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東方濤要對蘇墨仔細檢查,易昕和蘇青珺兩位年輕女子便先退了出來,站在茶室外不遠處的回廊里等候著。
回廊是由松木所建,涂以彩漆,橫檻上描畫山林、河川各種精美圖案,左右飛檐雕有瑞獸靈動活潑,栩栩如生。回廊之外,又有各種樹木,或高大,或挺拔,最近處幾棵芭蕉葉片在雨水中被清洗得青翠嫩綠,煞是惹人憐愛。
雨珠落在屋檐和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讓這原本安靜的地方又增添了一絲幽然。
蘇青珺望著廊外煙雨,眉頭微鎖,似乎有些出神。
“蘇姐姐,你別擔心,事情總會有希望的。”易昕看到蘇青珺的神色,忍不住對她安慰了一句。
蘇青珺笑了笑,低聲道:“我知道的,謝謝妹妹。”
易昕點了點頭,也看向廊外的雨,不過在她的臉上并沒有什么幽思愁緒,過了片刻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對蘇青珺道:“對了,蘇姐姐,我問你一件事啊。”
“嗯,是什么?”蘇青珺道。
易昕道:“我昨天去飛雁臺那邊,本來是想好久沒去看陸大哥還有阿土了,可是過去一看,卻發現陸大哥和阿土都不在,而且…”
她偷偷看了一眼蘇青珺,道:“而且陸大哥的木屋里,好像都沒有他的東西了,看起來好像搬走的樣子啊?”
蘇青珺默然,過了一會后,她輕輕點了點頭,道:“是啊,陸塵他已經搬走了。”
易昕吃了一驚,道:“怎么回事啊,蘇姐姐?”
蘇青珺遲疑了一下,還是將那天發生的事粗略地對易昕說了一遍,然后微微苦笑,道:“我也沒想到陸塵他會這樣。這些日子我家里為了蘇墨一片忙亂,或許我平日里也有疏忽之處吧,忘了是蘇墨曾經傷過他,沒注意他的感受。所以他才憤然離開,還讓我取消了掛名弟子的名義。”
易昕愕然,隨即有些苦惱地道:“這個陸大哥,突然莫名其妙地鬧什么啊,往日里我看他也沒這么沖動的啊。”
蘇青珺抿了抿嘴,道:“大概…他是對我有所不滿吧,所以就沖動了。反而是在你面前,一直就好好的,我也是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易昕嘻嘻一笑,道:“蘇姐姐,你放心吧,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蘇青珺奇怪地道:“你要做什么?”
易昕道:“回頭我就去找陸大哥,好好問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人年紀大了啊,說不定就變笨了,明明飛雁臺上跟著你多么舒服的日子,硬是不過,非要折騰什么,我得去把他罵醒!”說著,她抿著嘴,看起來有些不服氣地抱怨道:“就他這樣子的,還整天罵我笨呢,最笨的應該就是他自己啊!”
蘇青珺雖然此刻心中牽掛蘇墨的傷勢,心情不算很好,但看著易昕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搖著頭笑道:“你們兩個啊,好好的干嘛整天說別人蠢笨呢?再說了,陸塵今年還不到三十吧,哪里又算得上你說的什么年紀大了?不知道的人聽你這么一說,還以為他如今已經七八十歲了呢。”
易昕“哼”了一聲,道:“我看陸大哥那口氣那說話的樣子,還真像老頭了。總之,待會這里事情做好了,我就去找他,幫你好好罵罵他!”
蘇青珺搖搖頭剛想勸阻,心道,你跑去將那人強留下來或者是勸回來,那算是個什么意思嘛。只是話到嘴邊,她忽然又是心中一軟,欲言又止,最后也是帶著一絲自嘲般苦笑了一下,心想隨你去吧,我這里還有一大攤子事呢,管不了那么多啊。
易昕想說就說吧,誰管你愿不愿意回來呢…
這時,原本安靜的茶室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東方濤略帶驚疑之意的聲音,像是發現了什么令人驚訝的東西。
蘇青珺與易昕都是吃了一驚,對視一眼后,連忙快步跑到茶室那邊推門進去。
只見在茶室里,蘇墨被擺放在旁邊一張躺椅上,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似乎已經暈了過去。而在他的身旁,東方濤站在那兒,神色間似乎有些難看。
不等蘇青珺開口,易昕已然搶先問道:“師父師父,你發現什么了嗎?”
東方濤臉色深沉,冷冷地說到了一句,道:“是攝心術!”
