕了他,下課之后就直接離開學校,都不敢在辦公室里久留。”黃老師又補充道。
這時,毛玥才明白,為什么他們在辦公室里等了快兩個小時,才只見到黃老師一個人,其他老師為什么下課都不回辦公室。
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他們今天來找到黃老師,估計黃老師也不會到辦公室來。
不過毛玥還是有些好奇,說道:“那他不會到教室里去找你們么?”
黃老師搖搖頭,說道:“之前從來沒有過!”
毛玥松了一口氣,說道:“那還算他有一點良知!”
黃老師卻是毫不客氣的否定了她的話,說道:“哪是因為這個!我們這的孩子都是農民工的孩子,很多孩子也都在工地上打工!
他要真找到教室里,打擾了這些孩子,這些家長只怕能跟他拼命!而且他自己手底下的那些工人肯定也不會支持他,所以他才不敢到教室里才找我們!”
毛玥這才明白過來,對那個人卻愈加憤怒起來,甚至有些后悔剛剛沒有讓鄭嘆多抽他兩下。
可她沒有想到,更讓她憤怒的事情還在后面,幾息之后,一個囂張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耳邊,就是剛剛那個人渣。
一串怒罵從門外傳來,毛玥抱著鄭嘆走出辦公室門外一看,在校門口方向,有上百個兇神惡煞、滿身塵土的工人模樣的人聚集在那里。
而那上百個工人身后,有一個人正舉著一個電喇叭,朝著校園里面罵著臟話,說著威脅的字眼。
毛玥挑了挑眉,小樣,你以為你躲在工人后面,我就治不了你?她無視了那些骯臟的字眼,走回了辦公室,禮貌的跟黃老師借了一個草稿本。
那個便宜的草稿本被毛玥拿在手中,撕了一頁下來,團成了團,走回陽臺上,砸向了那個電喇叭。
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只看到一道白光從頭上躍過,而那個剛剛還被得意洋洋舉的老高的電喇叭就已經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那一聲砰被電喇叭如實的擴大了,讓所有人都被嚇住了,轉頭驚疑不定的看著那個電喇叭。
而此時,二哈和鄭嘆都走到了毛玥的身邊,一人一貓的嘴角都彎出了一個笑容,上書兩個大字,好玩。
而那個之前手持電喇叭的囂張男人,此刻強裝鎮定,大吼道:“巧合,這就是巧合!我們這么多人,還怕了他們兩三個不成!”
這話確實安撫了那群兇神惡煞工人的心,他們又不懷好意的轉頭看向站在陽臺上的毛玥。
卻又看見一個白色的紙團從毛玥的手中被拋出,恰好砸在了那囂張男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