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上旬,帝君頒布帝旨,將很多隸屬機構從太尉府分拆出來,成立將作監等部門,以削減太尉府的權柄,帝君任命奎狼宮大祭酒陳玄真,執掌將作監。
陳海出任將作少匠的令函,隨后就送到宿衛軍東大營。
太尉府此前就有兵甲戰械及城池宮殿營造的部門,設有總管府轄管,這時候從太尉府分離出來,也僅僅是將總管府改為將作監府。
除陳玄真及兩名少監是帝君親自頒旨委任的高級官員外,將作匠下面還分設種類繁多的坊司,各司兵甲、器械、機關傀儡及城池營建、河工水利等事務,皆有司丞一級的官員分掌;而在司丞之下,像將作少匠這種類似技術總監、大匠師的中低級官員,數量更是多達四五百人,大多數都有學宮修習的覆歷。
由文勃源推薦,陳海直接進了專司機關傀儡修造的墨甲司。
在陳海進入之前,墨甲司就有太尉府原屬的司丞、將作大匠、少匠近四十人。
幾名司丞、將作大匠(大匠師)都有明竅境的修為,在墨甲司任職都有好些年,算是中層官員,與那些剛學宮調進來擔任將作少匠(少匠師)、蹭覆歷的青年玄修,絕大多數都是京郡八族的弟子。
他們每天都到墨甲司來應卯,但更專務個人的修行,墨甲司不多的事務,實際落在少數幾個寒門出身的將作少匠身上。
這幾個寒門出身的將作少匠,有兩人有明竅境修為,其他五人都有辟靈境后期修為,但年歲蹉跎,兩鬃都已生霜發。雖然他們年輕時也才氣沖天、傲視一方,但在墨甲司熬了一輩子的資歷,都看不到有出頭之日,志氣也是消沉得很。
陳海此時已有不弱的名氣,這次調到墨甲司任職,司丞及幾名將作大匠都滿心提防,而那些寒門出身的少匠師們,應該是早就見慣宗閥子弟的嘴臉,對陳海的態度也是淡漠。
陳海進墨甲司也不是爭權奪利來的,淡漠也好、提防也好,卻也沒有什么妨礙。
雖說黑甲司也有專門的鑄造場制造各類機關傀儡,但京營軍及宮中所需要的大量機關木牛、傀儡戰獸,甚至其他坊司所需要的兵甲、器械,基本上都是由宗閥控制的鑄造場供應——聚泉嶺也可以說是將作監的供應商之一——墨甲司這邊更像是一個機關傀儡的招投標及技術監督部門。
墨甲司直屬的鑄造場,總共三百多匠工,規模都還比不上聚泉嶺,工作作風又拖拖拉拉,靠他們怎么可能滿足不了數十萬京營軍、神陵山及宮里每年上千具甚至數千具機關木牛的消耗?
而制造過程極其復雜、威力強大的傀儡戰獸,墨甲司現在一年都造不出一具來。
雖說墨甲司極少直接生產機關傀儡,但諸宗諸族將機關傀儡供應過來,同樣需要將詳細的制造圖紙報備過來,以便審查。
雖說將作監才剛成立,但墨甲司在太尉府的體系里,已經存在有兩千余年了,早已經積存了大量的機關傀儡圖紙。
宗閥世族批量供應給黑甲司的,都是較為初級的機關傀儡,有少數高級機關傀儡的圖紙,都封存到學宮去了;而且一些最核心的符陣煉制秘密,誰都不會附在圖紙里。所以這些圖紙作為存檔雖然都還很好的保存在那里,卻沒有誰認為會有多少價值,也不受重視。
陳海在墨甲司擔任少匠師,也只能算是小中層,就將整理存檔圖紙的活接過去。
初步整理下來,墨甲司這些年來,陸續積存有近六千套機關傀儡的報備圖紙,幾乎全都是低級機關傀儡,種類卻還不少,可以說琳瑯滿目,有運輸型的機關木牛、自流舟,有專伺防御的機關盾、機關墻,有攻擊性機關戰獸及噴焰傀儡、寒冰傀儡等等…
雖說報備圖紙有近六千套,但以玄修宗門的標準,都是最低級的一類機關傀儡;這里面的傀儡戰獸,辟靈境武修也都能輕易打散架。
除了這些之外,還存有不少歷任大匠師、少匠師關于這些機關傀儡的改進心得,也有不少新的機關傀儡的設計方案,但都堆在書架子上,都沒有受到重視。
也難怪這些圖紙方案不受重視,即便是寒門出身的少匠師,如果是專攻機關傀儡術,在學宮或其他宗門、宗閥,早就已經能接觸到更高級的傀儡煉制法門了,誰還會在意這些?
