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惡戰

　　界定一個人的好與壞其實是很難的一事兒。有的時候正與邪，往往只是道不同而已。就比如陰山狼城，貌似一個很正派的江湖組織，又比如龍興會，在武道江湖中獨臂擎天，算是正的不能再正了。可實際上呢？這兩個江湖組織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大國者鄙，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凡不與我同步者皆是妖孽邪道。

　　有的人天生靈魂就是自由的，關不住也壓不服。靈山圣師邪氣逼人，卻原來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陰山狼城是一個貌似松散其實規矩森嚴的術士組織。他們隱居世外，貌似超凡脫俗高高在上，暗地之中卻控制著世俗當中幾個相當有地位的江湖組織。比如閩東商會，巴蜀袍哥會，關西鐵板會，背后都有陰山狼城的高人坐鎮。在狼城內部，有著一個極其嚴密的等級制度，每個成員以修為道行的高低劃分，享受其應得的那一份資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圈子，陰山狼城的內部也不會例外。靈山圣師在當年算是最核心的那個圈子里的一個，他加入陰山狼城完全是沖著一個人進去的，便是楚懷秀的妹子楚明秀。當年楚懷秀出山行走，與修行有成的靈山相遇，二人一見如故結拜了兄弟，楚懷秀性情狂放不羈，一身道行已通玄近神，他胸懷志氣想要在時代大潮來臨前出山，有一番作為。于是力邀靈山入狼城。靈山開始拒絕，但后來隨楚懷秀進山見到了楚明秀后便果斷加盟了。

　　加入以后靈山發現那里不是他理想的修行之所，于是便想要離開。但是在陰山狼城進去容易，走卻并非隨意。這兒的規矩就是跟我修行便是佛，否則不成佛者便是魔！你要成魔我就要除魔衛道。所以，高大上的狼城占據了江湖道義的制高點，消滅每一個魔。與我同步便是佛，逆我心意就是魔。順昌逆亡，千百年來，已成鐵律。

　　靈山對此嗤之以鼻，雖然明知道不是狂人楚懷秀的敵手，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想要拐著心愛的女人離開狼城。

　　成佛何用？不能縱酒狂歌。成魔如何？我自放歌五湖四海。

　　想法挺浪漫，現實卻很殘酷。

　　靈山敗了，他的傲還局限在江湖中打滾。狂人楚懷秀的狂卻已經壓蓋整個術士江湖。如果不是楚明秀舍命相送，靈山活不到今天。所以，在半年后得知楚明秀的死訊時，他給自己定了個目標：有生之年滅狼城！要讓那個狂人楚親眼看著他所掌控鐘愛的一切煙消云散，品嘗其中的痛苦滋味。

　　愛已死，心還活著，只裝著仇恨。于是他舍卻了傲氣，加入了龍興會。也許是天下間唯一有機會滅了陰山狼城的江湖組織。他真夠倒霉的，入會后執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干掉或者活捉初出茅廬的三鞭老妖。然后就被破了尸狗魄。從此損了道基，這才一狠心入了鬼修養靈之道。越修越偏，這個偏不只是道路走歪了，性情也跟著變的更偏激。

　　這個骨子里桀驁不馴靈性十足的天才，終于真的入魔。

　　一個入魔的靈山，偏執的根本不能接受楚明秀懷孕生女這個事實，更無法認同狂人楚懷秀養大了他的親女兒，而他則在二十年前親手傷了自己女兒那件事。如果前面兩件事不認同，那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要跟他決一生死的小丫頭自然也不能認同。所以，他把眼前人看做了楚懷秀故意派到他眼前的魔障。既是魔障，便當清除掉！

　　靈山憤然出手，鬼道宗師不是浪得虛名。招手之間已放出鬼陣來。但見頃刻之間，陰風慘慘，月色為之不明，便有許多斷手折腳、開膛流血、奇形惡狀的山魈野鬼蜂擁而現，先遠遠地圍住孫京飛和楚靈珊，接著越來越多越圍越緊。陰風慘霧當中，百鬼陰嘯，幻像重重。

　　忽而，燐燐滾滾一群矮小肥胖的鬼忽然尖聲撲了上去；須臾，披發白臉舌頭老長的女鬼舉著染血的手張牙舞爪的往孫京飛和楚靈珊身上猛撲。

　　小龍女問道：“這可真是奇了，這是什么幻術啊，怎么我在這么遠都能看見？”

