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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螳螂捕蟬

夢想島中文    諸天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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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堵灰黑色的頁巖仿佛一本豎立起來的巨書,“封面”上隱約可見星星點點的石英閃亮,邊沿部分浸潤出小塊小塊斑駁的紅褐色,大約屬于氧化鐵之類的礦物了。

  滿江紅用手指摩挲平整的表面,又使勁按了按,感覺它被陽光曬得灼熱異常,質地致密堅硬,臉上浮現出一抹淺笑,點頭以示贊賞。

  嗯,這塊石頭就像一塊黑板,不錯!

  當初他在紫府里,被周癲用手指頭在石壁上劃拉出來的字跡唬得不輕,現在龍魂凝聚脫胎換骨,自然便存了一個小小的比較心思。

  雙膝微曲,雙目微閉,舒展雙臂,某人凝神數息之后默運靈能,右手中指疾刺石面。

  他要在這塊石頭上畫一個大大的圓圈,圈中寫上一個大大的“拆”字,就跟在城鎮違章建筑墻壁上常見的那樣。甚至從海船里面順出了一盒胭脂,準備呆會兒涂抹在圓圈和字跡上,一定要顯露出紅艷艷血淋淋殺氣騰騰的效果。

  為什么不干脆寫一個“殺”字?

  不,那樣太直白,太俗了。這一個天外飛“拆”的啞謎,肯定會讓大小牛鼻子摸不著頭腦,猜不著邊際,腦力激蕩也不好使!

  另外,南海派主修神識,肉身并不強大,像于滄海那種怪胎屬于西瓜地里結出了一個大南瓜。小滿哥以手刻字,故意秀肌肉彰顯武力,就是要讓他們疑神疑鬼,最好跑去昆侖山鬧事,碰一鼻子灰。

  頃刻間指端風云激蕩,靈能一點透出,如米粒之珠釋放皓月光華。隨著極輕微的一聲“篤”,那一指視巖石若無物,如鐵條扎入了橡膠泥。

  半息之內,小滿哥的一個大圓圈即將完成。

  然而,一聲不合時宜的輕咤響起,落在他耳中不啻一道天雷。

  滿江紅雖然在聚精會神劃圈,卻也沒有放棄對港口尤其是通道動靜的監測,聽到聲音之后立即罷手,躡手躡腳潛出數米,小心翼翼地扒開一叢灌木窺視。

  這一片青石廣場形狀狹長,寬約五十米。一條兩山夾峙的通道斜對著港口北端,因此在路上行走的話,不走出山口是看不到港口船只的。而此刻,正有一男一女從露出一角飛檐的房舍處拐出,距離山口才五十多米,距離滿江紅藏身的山包也只有一百多米。這一點點距離,對于耳目靈敏尤其神識強大的高手而言,相當危險。

  “咦…怎么有這么多鳥兒啄食?”男子的聲音清朗,不解地停下了。

  “哪兒有什么奇怪的,想必搬運貨物灑落了糧食唄。瞧瞧,這些鳥兒多可愛呀!”女子搶前幾步進入了鳥群之中,蹲下身子用手撫摸其翎羽。偏偏那些海鳥也不躲閃飛起,嘰嘰咕咕,只顧埋頭在石縫草叢中鍥而不舍地尋找。

  滿江紅瞧見這一幕場景,差點沒把肺氣炸。

  盡管繞島一周確定港口的兩側沒有人,上岸之后他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布置了預警手段,把從船上抓來的兩把玉米遠遠拋進了山口,運巧勁落地無聲。在廣場上尋尋覓覓的幾只鳥兒聰明得很,立刻跟了進去,隨后在道路上聚集了一大群。他原來以為只要有人逼近,海鳥群便會驚飛,自己立馬就能察覺,誰知道這些扁毛畜生根本不怕人。

  “剛才我們從庫房過來,老孫頭不是說缺乏人手,準備明天搬運貨物上岸嗎?”男子還是有些疑惑。

  “可能就是孫師傅喂的鳥兒吧…經常會有信天翁、海燕飛落燕子樓,我和師妹們如果不驅趕的話,被玉陽師叔見到是要罵的。因為雜鳥多了,信鴿就不好落腳。島上其它地方沒有這個講究,喂鳥的大把人在。”

  “你在燕子樓每天同情報打交道,神思損耗大,要注意身子。我前些天帶回來的明前龍井,你吃了嗎?”