而諸多專攻機關傀儡術的大匠師、少匠師,更在意機關傀儡體內的符陣禁制是否更精妙、夠強大;他們中絕大多數人都希望能在有生之年,造一具能夠傳世的強大機關傀儡戰獸出來。
高等級的符陣禁制固然強大,但需要修為極高的煉器師、消耗極大的極力才能煉制出來;而要成為傳世之物,歷經數百年都能維持最初的威力,所耗用的材料幾乎都要求是天材地寶級數的。
然而這些都不符合陳海的要求;眼前別人看不上眼的初級傀儡圖紙,對陳海來說卻是一座巨大的寶庫,應該有無數能促進他提高神機戰車設計的靈感藏在里面,等著他去挖掘。
近六千套初級機關傀儡圖紙。
每一套圖紙涉及的機簧部件,少則數百,多則數千,繁復異常;正常人能在一個月內看完一套圖紙都算是速度極快的,更不要說深入研究了。
存放圖紙的地方,有小型法陣禁制與外界隔開,陳海不虞外人窺視,通過蛇鐲神魂意念與傀儡分身聯結起來,將一張張圖紙直接拓印到傀儡分身廣袤無垠的識海之中再進行觀閱、研究,速度要比正常人快出上百倍。
傀儡分身的強大,這時候才淋漓盡致的體現出來。
傀儡分身此時已經能直接凝聚羅剎魔秘相,其識海之強大是難以想象的,就像是一部高效運轉的超級計算機。
陳海將一幅幅部件圖紙拓印到傀儡分身的識海之中,分門別類之后,還能極快的比較出同類部件設計間的細微差異出來。
而這些細微差異,恰恰又是這些圖紙最精華的地方。
在別人看來,陳海僅僅是在整理這些圖紙,只是整理得特別細致而已。
絕大多數的機關傀儡圖紙,都缺失最核心的符陣禁制圖,但不是所有的宗閥、宗門都能在墨甲司面前保持強勢,近兩千年來,也偶爾會有一些小宗小族向墨甲司供應機關傀儡,報備的圖紙里就附有符陣禁制圖。
陳海粗粗整理下來,竟然找到八十余種初級符陣禁制圖。
這些符陣禁制圖,都是在初級道篆基礎上衍生出來的,這倒省去陳海再去學宮修習初級符陣禁制的過程,甚至能助他進一步鉆研蛇鱗書所攜刻的諸多玄奧道篆。
墨甲司在東城門內,與宿衛軍的東大營就隔著一道城墻,每天通過景運門甕城,往返不過數里,都在甕城駐軍的監護之下,卻也不怕敢有刺客在這一區域行暗殺之事。
陳海每日就在吳蒙、齊寒江的陪同下,天不亮就到墨甲司應卯、整理機關傀儡的圖紙,夜里再回神陵山北麓的小院進一步鉆研這些圖紙間的異同,除了偶爾到文勃源府子與顧老喝茶閑聊之外,也不去別處,也沒有到學宮露面。
日子一天天的飛快流逝,轉眼就到益天帝七十五年的春季。
河西援軍也是拖延到益天帝七十五年三月上旬,才正式沿楚江東下,進入歷川郡參與對黑燕軍的剿叛戰事。
太子贏丹先一步率部進入河陽郡南部的歷川郡。在益天帝七十五年之后,太子贏丹在寧致澤、寧在志、衛於期等人的輔佐下,在楚江中游的要隘孟津渡,集結虎賁軍精銳及諸郡援軍逾五十萬眾。
有黃麋原敗慘的教訓在前,此時京畿已沒有誰敢再輕視流民軍的戰力。
在準備充足之前,太子贏丹不會再急于從孟津渡率部北上,進入河陽、雁門境內,而在孟津渡北面的武梁山,擊潰幾路小股的流民軍叛軍,駐扎下來,形成北窺河陽之勢。
董壽也是看準太子贏丹在武梁山、孟津渡一帶初步站穩腳跟之后,才率兩萬河西援軍東下。
陳烈、孫干、蘇原、陳彰以及周鈞、厲玉麟、岑云飛、冉虎等人,自然都隨董壽所率的河西兵馬進入歷川郡作戰;董寧卻在年前黯然返回河西了,陳海也無法過去給她送別。
在這期間,吳蒙成功開辟祖竅識海,踏入明竅境,齊寒江也順利修煉到辟靈境后期,甚至在武道修行表現出不弱于吳蒙的天賦來。
陳海自然是有機會在吳蒙之前沖擊明竅境,但他一旦開辟祖竅識海,就沒有辦法再遮掩蠱魂在體內的狀態,只能暫時壓制住對踏入明竅境的渴望,將主要精力放在對機關傀儡術及道篆符陣的研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