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北域是苦寒之地,石嶺、大漠、草原、風雪滿天,燕州的典籍里卻極少有北域的記載,你此前屬于哪個部族,又叫什么名字,在哪一戰中被俘虜為奴的,在北域可還有什么惦記不忘的至親之人?”
陳海將妖蠻鐵奴喊到屋里,他住在桃花塢田莊正院的偏廂房里,廂屋里還算寬闊,但妖蠻鐵奴走進來,頭頂就差點能碰到房梁了。
妖蠻鐵奴在柴榮身邊就有四年多了,燕州話卻說得極其生硬、生澀,一句話陳海可能要耐心聽上半天才知道鐵奴究竟在說什么,但陳海卻有耐心的從鐵奴那里了解北域妖蠻諸部的一些情況。
北域是苦寒之地,妖蠻諸部的生存環境要比金州、燕州等地都要惡劣得多,大小部落有頭領與大巫,所謂的巫法體系與燕州的宗門玄法有相通之處,但看似要粗陋得多,也更注重激活妖蠻肉身的潛能,也算是自成一系。
聽鐵奴說了大半天,陳海才明白妖蠻部落里只有部族頭領、大巫乃至多個部族共奉的蠻王一脈貴族,才有姓氏,鐵奴是北域灤海一帶妖蠻部族鐵氏的子弟,原名鐵鯤,七年前率族人游牧于天水郡北面的禿城嶺被俘,販賣為奴,幾經轉手才到柴榮身邊,這次又被柴榮當成賭債輸給了陳海。
陳海好不容易才從鐵奴生硬斷續的字語里聽明白他原名叫什么,說道:“那以后你還是以鐵鯤為名吧!”
陳海記得地球《莊子逍遙游》就記載過鯤這種比尋常神魔更恐怖的存在,沒想到眼前這蠻奴在北域時竟然以鯤為名,難不成這片大陸曾出現過“鯤”?
鐵鯤所在的妖蠻部族,或許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蠻奴鐵鯤今日被陳海問了這么多話,非常的不習慣,只是悶頭應是。
陳海自然不習慣燕州俘敵為奴的做法,同時在他看來,妖蠻有著完全的社會文明結構體系,不應該視為低一等的生物,但他也不會傻到頭腦一熱就將鐵鯤放走。
鐵鯤看似在他面前極為恭順,那是小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手里的縛魂印能隨時令鐵鯤魂飛魄散,但他能感受到鐵鯤內心的桀驁不馴,或許內心深處還埋藏著對燕州人族的深深仇恨——他真要將鐵鯤放走,鐵鯤一旦失控,就會像一架殺戮機器橫行府縣,非要明竅境中后期后強者才有把握將其擊殺,那放走鐵鯤所造成的殺戮,罪責都得算到他頭上來。
何況鐵鯤的價值絕不在一件黃級上品法寶之下,陳海還不至于慷慨大方到將一件黃級上品法寶隨手扔掉,但他會對鐵鯤應有的尊重。
“你擅用什么兵刃?”陳海又問道。
鐵鯤在柴榮身邊都是赤手空拳,或許是柴榮擔心鐵鯤難以控制,隨時都有噬主的可能,但陳海能看出鐵鯤身經百戰,必有自己所慣使的兵刃。
鐵鯤沒有說話,銅鈴大的眼珠子,往里側放在檀木架上的寒霜淬金戟看去。
“哦,你也擅使戰戟?”陳海看到齊寒江等幾個賊頭在屋頭探頭探腦,跟鐵鯤說道,“那你拿我的戰戟,去試試外面那些寇奴兵的陣列夠不夠堅實!”
陳海更相信情感及諸多社會關系還能約束人,這是他在地球就培養成的慣性思維,所以他慣于與吳蒙切磋,不怕吳蒙知道他的底細之后會輕易反叛;而雖然他手里的縛魂印掌握著鐵鯤的生死,但總覺得鐵鯤眼睛里無意間所流露的桀驁不馴,還是需要防備著一些。
也或許鐵鯤的戰力更強,陳海更不愿意讓他摸清楚自己的底,才讓齊寒江他們結陣,試試鐵鯤到底有多強。
齊寒江等寇奴兵,三五十人所結的騎陣,吳蒙、周鈞他們就已經不能再輕易撕開。
陳海同時也想拿鐵鯤,試試齊寒江他們所結的騎陣是否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
鐵鯤木訥的點頭同意,拿起來檀木架子的那桿寒霜淬金戟時,卻是一怔!