  “昨兒才泡了,一片片嫩芽兒立在琉璃盞中,又香甜又好看。”

  “在西湖邊的獅峰山上有一處微弱的靈脈,清明前發出的嫩芽是最好的,一芽發一葉…”

  男子說著上前數步,心中忽地一驚。

  初時他只覺得群鳥啄食的情景不太對勁,眼下站立在海鳥群中了,立刻感覺到足下涼沁,似乎靈氣星星點點匯聚成了小團小團的散布。須知,小滿哥為了讓玉米粒落地時不發出聲響,可是運足了靈氣控制軌跡的。本來那些附著在玉米上的靈氣早該散逸,被鳥兒吞進肚子后,隨著它們的湊堆聚攏便露出了異常。

  那男子不動聲色,微瞇雙眼釋放境界,感覺空中有一條極淡的青色軌跡從這里橫越港口廣場,落到了海邊的小山包后。再一望大海之中,雖然看不見船只,離岸三百多米外卻有四條桅桿的長長斜影在加速逃離,居然沒有張帆。

  滿江紅不知道已經露出馬腳,豎起耳朵靜靜聽了一陣,見他二人駐足不前,完全把這一群海鳥當成了和平鴿在逗弄,頓時松了一口氣。再扭頭望望海里,見十一條船傾斜在五六十米外,沉得慢的水淹甲板,沉得快的只剩下了桅桿。大白這貨倒是機靈,只顧拉扯剩下的四條船飛跑,西沉的斜陽把船身在海面上拖出了長長的影子。

  這樣最好!

  小滿哥其實不太想和南海派照面,大打出手。

  打不打得過是另外一說,關鍵這里是周癲傳下來的唯一道統,從傳承上講系出同源,從輩分上講自己和建文帝平級,算是南海派的師叔祖。站立的角度不同,看問題的方式自然不一樣。他對比過虎渡河之夜老牛鼻子施展的手段,覺得南海派不是兇手。雖然從俗人的角度看,他們也很囂張討厭,試問哪個修真門派不如此?玉笥島確實有虐待俘虜的嫌疑,可總比一刀咔嚓了強吧。

  更何況末世將臨,他還缺乏保命的手段,系出同源的南海派將是進修的最佳選擇。

  其實,連龍天都不知道開創南海教派的“無上真人”是建文帝(呵呵,這個道號夠霸氣,配得上一代君王),建文帝的師父就是大名鼎鼎的仙人周癲,說過這樣的話。

  大陸修真者排擠南海派,原因在于:一、神識攻擊看不見摸不著,防不勝防,很有一點像武林中的暗器、毒藥,為人不齒。二、偏居海隅,非我神州正統。三、專門剽竊各派功法,惹得天怨人怒。四、底蘊淺薄,歷史上沒有飛升過仙人,在近代也沒有出威震天下的牛人。他們的強力依仗是呂宋群島上幾百萬信眾,羅浮島相當于基督教世界的梵蒂岡。但是對于浩浩神州上的修真者而言,番邦小國,何足掛齒!

  龍天甚至預言,每五年一度的修真界最高規格聚會——凌霄大會,今年九月將輪到桃都派主持。如果在與會之前南海派還不把勢力從大陸上撤走,恐怕一些門派會聯合起來,撕破臉也要把它擠走。

  所以,從同門的立場來看,小滿哥對南海教派又心懷戚戚焉。

  以前他覺得這個世界不是白就是黑,一個人不是好就是壞,一件事情不是對就是錯。現在發現許多事物不好界定,許多情緒談不上愛恨。就像對南海派這樣的,他一方面要打擊逃避,一方面又想維護靠攏。

  矗立在海鳥群中的男子,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他察覺出那些微弱的靈氣團極為精純,實乃平生僅見,竟連煉氣八層的兩位太上長老都趕不上。可是僅憑這些殘留的氣息,無法判斷境界實力,他也不相信對方處心積慮潛入宗門,只是為了偷走幾條海船。

  羅浮島往北往南皆是茫茫大海,直通南北兩極。往西去兩千里才是神州大陸,往西南去一千里只有一個稍微大點的玉笥島,其余島礁均無人煙。往東五百里則是弧狀的呂宋群島鏈,呂宋國有軍艦飛機守衛海疆。

  對方明顯不止一個人,是如何越過了遼闊海域悄無聲息地潛入呢?

