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重錦雖然在左津谷諸戰立有大功,但還不能抵消秦潼關失陷的罪責,之前的將職都被捋奪了,暫時以虎賁校尉銜節制第二大營,好在第二大營的武官多為隨屠重錦從秦潼關突圍殺出的部將,不會妨礙屠重錦執掌兵權。
屠氏一族,此外又舉薦屠重政擔任西園軍總管府軍司馬,輔佐樊成、文勃源治軍。
也不知道屠氏在幕后與英王贏述達成什么協議,除了屠重錦、屠重政、屠子驥三人,屠氏及附屬宗族還有不少精英弟子,也陸陸續續編入西園軍得以重任——陳海與屠子驥、屠重錦的關系不差,而既然知道英王贏述有意用屠氏子弟掌握西園軍,他自然也是樂以配合。
第三大營戰力最為完整,便由姚啟泰最先率領北進收復潼北府諸縣;陳海、屠重錦皆率部在左津谷休整,一直到益天帝七十三年年底,才開拔往雷陽谷而去。
秦潼山外早已經白雪皚皚,唯有潼北府境界氣候濕潤,幾年寒冬都難得下一場雪,但也將潼北府最慘烈的一幕完完整整的呈現在眾人眼前。
潼北府,一府十七縣千余大小鄉亭城寨,沒有一處完整。
叛軍在圍攻左津谷大營的同時,花費近兩個月的時間,將潼北府境內所有的抵抗力量,都逐一剿滅,陳海率部北行,所見遍地殘墟、滿山滿谷皆是尸骸,更是有數十萬民眾被叛軍裹脅,鉆進深山老林。
西園軍收復潼北府,逃入深山的民眾才陸續回歸家園,但家園都變成一地殘墟,兩三百萬人就又成了新的難民。
潼北府境內已經沒有多余的糧食儲備,要是不能立時從燕京運輸大量的糧食過來接濟,又不知道會餓死多少人,又不知道會有多少新的流民涌出來,鋪天蓋地的涌到其他府縣去逃荒,進一步動蕩飄搖難定的局面。
只是這些還不是陳海此時所能插手過問的事,他只是奉令率部趕到雷陽谷,與主力匯合。
數十萬叛軍早一步分散撤入潼北府以北的崇山峻嶺之中,地形險惡、道路崎嶇。
西園軍推進到雷陽谷,再往北就無法鋪展兵力,而小股精銳又與天師鞏梁所率的千余赤眉教精銳教徒爭勝;短時間內樊春、文勃源也只能率西園軍在雷陽谷筑造城池、哨壘,意欲先將叛軍封鎖在雷陽谷以北的深山老林里再說。
數十萬叛軍脅裹大量的民眾北撤,沒有足夠的糧食,也只能從其他險僻峽道往秦潼山外轉移;要不然的話,數十萬叛軍被封鎖在潼北府以北的山地里,沒有足夠的糧草維系,不用派兵強攻,很快就會自行潰散。
雖然雷陽谷的戰場已經清理過了,但山崖、山石以及殘存的樹木,到處都還能看到雷霆轟殛的痕跡。
盡可能多的將軍務交給趙無泰、趙融、屠子驥三人處理后,陳海卻也樂得悠閑,帶著蠻奴鐵鯤,登上雷陽谷西側的絕嶺之巔,看風卷云舒。
陳海早已經踏入辟靈境后期,兼之他掌握完整的碎裂真意,兼修云流、逆流真意,已能隱隱感應到天地雷罡元氣的存在。
天地罡元氣息,又稱為天地元氣,分金木水火土風雷寒陽九性。
雖說天地罡元氣息無處不在,但其性暴虐,玄修弟子根本無法吞納到柔弱的臟腑之中煉為真元,但對開辟祖竅識海的玄修而言,在識海凝聚道篆或其他種種神通仙訣震蕩天地罡元,再以龐大無法的神念駕馭,就可施展威力強大無法的玄法神通。
對武修而言,武道真意融入玄功絕學之中,修煉到一定境界之后,同樣能牽動天地罡元,能使武招的威力提升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看頭頂低垂的云層里,數道雷光電弧隱隱似龍蛇出沒,偶爾會化作雷柱轟劈下來,威脅嚇人,陳海暗感此地的雷陽罡元還真是濃郁,也難怪衛於期會毫無知覺的踏入天師鞏梁所布的天罡雷獄大陣之中。
陳海琢磨著他要是能修至陽武道,有一天能修煉到接引雷罡元氣化入玄兵戰戟之中,威力又該是如等的驚人。
感應有人從山后飛過來,陳海轉身見蠻奴鐵鯤若有所思,似乎也在感知這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雷罡元氣,都沒有察覺到董潘、吳雄及董寧從山后飛過來。
蠻奴鐵鯤身上還有諸多秘密,陳海也不想逼他說出來,朝董潘、吳雄、董寧拱手致禮說道:“董帥、吳將軍、郡主怎么也有興致跑到這邊看風景?”
