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鏡像魔宮(二)

　　所謂的魔宮，不過鏡像虛界，不在山，不在水，而在乎人心廣大，無形無際。是故，鏡像世界里本末倒置。一切虛形假像全由心生。野鶴道人三言兩語點醒夢中人。顧天佑心頭升起明悟，眼前的雪山壯麗，卻是殺人的假象，心中執念可敬，卻是亂真的業障。所謂鏡像魔宮，便是夢中殺人，幻像取命的一座時空大陣。

　　心中的執念不破，這座雪山永遠也爬不過去。

　　野鶴道人這家伙太滑頭，需要逼到了絕境才肯干活。

　　“要怎樣才能消除執念，從眼前的鏡像世界中出去？”孫京飛先問道。

　　野鶴說：化解之道在于一個真字，見真不見像者，默想大路上的公廁，糞坑里堆積著屎尿，到處爬滿了蛆和蒼蠅。再想即使有千嬌百媚的姿顏，每天香湯浴體、龍麝熏身，而當飲食消化之后，排泄出的東西也都如此。

　　顧天佑道：“簡而言之，就是放下心中對美好事物的向往？”

　　“什么是執念，愛恨情仇貪嗔癡妄是也。”野鶴道人微微額首，繼續說道道：“復雜的情感，親友，愛人，珍饈美味，美好的音樂，珍美的藝術，華麗的裝飾，壯麗的景色，甚至是對生命的眷戀。正所謂靈山不在山外彼岸，而在心中。欲成佛者，需當放下心中一切執念。”

　　楚靈珊不以為然，質問道：“可是一個人要怎樣才能放棄一切執念？如果放棄了，活著和死了還有什么分別？”

　　野鶴道人道：“這里是佛域，佛門圣人早已把大道點明，除了相信佛祖，沒有其他辦法。”

　　“除了信仰，不再需要任何情感，這算他嗎的哪門子的大道？”顧天佑忽然感到憤怒，那些來自震旦古地的高高在上的所謂神明手握大道，多年來操控人世間的一切，不能容忍地表的生靈自己掌握命運，不能接受人們有自己的喜好、愛與恨。他們自詡擁有一切，制定了規矩，所有人就必須遵守，必須接受。

　　憑什么？

　　神不是高高在上木雕泥塑，而是每個人自身的性靈。

　　本來眾生皆可成龍，皆可成佛，是他們愚民兩千年，堵死了那條進化之路，長生大道。

　　他們創立佛門，愚昧眾生自滅人性，放棄一切情感，成為只有信仰的行尸走肉。篡改儒門教義，抽掉了原本儒學當中的尚武探索精神。打壓道門正宗，建立崇尚邪術小道的左道旁系來歪曲道門。借龍興會的手操控氣運，借天之名，主導朝代更迭。這一切，根本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地表上的華夏民族找回正確的進化之路。

　　天下有雪，人間有敵，老子為什么要放棄唯一永遠屬于自己的東西？如果說真有需要破滅的執念，便只有這山，這雪，這無盡的罡風，還有那高高在上的仙佛意志。

　　顧天佑怒了，憤然說道：“佛門廣大，不度無緣之人，這座山我不會拜，只會踩，哪怕被壓死凍死也在所不惜！”

　　“這里是佛域，是佛祖構建的小千世界，在這里佛的意志就是天道。”野鶴道人大聲道：“你不舍棄心中執念，虔誠拜佛祖，咱們就不可能走出這個鏡像世界去，除非你領悟了更高層次的時空法則。”

　　顧天佑涉足武道不過數年間，感悟道相法天象地不過是這兩三年的事情。一身本領以體術為主，連最基礎入門的術法都還沒掌握，又哪里去領悟什么更高層次的法則。不過硬話已經丟出去了，天佑哥并不打算認慫，震旦元界里還有個新收的老徒弟，那可是在軸心世界中號稱半圣的大人物。

　　心念一動，混沌道相立即將這個問題傳達給李鐘葵。

　　“恩師，這鏡像天地是佛門的鏡花水月術搭建的，破解之道有三，一是與施術者建立同心之志，虔誠向往心悅誠服，二是以力破道，以真陽大像融雪消冰；這第三便是以更高層次的空間力量，而弟子并不擅長。”李鐘葵回應道：“不過，弟子倒是可以肯定，您的混沌元界一定是比那個鏡像虛界更高級別的空間，至于如何應用破敵，弟子也不得而知。”

　　“以力破道是不是需要比佛陀更高的境界？”顧天佑心念傳聲問道。

　　李鐘葵道：“正是，只恨弟子現在不過七境界，不能助恩師以力破道，毀了這個鏡像虛界。”

　　軸心世界里，震旦和大西洲各有一套針對修行者能力大小的標準。從一到九，大西洲為級，震旦為，九級以上為偽圣，又細分作亞圣，半圣，大圣。再往上十級或十者震旦稱為至圣天尊，大西洲叫做圣魔法師或者圣劍士。比之更高一級的為元圣大尊，大西洲人直接以神冠名。這個級別的人物，不算當初的周公旦，整個軸心世界中也僅有五位。

　　李鐘葵借混沌元界重塑肉身不過一日間，就已經有了七境界，按照這個速度進步下去，大概要不了多久便能派上用場了。顧天佑心念傳聲接著又問：“你知不知道這個鏡像虛界具體是怎么回事？可有什么弱點可尋？”

