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不甘心
李休一直以為李淵之所以想要逃出李世民的掌控，主要就是為了在死之前完成一個心中的執念，也就是再去見一見李元吉這個兒子，以及他最疼愛的李承道這個長子長孫，畢竟當初李建成還在世時，李淵就最喜歡李承道，甚至還經常讓他留宿在自己的寢宮，這可不是其它皇孫所能有的待遇。
不過現在李淵的話一出口，卻是讓李休也是一愣，隨后就有些不解的問道：“太上皇您這是何意，難道您不是為了與齊王和承道他們團聚嗎？”
“哈哈哈哈”只見李淵聽到李休的反問卻是大笑一聲，只是笑聲中卻帶著幾分虛弱，隨后喘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與元吉和承道他們團聚的確是我最大的愿望之一，但這并不是我想要逃出這里的主要原因！”
聽到李淵的回答，李休也是一臉愕然的看著他，腦子也一下子糊涂起來，因為他實在想不出來李淵還有什么理由，竟然讓他甘于冒這么大的風險逃出李世民的掌控？
相比李休，裴寂這時卻是面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李淵會這么說，不過想想也不奇怪，做為李淵的知己，他經任何人都了解李淵，當然李淵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這也是他們彼此信任的基礎，無論任何時候，裴寂都絕不會背叛李淵。
“太上皇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您逃出去還有其它的打算？”過了好一會兒，李休這才讓自己強自冷靜下來，然后這才開口問道，不過說到這里時，他臉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若是李淵有別的打算，甚至不愿去美洲的話，那可就糟糕了。
“呵呵，你不要多想了，如果我逃出這里，恐怕整個中原都再無我立足之地，所以只能乘船出海去元吉那里，剛好我也想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李淵雖然身在病中，但是目光依然十分敏銳，一下子就看透了李休心中的所想，當下也是再次笑道。
“那太上皇您…”李休聽到李淵的話也更加糊涂了，李淵既然不打算再呆在中原，那除了去與李元吉他們團聚外，他真的想不出第二個理由了。
看到李休臉上的不解，只見李淵這時卻是忽然全身一震，身子也挺的筆直，臉上也露出一種威嚴的表情道：“朕是皇帝、是天子、是大唐的開國之君，整個天下都是朕一下來的，身為天子，自然該有天子的威嚴！”
說到這里時，只見李淵卻不由得停頓下來，隨后卻是嘆息一聲，身子也一下子委頓下來道：“可是你看看朕現在的樣子，哪里還有半分天子的樣子，雖然名為太上皇，可是卻只能囚身于這小小的大明宮中，雖然錦衣玉食享用不盡，可是卻連踏出宮門的自由都沒有，在朕看來，這大明宮只不過個大一點的囚籠罷了！”
李淵說到最后時，整個也不由得變得十分激動，臉色也氣的通紅，最后更是禁不住的咳嗽起來，這讓裴寂也急忙上前拍著他的后背。不過李淵的話也讓李休沉默下來，他發現自己錯了，之前他一直把李淵當成一個帝王來看，卻忘了他首先是個人，是人就有人的欲望，而對于李淵來說，他最缺少的就是自由。
“朕是上天選中平定中原的人，也是開創大唐的第一位君王，整個天下都是朕的，朕想給誰就給誰，朕不給，誰也別想搶，可惜朕太大意了，眼睜睜的看著天下被自己的兒子奪走，最讓朕不能忍受的是，連自己的生死都要操控在別人手中！”正在這時，只見李淵再次悲憤的說道，臉上的表情也更加的激動，差點又要咳嗽出來。
“陛下您不要激動，保重龍體要緊啊！”裴寂這時也不由得開口勸說道，李淵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這時李淵把心中藏了數年的話一下子講出來，他真怕李淵因太激動而傷到自己，畢竟李淵的病雖然不像傳說中的那么重，但也并不輕。
“我明白了！”李休聽到這里也總算能體會到李淵的心境了，當初李淵以天命之勢橫掃天下建立大唐，不但掌握了天下，甚至他認為自己也已經掌控了自己的命運，可是李世民后來的兵變卻讓李淵從夢中醒來，從高高在上的帝王變成一個囚徒，雖然有太上皇之名，但卻根本沒有一點自由，這讓李淵肯定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甚至懷疑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運嗎？
另外李休還記得當初李淵剛剛被囚禁時，可并不怎么甘心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太上皇，甚至想要聯絡美洲的李元吉想要翻盤，可惜李休和裴寂都知道李淵根本不可能成功，最后在裴寂的勸說下，李淵才打消了上面的想法。
不過李淵心中依然十分不服，不甘心做一個沒有半分自由的囚徒，更不想屈從于做一個囚徒的命運，估計在這些年里，他無時無刻都想逃離這里，從而重新掌握命運，哪怕只是能夠恢復自由，對李淵來說，他就已經從心理上贏了一籌，甚至將命運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想到上面這些，李休也不由得長出了口氣，李淵的身為帝王，心理本來就與常人不同，再加上八年的囚禁生涯，更讓他的心理有些扭曲，如果不是他自己說出來，恐怕李休也把握不到他的心理。
“駙馬你能明白就好，朕不甘心，不甘心啊！”李淵這時再次激動的叫道，結果最后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這下李休也不敢再讓他說下去，急忙與裴寂一起勸說他躺下休息，隨后兩人又陪著李淵聊了會天，這才起身告辭。
回去的馬車上，裴寂沉默了許久后終于開口道：“駙馬你知道了吧，太上皇這些年囚于大安宮中，以他高傲的性子，自然覺得生不如死，所以他才想借著這最后的機會逃出去，哪怕是能自由的活上一天，太上皇也能死而瞑目了！”
“我能理解太上皇的心思，裴公您也不用多解釋，更何況當初我已經答應了你們，自然也不會輕易的反悔，只不過我想知道你們準備什么時候開始？”李休這時點了點頭，隨后就一臉凝重的向裴寂問道。
“這個…”只見裴寂猶豫了一下，隨后又看了看窗外，雖然馬車周圍都是他們的人，而且他們的馬車也是特制的，車廂十分的厚實，可以防止外人聽到他們的談話，但這件事畢竟關系重大，所以他一時間也不敢說出口，生怕被別人聽到。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裴寂最后并沒有開口，而是悄悄的伸出一根手指，這讓李休也是一驚，沒想到裴寂他們竟然準備在一月就準備開始，換句話說，等到過了年后不久，恐怕就是李淵的“死期”了。
幾天之后，春節也終于來臨，雖然這個時候的春節不像上元節那么熱鬧，但也是一年之中重要的節日之一，家家戶戶也都做好了過節的準備，長安城中更是一片熱鬧，而在除夕那晚，李世民也在宮門處設宴，與文武百官共樂。
等到春節過去后，節日的氣氛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濃厚起來，因為家家戶戶都在為更重要的上元節做準備，長安大街上更是張燈結燈，大戶人家門前也開始搭起燈架。
李休家中也十分熱鬧，雖然李淵的身體不好，讓平陽公主十分擔心，但她現在懷著身孕，也是家中的一大喜事，所以家中也準備好好的過一個上元節，衣娘提議在門前搭一座巨大的燈塔，到時整個燈塔點燃燈光，肯定十分壯觀。
只不過李休卻是無心過節，因為現在已經是一月了，而李淵的“死期”也隨時都可能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