董潘、吳雄、董寧飛過來,站到高聳入云的崖頭,打量腳下蒸騰的云霧以及四周露出云霧的數點峰,風景卻是絕美。
“你現在卻是悠閑啊!”董潘哈哈一笑說道。
“根據這些天偵察的情報,叛軍退到秦潼山最北端,距離這邊五六百里,有小股兵馬甚至翻越絕嶺,潛入薊陽郡,而薊陽郡那邊由十萬虎賁精銳在那里平剿民亂,短時間內還真不用西園軍費什么心思了,”陳海笑道,“此外,第一營的軍務由趙無泰、屠子驥、趙融替我分攤,我也難得清閑。卻不知董師也如此悠閑,知道了就一早過去邀董帥同登這絕嶺了…”
陳海在河西的地位是要低于董潘,但此時在燕京,他是西園軍的宿衛將軍,在西園軍的地位甚至高過屠重政、姚啟泰、屠重錦等人,自然就能與董潘平起平坐。
“照憤例,你扈衛營可編二百部將,但你使葛同、周景元等人都歸桃花塢,是有什么想法啊?”董潘問道。
“我估計赤眉叛軍不會想在秦潼山再有什么大的圖謀,難有大戰暴發,葛同他們留下來也是閑著,還不如回桃花塢多打造幾副兵甲實在些。”陳海笑道。
“哦,你也覺得秦潼山難有大戰啊,”董潘說道,“不過你帳前扈衛營的名額空著也是空著,要不是讓岑云飛等河西弟子都編進去,聽候你的調令啊!”
“啊!”陳海微微一愣,疑惑在董潘、董寧及吳雄三人的臉打量了一番,遲疑的說道,“我雖為第一大營的主將,但諸多營將校尉的安排,我都要與趙無泰、屠子驥、趙融商議后上呈總管府樊帥、文常侍決議,岑師兄他們跟隨我,可沒有什么前程啊。”
河西或許有將勢力滲透到西園軍的想法,但就算他愿意聽從河西的命令行事,有些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英王贏述與文勃源不可能沒有察覺。
他與冉虎、厲玉麟及周鈞等人,都是正式從學宮征調編入西園軍的,而董源還想要繼續將更多的河西弟子塞進西園軍,應該去找文勃源,而不是來找他。
“哦,陳海你誤會了,”董潘說道,“世子的意思只是要孫不悔、岑云飛他們留在你的身邊,與你共進退,并不是要到下面去任武官。這個,我也跟文先生說過了,文先生說扈衛營是你的私兵,只要人數不超過太多,自然都是你說得算。”
“…”陳海還是不明白董潘的意思。
“你以往在伏蛟嶺治軍極嚴,可是在河西掀起不小的風波啊,不少人想將你揪回宗門治罪,是世子知你有治軍之能,常裕、杜鏞等人桀驁不馴,當受重罰。這次讓岑云飛等人就留在你的身邊,也是能學習到些什么。”董潘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陳海謙遜一笑,說道,“我也是傻大膽,幾場無關重要的戰事僥幸沒輸而已。要是辜負世子的厚愛,將岑師兄他們引入歧途,那就罪大了。”
換作左津谷戰事之前,董潘也會覺得陳海能驟得高位,實在是幸運到極點了,但左津谷近兩個月的防御戰事,衛於期隱居幕后,實打實是陳海在指揮全局,能在數十萬叛軍的重重圍困下,堅持到援軍過來,就絕非僥幸能解釋的。
衛於期撤到左津谷時已受重創,天師鞏梁這一級數的道丹境頂尖強者,都不能發揮出應有作用來,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陳海手下的虎狼之卒,所凝聚的殺伐兵氣已經強到能壓制住道丹境強者的神魂了。
梅塢堡與伏蛟嶺隔河相望,西園軍是怎么回事,董潘還是清楚的。
能在一年時間,將上萬流寇囚徒操練成能在戰場正面壓制道丹境強者神魂的虎狼之師,這怎么可能是僥幸?
雖然河西也不缺這樣的精銳之師,道衙兵甚至都要比此時的西園軍強出一截,但道衙兵數萬精銳是神侯這些年調集河西三郡的資源,是經歷過無數血腥戰事后一點點的培養起來的。
董潘還沒有見到過,有哪支軍隊都沒有經過血腥戰事,經過一年操練就能成為虎狼之師的。
這才是陳海身上最有價值的地方,甚至比他斬獲西北域闈選第一,更令人震驚,更值得宗門及大都護將軍府的重視。
這也是世子在最近的信函里要求岑云飛等河西弟子到陳海身邊任事的關鍵,是希望能有一批年輕弟子在陳海能更快成長為合格的將領…
文勃源那邊沒意見,又是世子董疇的明確要求,陳海自然不便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