　　顧天佑道：“所謂鬼道也是宇宙自然中的一種能量，人死如燈滅，魂強者一念成靈，便是民間常傳誦的鬼了，這玩意也分強弱的，這是靈山養的有形陰靈，以你神通圓滿的武道境界能夠看見并不奇怪，這個靈山之前曾對我施展過一次他的百鬼大陣，確實是很厲害的陣勢，比咱們看到的這個還要厲害。”

　　小龍女握緊拳頭，道：“這么說來，這破玩意其實也沒多大用處。”

　　顧天佑搖頭，道：“不能這么說，這陣勢其實非常厲害，陰靈屬于至陰至寒的東西，被糾纏久了，會被破了身體里的陰陽平衡，外邪侵入，極容易生病，而且都是大毛病，不死也得脫層皮。”

　　小龍女道：“那還等什么？咱們快下去幫把手吧。”

　　顧天佑道：“不急，那小姑娘還有底牌沒亮，孫京飛的真實本事如何也都沒展示呢，那邊的九子獸兵陣也不是吃素的，還有那些山貓野獸大象小狗都還按兵未動，你著個什么急？”

　　場間。

　　孫京飛安然坐在輪椅上，緩緩閉上雙眼，他在感知靈山的位置。陰靈嘯聚，這種奇陰能量是短時間內不能化解的，要想破陣便只有揪出布陣人。但是說著容易做起來絕不簡單。靈山就藏在陣中等待機會，想要鎖定這個狡猾的家伙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這個時候楚靈珊舉起個黑漆漆的鈴鐺，搖了搖，晃了晃，只聽當當聲傳出，聲勢甚急，然后斷喝一聲：“顯！”

　　鈴鐺聲響起，那些陰風鬼嘯頓時削弱不少，待這個顯字一出口，場子里的氣氛就變了，風陡然緊了起來，陰森鬼霧剎那間淡了。

　　孫京飛一眼看見靈山圣師藏身霧氣中，袈裟換成了灰色，匍匐于地，蠕動似的極其不顯眼。叫了一聲：著！坐下輪椅發出砰砰兩聲，兩團火噴出，落在灰色袈裟上，暴起大團的火光。靈山圣師已經不知去向。

　　“他連落魂鐘都找來了，以為有這東西克制我的百鬼大陣便能奈我何嗎？”靈山圣師不知所蹤，聲音仿佛來自四周。陰嗖嗖又好像從九幽地底發出的。

　　小龍女悄聲問：“落魂鐘是什么玩意？”

　　鷂子門的百戲圖里還真提到過這玩意，顧天佑想了想道：“就是白蓮教傳下的捉鬼的法器，不知道是用什么特殊材料鑄成的，能發出特殊的音頻與陰靈之物溝通，具體的道理我也不甚了了。”

　　小龍女道：“這個孫京飛身上機關零碎真多，那火團好像也不是一般的火。”

　　顧天佑點頭道：“是白耀火，溫度極高，是乙炔塊做成的，遇水便燃燒。”

　　場內。

　　靈山圣師又說道：“段兄弟，你還在猶豫什么呢？謝老妹子的命魂受損，自有我幫你收著，退一萬步還可以借竅托生，我輩丈夫生而自由，豈能受制于人？”

　　段棲梧道：“借竅托生怎比得上自己的軀殼來的契合，八字命理不能完全相合，神魂融入不了，用不了十天半個月借來的軀殼也就臭了。”

　　孫京飛道：“段棲梧，你是明白人，知道玄門左道里那些所謂借竅托生之術都不是長久之計，一旦離魂借竅，謝駿龍這副身子便算徹底毀了，你們兄弟兩個感情深厚，你想想一旦聽靈山的，你今后的枕邊人就得換成另外一個樣子，那是什么滋味？而你師弟若真借竅托生，便只能靠靈山的養魂術才能活下去，就再也不能擺脫靈山的控制，他連拘魂杵的抽魂音都扛不住，又拿什么繼續你師門的造畜大業？”

　　靈山圣師道：“段兄弟，你可想清楚再做決定，這小瘸子可不會對你安什么好心。”