  好厲害的手段,好大的狗膽!簡直沒把我南海圣教放在眼里。

  莫不是藏在運貨的船中進入,呂宋國里出了叛教內奸?

  男子的幾件法器在和《光明世界》的一戰中損毀,思忖今日同師姐出來散步,恐怕她身上也未攜帶大威力器物。對方還留下一個藏在山包后,可不能讓他跳進海溜了。自己水性不佳,港口又偏僻,等師長們趕到也遲了。護島的蛟龍只有掌門和太上長老可以接近,半年前稀里糊涂受重傷返回,正在靜養,不知耗費了多少天材地寶和法符。這廝性情暴烈,嘴下歷來沒有活口,還是別去打攪的好。

  該想一個什么法子呢?

  逗弄鳥兒的女子扭頭見他臉色陰沉,不由驚呼道:“你怎么啦?”

  聽到這一聲驚叫,正準備轉身的滿江紅被嚇了一跳,慌忙又湊過去偷看。

  男子心道壞了,生怕打草驚蛇,急中生智,仰天長嘆了一聲道:

  “哎,是我無能…半年前和《光明世界》一戰,連累兩位長老和諸位師弟葬身天龍研究院,玉陽師叔、于滄海、郭春海至今下落不明,南北兩越的外門差一點全軍覆沒,南星師弟的道心受損、境界大跌…就連燕子樓,也集體受到了責罰。”

  “別總自責呀,這事兒不是揭過去了嗎?連掌門師伯都說,你冒死救回南星是大功一件!燕子樓專掌情報,也是有責任的。像在和《光明世界》決戰的那天下午,我們收到‘軍方異動’的消息,可飛鴿傳到呂宋,再由呂宋電話通知你們,已經遲了。”

  “通知了也沒用,該打的還是要打…哎,我不明白,既然一只腳已經踏入紅塵,為什么宗門還搞飛鴿傳書?為什么還要坐木船顛簸十天去玉笥島,從呂宋國調用直升飛機半天就可以飛到。”

  女子擰了擰秀氣的娥眉,望定男子道:

  “噓,你小聲一點兒…師長們不是說過,任它萬般機巧,我只謹守道心。若事事圖便利舒適,羅浮島會變成菜市場。你看,如果燕子樓架一部電話,膳堂是不是要整一個冰箱,雜役是不是也要配一臺汽車…這樣下去都成療養院了,還怎么修行?況且,內門外門在世俗界辦事的時候,宗門也不禁止使用科技,只是不提倡罷了。”

  “是的,羅裳師姐教訓得對,是云飛糊涂了。”

  男子左手搭上右掌,上抬齊胸,彎腰深深施了一禮。

  女子還蹲在地上呢,乍見對方鄭重其事地施禮,一時間竟愣住了。又見他雖然擺出稽首的姿勢,言語尊重,頸子卻伸長著,炯炯目光飛快地繞了自己腰身一圈,又死死盯著胸前看,不禁大羞,滿面通紅地站起來側轉身,一顆芳心兀自砰砰亂跳不已。

  師弟今日膽子忒大,怎么我也不惱,倒好似有一些歡喜?

  “師姐胸前的法器飽滿潤澤,竟是何物?”

  女子哪里聽過這樣放肆的言語,以為他存心挑逗,心中大罵“登徒子”,手卻不聽使喚,從頸子上解下一個玉環遞過去,道:“一,一塊雜玉,上島前我娘給的。”連聲音都有一絲顫抖了。

  男子一下子沒接穩,急忙附身用右手一抄,堪堪在玉環觸及地面前抓住,似乎生怕再掉下去,復又蹲身用左手去捧。

  地面鳥群被他的胳膊這么一呼扇,轟然散開,卻不走遠,嘰里咕嚕以示不滿。

  女子嚇得用手拍拍高聳的胸脯,把一聲驚叫咽了回去。這玉環不值錢,卻是娘親留下的唯一念想,陪伴自己十幾年了,摔碎了可咋整?不對呀,云飛師弟見到這塊玉也有千百回,今日怎說出這樣奇怪的話?

