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巳時到,一位身穿黃鸝補子的青色官服的官員帶著兩位官差從府衙內走出來,引紀寧和紀敬入內。
隨著紀寧和紀敬進入府衙,等候在府衙外的許多人也跟了進去旁聽。
除了雙方的支持者,還有不少態度未明的群眾。
紀寧被金陵城書生聯合起來上書請愿革去功名之事在金陵城鬧得沸沸揚揚,今日終于要公開裁定了,當然有許多人前去觀看。
不過,不可能所有人都進去。
事實上在官差維持秩序下,除了允許紀寧紀敬雙方的一小部分支持者入內,其他態度中立或未明的群眾基本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入內旁聽,只有少數的三四個普通人。
進入公堂,紀寧朝公堂上看去,神色突然愣了一下。
只見公堂之上,按官職尊卑肅穆地坐六七名官員大人,身穿云雁補子緋色官服的周知婧赫然位列其中,排名第三。特別是周知婧容貌絕美,氣質高貴卓然,是整個公堂內唯一的女性,非常顯眼,紀寧就是眼瞎了都能看見。
紀寧看著周知婧發愣時,周知婧也看著紀寧,性感的紅菱嘴角微勾出一絲笑容,微不可察地向紀寧點一下頭,然后恢復正常。
原來,紀敬聯合金陵城書生上書請愿革去紀寧的功名的事影響很大。
一個書生上書請愿革去另一個書生的功名,這種是極少發生。
雖說讀書人被罰革去功名的事不算罕見,但那都是證據確鑿犯了法的應得懲罰。而紀寧沒犯任何法,完全是被紀敬一干書生的道德審判。
所以,影響很大,直接參與審判的不僅是李璟和沈康兩個主事官,還有其他官員一起參與。
周知婧是金陵城排名第一的同知大人,當然參與了審問。
回過神,紀寧確定自己沒看錯,上面坐著的的確是曾與他面對面一起吃過早飯的周知婧。
不過,眼下不是驚訝疑惑的時候,他很快壓下雜念,靜心平氣應對接下的危機。
“學生紀寧拜見知府大人,拜見教諭大人,拜見各位大人。”紀寧和紀敬走到公堂中央,恭敬地行禮道。
坐在公堂上面正座上的李璟威嚴地說道:“免禮。”
“謝大人。”紀寧和紀敬謝道,站直了腰。
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哪怕是最低級的秀才,都有見官不需下拜的特權。
只聽見李璟威嚴地說道:“紀敬,你聯合其他書生上書請愿教諭大人和本官革去紀寧的功名,你可確定如此?”
提到沈康時,他向沈康拱了拱手,表示敬重。
“回大人,學生確定。”紀敬說道。
李璟說道:“既然如此,請你當著事主紀寧向教諭大人、本官和其他大人,還參與公正旁聽的各位人士,仔細陳述你的理由。”
“諾!”紀敬行禮應道,然后把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道出來:“上書請愿勞煩大人們不全是學生一個人的意思,學生不過是六百九十四名熱血方剛的金陵學子推出來的代表。”
“事實上,學生子敬與紀寧血脈相連的族兄弟,從小同在紀府內一起長大。但是,學生這個族弟實在犯下了人神共憤之事,學生私下多次規勸他,奈何他執迷不悟,不肯聽勸。為了大義,學生不得已只好站出來。待此事一了,學生必回到宗族祖祠請罪這血脈相殘大罪!”
紀寧聽著紀敬這番虛偽到極點的話,不禁嘴角抽了抽。
紀敬這番話當真是誅心地極點:連親族都站出來要大義滅親你,可見你多么不得人心,人神共憤啊。
同時,他還把自己逼害族弟的罵名摘出來,美化成高義之輩。
紀敬還想擠出幾滴眼淚演戲一番時,公堂之上一個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說正事,別東拉西扯。”
那聲音雖不帶感情,但明亮悅耳,很動聽,是個女人的聲音,讓所有人的注意了一下子從紀敬身上移開,轉向貌若天仙的周知婧身上。紀敬好不容易營造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掉,蕩然無存。
紀敬暗怒不已,但只能壓在心底,還得恭恭敬敬地向周知婧行禮道:“周大人教訓的是,學生遵命。”
接下,他重新調整情緒,對李璟和沈康說道:“學生之所以和其他六百九十三名同學一起聯名上書請愿,原因主要有三。”
“其一、紀寧不學無術,卻為了銅臭辦私塾蒙騙錢財,誤人子弟。紀寧不學無術是所有人公認的,比如他的現在的秀才功名就是蔭襲得來的,不是憑真才實學考取的。他連科舉都不敢參加。如此不學無術,卻辦私塾教人子弟,可見誤人子弟深矣!”
“其二、紀寧所辦的三味書院竟將文字當成他自己的私人貨物買賣。他向到三味書院的學子收錢,一個字三十文,十個字兩百五十文,一百個字兩貫錢。文字乃是古時圣賢傳承給所有人的無比寶貴的財富,人人共有,任誰都不能剝奪。紀寧為了銅臭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把文字占為己有作買賣,這是對圣賢的極大侮辱。若不嚴懲,我等讀書人有何面目茍存與天地之間?!”
“其三,紀寧所做所為,人神共憤,敗壞了天下士子的名聲。子敬不才,愿與六百九十三名同學一起為天下士子請命,將紀寧開除出士林!”
紀敬的聲音越說越大,語氣越來越激昂,仿佛他真的在為天下大義請命。
“開除紀寧這個敗類!”
“開除紀寧這個敗類!”
“開除紀寧這個敗類!”
公堂外旁聽的書生按約定地立即激動叫喊起來,聚集在府衙外其他書生聽到里面的叫聲,立即也按約定地高聲叫喊起來。
“啪!”李璟拿起驚堂木一拍,威嚴無比地喝道,“肅靜!”
被李璟的官威所懾,那些書生被嚇得停下來,很快叫喊聲全無。
安靜后,李璟的目光轉落在紀寧身上,問道:“紀寧,你可承認紀敬所說?你可有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