　　段棲梧嘿嘿冷笑：“靈山兄放寬心，段某縱橫江湖四十多年，這點事兒心里還拎得清。”說著，已將一只哨子叼在口中，滴滴滴的吹響。

　　哨子一響，圍攏在四周的九名獸魂童子立即動了起來。

　　這獸魂童子是造畜一門里能夠制造出的最兇的邪物。具體形成的道理跟白毛犼差不多。其中的差別就是白毛犼是將猿猴生魂與嬰兒替換，而這獸魂童子則是把猩猩的生魂抽出來弄到孩子身上，同時還要將孩子的腎取出一只，換成這只猩猩的。因為生魂契合，所以不會出現排異反應。造出來的東西已不能稱之為人，學不會人語，卻具備野生動物的兇悍和機敏。

　　顧天佑悄然給小龍女解惑道：“造畜門里管這個叫化形，意思就是把猩猩變成了人，這東西非同一般，咱們得往前湊湊了，不然若真有什么危急情況，怕是來不及助孫京飛一臂之力。”

　　獸魂童子一個個齜牙咧嘴，口中發出喔喔怪叫。其中一只突然縱身一躍，竟達數米之高，當空落下直撲孫京飛。

　　孫京飛輪椅向后一讓，只見他一翻手，掌心亮出一團事物，迎著撲過來的這只獸魂童子丟了過去。

　　轟然一聲巨響！

　　一枚掌心雷在空中爆開，這玩意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就是硝石和白磷混了黑狗血粉制作的，威力不算大，但卻有克制邪祟的功能，屬于宗教辦自主研發的武器。

　　那只獸魂童子被炸的倒翻出去，身上的衣服被燒著了，他趕忙就地一滾把火滅了，只是那黑狗血粉與火焰混合，燒灼的他渾身劇痛，不由慘叫不已。段棲梧的哨子又吹了起來，聲音格外尖銳。

　　這一下，那些大象，熊虎，以及九名獸魂童子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奔著孫京飛和楚靈珊沖了上去。

　　靈山圣師叫了一聲妙，不知道又搗了什么鬼，竟弄起一陣陰風腥臭助陣，這些動物剎那間變的更瘋狂了。孫京飛的輪椅爆發出一陣激烈連貫的巨響，剎那間群獸被炸的血肉橫飛，但所有受傷的動物，包括先前那只千斤鼠和白毛犼在內，每一只似乎絲毫不受影響，仍然決然的向著他和楚靈珊發起沖鋒！

　　孫京飛咬破舌尖，大喝：“尕寶哆吉勒！”一口含了靈性的精血噴出散在空氣中。一瞬之間，在他四周的空氣似乎都變的凝滯粘稠起來，仿佛形成了一堵無形的墻壁，所有動物的沖鋒剎那間都慢了下來。

　　段棲梧又開始念他的神打咒了，這次卻是快的讓別人聽不出個數來，只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一蹦老高，竟跳上了一頭大象的背上，只見他袖子里忽然鉆出一頭白毛小獸，吱溜一下便鉆進這頭大象的耳朵中。

　　這頭大象頓時人立而起，接著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嘶鳴慘叫，陡然爆出十倍于平常的力道，以最狂猛的姿態向孫京飛和楚靈珊沖了上來。孫京飛整個人被這大象前沖之勢震的向后暴退。卻仍在苦苦支撐著某種玄奧秘術勉力抵擋。

　　一道白光從大象的耳朵里鉆出來，又迅速鉆入另一頭大象的耳朵里，接著如法炮制，接連鉆入數只熊虎猛獸的耳朵又快速鉆出，那些野獸頓時個個發狂，發出一聲聲驚天巨吼，以燃燒生命的方式向著孫京飛沖了上去。

　　孫京飛的輪椅已經展開直升螺旋槳，同時他又噴出一大口血來，嘴里也不住地念念有詞。

　　靈山圣師陰測測的聲音：“小輩，到了這一步你還想逃到哪里去？”話音落，一張金屬絲編織而成的大網從旁邊一棵大樹上落下，正罩在孫京飛和楚靈珊的頭頂上空。

　　小龍女驚訝問道：“那白色的小東西又是什么奇怪玩意？”

　　顧天佑道：“是鼠蟲王者，嘼，據說是造畜一門的圣獸，號稱百獸始祖。”

　　小龍女道：“這個孫京飛真有絕活兒啊，也不知用的什么奇術，那些動物全都像是被困在泥塘里似的，你看那個段棲梧也不好受，眼睛都往外冒血了。”

　　顧天佑道：“他這是請了個無意識的武道宗師神魂道相上身，暫時擁有了武道宗師的戰力，他這副身子骨扛不了太長時間，但是用來干掉孫京飛應該足夠了，是時候該咱們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