　　“啟稟恩師，鏡花水月術是虛神幻術之一，所構建的空間只是小千世界，并不具備完整大千世界的元素大道，一切虛像都以某物為根基演化生成，五行不全，陰陽不協，算不得多了不起的幻術，只要找到了鏡像本源，尋到此物毀掉，這個虛界也就破了。”李鐘葵最后提醒道：“鏡花水月，不在鏡便在水。”

　　原來如此，顧天佑稍作思忖已有決斷。收回心念，對眾人說道：“你們都先下山，我自有破這幻術的法子。”

　　其他人都還沒說話，野鶴道人第一個表示同意，搶著道：“如此甚好，那貧道就先下去了。”

　　耶律明月道：“顧大哥可有把握，如果需要兄弟一臂之力，一定在所不辭。”

　　孫京飛則問道：“你確定一個人能行？”

　　顧天佑點點頭，道：“相信我，這不是明刀明的打架，人多了也沒用，你們留下來不會有任何幫助，反而會讓我分心。”

　　敖光拉上吉娜，轉頭對顧天佑說道：“既然你這么說了，我就信你能做到，如果你死了，我們之間的承諾便作廢，到時候別怪我丟下你這些兄弟。”

　　鵝眼看人小，所以不怕人。牛眼看人大，所以牛任由人牽著走。

　　雖然眼中所見未必是真，卻能亂人心志。恐懼由此而來，需大定力才能克服。

　　顧天佑抬望眼，看著高高在上巍峨無際的大雪山，內心中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很快就意識到這種心情是要不得的。

　　“去你嗎的！”顧天佑于是開始憤怒，破口大罵：“去你嗎的賊老天，去你嗎的大雪山，去你嗎的滿天仙佛，去你嗎的震旦大德，老子是顧天佑，天選棄子，嗜血而生，地獄生成，天若不公便與天為敵，雪山擋道便踏平雪山，仙佛大德也沒比老子多長一顆腦袋瓜子，想讓老子臣服在你們的意志之下，且看老子尿你不尿你！”

　　憤怒，戰勝恐懼的捷徑。龍爺曾說過，面對死亡和無法戰勝的敵人，每個人都會怕，但是憤怒可以讓人奮不顧身。

　　想要徹底了解敵人，就得先讓其失去理智。要想看到這鏡像天地的本源所在，必需讓這一方天地先動起來。

　　顧天佑邁開大步向著更高處奔跑，怒吼聲在這空曠遼闊的空間里回蕩著，很快整個雪山都似在隨之而動。

　　天怒了，大雪山怒了，仙佛們也怒了！

　　雪崩了！

　　面對這天地色變的自然奇觀，顧天佑怒氣更盛，昂然而立，張開懷抱。

　　欲與天公試比高！

　　雪亂飛，催動生風，大雪崩的前鋒，罡風凜冽，溫度低到零下一百度，足以將生命的瞬間凝固成永恒。

　　鏡像天地的天地也是天地，這天地之威絲毫不摻假。顧天佑的雙眸瞇成了一條縫兒，真正的勇者，永遠不會在乎前面的敵人是誰，只會在乎怎樣才能戰勝強大的對手。勇者一怒，抽刀向更強者，弱者憤怒，拔刀向更弱者，王八蛋怒了才會把氣往女人和孩子身上撒。

　　罡風撲面，跟刀割一樣；細碎的雪沫子砸在臉上，不比石子砸過來的威力稍差；面對這一切，顧天佑開始行拳。

　　此天無道，此拳也無道可循。顧天佑忘情出拳，不講章法，不求套路，腦子里想起在黔北大山瀑布下偶然的感悟，自由自在于天地之間，盡情的揮灑拳意，拳鋒忽而如烈陽融雪亂箭破風，忽而又如饕餮銅皮鐵骨阻隔一切，又忽而會變的包羅萬象無物不容。

　　天門大開，元炁流轉。

　　顧天佑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一種近乎冥想的狀態中，完全沒有留意到空中雷云密布，身周圍雪色龍卷狂暴異常。

　　天威難測，逆天者必遭天譴！

　　轟然一聲巨響在頭頂炸開，顧天佑完全下意識的揮手便是一拳。隨即醒轉過來，手指蒼穹，亢聲怒道：“老子已經被天拋棄一次了，還會在乎你發怒嗎？”驚雷呼嘯而過在身邊炸開，這一拳含了混沌之力，竟引動水德靈韻將這道驚雷導開。

　　這一拳已經超越了武的層次，而近乎神道拳意。顧天佑心有所悟，哈哈大笑，邁開大步繼續向前！

　　虛空當中，忽然風起云涌，氣象萬千。一團團彩色云朵聚攏起一尊尊巨大的法相虛形，一個個怒目而視，代表了滿天仙佛的意志。這些彩色云朵迅速向著中心一團金色的云朵聚過去，一時間，霹靂橫行，雷聲滾滾，很快形成了一座巨大的云池雷陣。在這雷池當中，卻有一面金色古鏡，熠熠生輝，充滿了佛光靈韻。

　　“找到了，此物便是這個鏡像虛界的根源所在！”李鐘葵的聲音在腦海中大聲提醒道。

　　找到不等于能夠破解。顧天佑以心念傳音問道：“雷池難越，究竟要怎樣才能毀了這虛界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