  男子捧玉的雙手慢慢離開了地面,手背下的石板上赫然出現了兩個字:有人。

  有人?

  宗門所在,戒備森嚴,居然有外人登島了?

  女子的大眼睛瞪得溜圓,看看地面,又看看男子,后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哦,原來他是在演戲!

  女子恍然大悟,瞬間又泛起一絲悵然若失的感覺。

  但畢竟在燕子樓熏陶了許多年,羅裳迅速恢復冷靜,笑吟吟從男子手中接過玉環,嗔道:“摔壞了叫你賠!見著玉環就想起家里人…哎,聽說我那個不成才的弟弟前些日子離家做工去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

  男子和她相識多年,哪里會不知道對方沒有弟弟,卻道:“不用擔心,呂宋島東部大搞開發,海邊靠近大道的山頭上全在建房子,人山人海,可能去那里了。”

  他二人心存默契,這兩句話的意思是:人藏在哪兒?在東邊正對路口的小山包上。

  滿江紅聽到那個儀表非凡的年輕男子就是玉笥島傳說中的飛龍將軍云飛,不禁大感興趣。但二人隨后又聊起家長里短來,簡直越聽越沒勁。等了一陣子,見他們一時半會兒沒有走出山口的意思,又躬腰躡腳轉回去。

  小滿哥的神魂顛倒大疑陣還沒完成呢,時間可得抓緊。

  石板上的線條深約半寸,一個大圓圈的下半部分幾乎合攏了,卻因為聽到聲音后手一抖,最后一抹便斜奔向下,形成了一個魚鉤形狀。如果在底部再戳一個洞,就變成了一個相當標準渾厚的問號。

  月亮粑粑的,小爺連一個圈都沒有畫圓!

  海底沉積巖比頁巖硬,頁巖又比沉積巖脆,兩下抵消,在上面刻字的難度差不多。再寫幾個字試試,總要比周癲的蚯蚓排隊漂亮一點吧。

  寫啥呢?既然布疑陣,須傳遞出一些模棱兩可或者異想天開能夠把人引入歧途的信息。眼下渾圓線條的氣勢被截斷,在倒懸的“魚鉤”里面寫上一個“拆”或者“殺”字,顯然不合適了。

  山口那邊如銀瓶乍破,傳出高分貝的叫罵聲。小滿哥正垂頭喪氣思考呢,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俺說你這位菇涼怎么啦,老是殺豬似的一驚一乍,還有沒有一點修真淑女的覺悟,還要不要人消停了!

  可是沒辦法,這里是人家的地盤,被發現了會很麻煩。

  某人只好強壓煩躁,鬼頭鬼腦踅回。

  靠,云飛那貨怎么不見了?一驚一乍的“淑女”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正指著路旁濃密的樹叢罵道:

  “…云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玉笥島上有一個小相好,上次你還送給她一面小銅鏡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檢查庫房的意思,你是在查看有沒有給玉笥島安排糧食,宗門是不是準備棄島…”

  樹叢枝葉像是被風吹一般“嘩嘩”搖晃了數下,男子始終沒有出聲反詰。

  這是神馬狗血劇情?阿彌陀佛,女人發起脾氣來好兇,不知道如歌以后會不會變成這樣。

  滿江紅兔死狐悲,在心里默默三鞠躬,云飛同學永垂不朽!

  不對呀,瞅你倆若離若即的樣子,應該還處于窗戶紙沒捅破階段,怎么敢發“河東獅吼”這樣的大招?云飛和水月沒什么瓜葛呀,不過…水月的最愛真還是一面小銅鏡子。

  某人心中一邊八卦,一邊把目光順著女子手指的樹叢回退到山口,往左延伸了大半圈,發現樹林茂密連綿,竟然接到了小山包左側,心猛地一沉。

  不好,小爺好像中拖兵之計了!

  就在某人突然醒悟,剛剛準備有所行動之時,側后方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

  “你身上這件道袍,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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