陳海這桿寒霜淬金戟滲入極珍貴的胎鐵,看著沒有什么變化,卻要比普通的寒霜淬金戟重出一倍;從鐵鯤的反應,陳海能知道他即便在柴榮身邊接觸不到兵甲,但對寒霜淬金這類兵刃還是極熟悉的。
齊寒江聽到陳海的話,不等吩咐,就招呼大家到田莊西邊的淺灘草場去,準備對抗演練。
那邊的淺灘草場早就清出一片空地,平時大家也在這里訓練騎將,陳海要齊寒江他們派出一支六十人的整編騎隊,跟蠻奴鐵鯤進行對抗演練。
“爺,我們要是將蠻奴鐵鯤打落下馬,可有什么獎賞?”齊寒江雙腿輕夾青狡馬,跑到陳海面前來討賞。
齊寒江這些江洋大盜出身的寇奴兵,這時候也極興奮,他們早就想試試五六十人結成戰陣,有沒有正面一戰明竅境強者的實力,吳蒙、葛同都說這蠻奴實力堪與明竅境初期強者匹敵,能駕馭得當,實力從柴榮手里撿到寶了。
以往在玉龍山,趙如晦、厲向海等明竅境強者的地位都相當高,自然不可能跟他們這些寇奴兵演練戰陣。
“滾!”陳海沒好氣的罵道。
這樣的高強度對抗演練,馬匹損耗極大,寇奴兵再有被打傷了,又是一筆傷藥錢花出去,周景元在旁邊已經直皺眉頭了,還要再給額外的獎賞當彩頭,周景元非急著站出來跺腳不可。
陳海也不會讓蠻奴鐵鯤同時接受六十余精騎的圍毆,而是讓吳蒙與葛同跟鐵鯤結陣,保護鐵鯤的側翼,進行更公平的對抗演練。
鐵鯤拿著陳海的那桿寒霜淬金戟站在一旁,神態不舒展,有些縮手縮腳的樣子,陳海知道他是擔心自己雙臂神力,即便拿多重皮革包裹戟刃,揮舞二百多斤的鐵戟也能將通玄境的悍卒抽砸致死,笑道:“齊寒江這些龜崽子,都有護身靈甲或法寶,挨你一兩下重擊還不至于傷筋斷骨,你出手不需要有太多的顧忌。”
蠻奴鐵鯤在柴榮身邊,知道池山城一戰,陳海所獲賞賜極豐,沒想到他將大量的黃級護身法寶,都賜給手下這些寇奴兵,再想這些寇奴兵在兩陣相接時,要是不怕當面吃一兩記重擊,那就能將人與馬相接合的戰力充滿的發揮出來,眼前這六十騎的戰力,還真是恐怖啊,恐怕都不是同等數量的道衙兵之下啊!
“鯤不慣騎馬,請允我持戟步戰!”蠻奴鐵鯤語氣生硬的說道。
“好!”陳海點點頭,要是蠻奴鐵鯤能在戰場跑得比青狡馬還快,也就不需要戰騎,下盤還能更穩如泰山。
雙方都進入演練場地,丁爽舉旗示意開始,蠻奴鐵鯤就大步跨出,就聽見音爆似的破空尖嘯從戟尖震出,震得空氣都晃動起來。
下一刻,砂塵卷動,蠻奴鐵鯤整個人都化為煙龍,往寇奴兵騎陣沖去,吳蒙、葛同都嚇一跳,沒想到這蠻奴殺的聲勢如此駭人,緊忙驅馬跟上,掩護他的側翼…
正常的寒霜淬金戟重一百余斤,非要雙臂有上千斤的氣力才能揮舞如飛,而陳海這桿寒霜淬金戟,則要重上一倍,也就意味著雙臂非要有兩三千斤的神力,才能將這桿戰戟的威勢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
就算是即將踏入辟靈境后期的吳蒙,在不耗用真元法力的情況下,都沒有辦法將這桿寒霜淬金戟揮舞得圓融無礙。
眼前的情形,至少說明蠻奴鐵鯤天生神力,實不在陳海之下。
齊寒江等人自然是無人能正面接蠻奴鐵鯤的戰戟,但戰場殺戮從來都不是單打獨斗,六十騎分列五隊,形成五重散斜散陣,看到蠻奴鐵鯤殺出,第一列騎卒就在極短時間內將跨下青狡馬的速度提到極致,借青狡戰馬有如殞星沖擊的沖勢,持戰戟專門往鐵鯤與吳蒙、葛同銜接不暢的側翼縫隙攻擊。
齊寒江等人的個人修為是不高,拔尖者也就通玄境后期,大多數人在通玄境初期的樣子,雙臂也就三五百斤的氣力。
要是站在地上扳手腕,或許牽根繩子拔河,大概十數悍卒加起來都不是蠻奴鐵鯤一人的敵力,但兩陣相接之時,寇奴兵將戰戟一端緊緊的夾在腋下,青狡戰馬在這一刻速度提升到極致,這時候鋒利的戰戟尖刃借著戰馬的沖擊之勢,則足以將兩三寸后的鐵板鐵板刺穿。
鐵鯤再強,也不可能同時承受十數余鋒利戰戟的極速沖擊,只能采取守勢,將當面數支戰戟拔開,同時將側翼交給吳蒙、葛同負責防護。
寇奴兵一擊不中,就迅速往兩翼散開,絕不糾纏。
他們心里也清楚他們的優勢就是人馬合一,借助跨下的戰騎才能擁有遠超他們自身的速度、沖擊力,及時散開才能方便后面的散斜陣繼續將壓力加上來。
雙方激烈到纏斗到一點,一時間竟不分伯仲。
這段時間跟在陳烈身邊辦事的周鈞,這時候剛好從梅塢堡趕回來,看到對抗演練中蠻奴鐵鯤竟真能承受騎隊的沖擊,也是震驚不已的跟陳海說道:
“要不是齊寒江他們都有靈甲護身,在戰戟兩接時,可以渾無顧忌的將戰騎沖擊之勢發揮到極致,騎陣已經怕是要被鐵鯤一人打散了!”
“但齊寒江他們要是用上捕網、絆馬索、地釘,鐵鯤則也必敗無疑了。”丁爽站在旁邊,替齊寒江他們不服氣的辯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