蘇青珺先是一驚,隨即大喜,這過往看過蘇墨的好幾位宗門前輩,雖然多能看出蘇墨是神智受損,但都說不出到底是什么手段,唯有今日的東方濤在檢查之下,卻是直接說出了蘇墨所承受的法術神通。
這是前所未有的,在這一刻,蘇青珺原本已經有些絕望的心情像是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絲光亮,忍不住激動起來。
而在一旁的易昕則是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攝心術,那是什么東西?”
東方濤皺著眉頭,也沒理自己這個徒兒,在沉吟片刻后,他轉身面對蘇青珺。
蘇青珺則是臉上露出一絲期待之色,緊張地看著這位元嬰真人,道:“東方師叔,蘇墨他還有救嗎?”
東方濤猶豫了一下,沉聲道:“你這個弟弟是被人下了一種手段十分霸道的攝心術,因為道行太低,霸道靈力沖入腦顱,所以傷了神智。”
蘇青珺暗自握緊雙手,道:“東方師叔,求你救他!”
東方濤沉默了一下,道:“我能看出他的病因,但攝心術我解不了。不過,我知道誰能解,但是那人脾氣古怪,只怕…”
蘇青珺盈盈拜倒,道:“師叔,求你救救我弟弟,無論為此需要付出什么代價,我們蘇家一定都盡力做到。”
東方濤眉頭皺起,在屋中來回踱了幾步,片刻后卻是看向易昕,目光深沉。
易昕卻是不明所以,被這個師傅看得有些奇怪,訝然道:“師傅,你看我做什么?你快幫幫蘇姐姐啊!”
東方濤苦笑,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對蘇青珺道:“罷了,我就舍了這張老臉,幫你去走一趟吧。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幫你求一顆解藥回來。”
蘇青珺面帶感激喜悅之色,連連點頭,道:“多謝師叔!”
東方濤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負手向茶室大門走去。旁邊的顏蘿則是有些關心地看著他,走了過來輕聲道:“沒事吧?”
“沒事,大不了再打一次罷了。”東方濤淡淡地道,“反正如今我是元嬰真人,他也打不過我了。”
易昕是個熱心腸的、說話算話的好姑娘。
在東方濤離開以后,她閑等著左右無事,便先一步離開了茶室那邊,下山來找陸塵了。
不過陸塵如今離開了飛雁臺,按照蘇青珺的說法,當日他離開時只說了取消掛名師徒名義,卻是半個字沒提他后頭的打算,所以蘇青珺自己也不知道如今陸塵是到哪兒去了。
這偌大的昆侖山,雜役弟子幾有十萬之眾,真要一個個找過去,那和大海撈針也差不太多了。不過易昕當然不是這么笨的女子,平常說她笨的人都是污蔑啊,比如那個叫陸塵的上了歲數的“老頭”!
易昕在心里罵了一句陸塵出出氣,然后很快想到了辦法。以她對陸塵的了解,現在要找到陸塵,除了飛雁臺外,還有幾個地方。
她去了流香圃,可惜沒有收獲。
她去了石盤山,同樣沒見到人。
易昕跑到山門,跑到在昆侖山上和陸塵第一次見面的那座山亭里,同樣也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這個男人好像突然間就這樣不動聲色地從昆侖派中失蹤了一樣,沒人注意,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后來易昕忽然想到,不管怎么說,這人就算離開飛雁臺了,總是還要在昆侖山中找到地方住的吧。于是,她很快就想到了陸塵原來住的那個房子。
她興沖沖地跑了過去,但看到陸塵的那座舊居鐵將軍把門,還落了灰塵,顯然沒人住在這里,而轉到屋后,居然還能看到那一個小小的狗洞。很早以前,黑狗阿土就是從這里鉆進鉆出的吧。
易昕有些氣餒了,她第一次發覺好像這位陸大哥真的藏到了哪個隱秘的地方,而自己似乎也找不到他。
一想到在蘇青珺蘇姐姐面前吹的牛皮眼看要吹破了,易昕就覺得有些尷尬,但也沒什么好辦法,只是嘆了口氣后,轉身離開了這里。
這一片地方都是雜役弟子的居住區,有很多屋子都住著人,以前都算是陸塵的鄰居罷。只是現在是白天,絕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了這里去干活了,剩下的人不多,只有一座座孤零零的房子。
正走路的時候,易昕忽然腳步一頓,卻是看到了遠處有一間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屋子,與周圍的房子相比,那間屋子顯得格外清冷破敗。
易昕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便往那房子方向走了一段距離,在靠近之后,她忽然想了起來,這棟屋子以前就是屬于賀長生的。
后來,在兇惡的魔教奸細殺害了賀長生后,這屋子不知為何就廢棄在這里了。
她正看著那屋子有些出神時,突然,一只手從她背后伸了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易昕一個激靈,嚇得跳了起來,大聲叫道:“誰!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