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明不成了,顧天佑眼看著他死在自己懷中。龍劍梅把生的老黿鱉裙撕下來往他嘴里塞,但他緊咬牙關根本塞不進qù。這位老先生已然了無生趣,便是仙丹也挽不回他的老命。
一代宗師,就這么與世長辭,不過總算功德圓滿求仁得仁。
一路走來,他教了仨人很多東西,讓顧天佑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兒,江湖和高術江湖不是一回事兒。江湖是被廟堂壓著的苦哈哈,高術江湖是隱身于世俗外,隱隱與廟堂分庭抗禮的存在。是羅一飛林宏瑾這樣的人物,是龍興會這樣的組織。因為那個圈子的壓制,就算是三鞭老妖那樣的人物也只能獨步天xià,連稱霸一方都做不到。現在,顧天佑和天佑城也將要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蒯復陽做主把李老先生埋在了雪山腳下。他就是為這條華夏祖龍犧牲的,守在這里正是死得其所。這個地方的風水絕佳,人死不過是脫去了臭皮囊,李老先生道行高深,說不定借了此處的生機地氣兒還能修有所成。
回去的路上,顧天佑向小龍女問起水下的事情。龍劍梅這才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
原來這老黿年老成精,已然修成了分神幻化的本領,一人一獸對峙的時候它一半的元神脫體而出,幻化出一片虛景迷惑住了小龍女。在那片虛擬景觀中,小龍女是昆侖王女,龍女血脈,在瑤池仙境中與龍黿弟弟一起長大,如親姐弟一般。王女天fù卓絕,一天天長大,越來越強大,漸jiàn威脅了王母的地位,于是便被派去執行必死任務,再也沒能回來。
當時那些幻像紛至沓來,小龍女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完全被困惑在當中不能自省。直到老黿閉上另一只眼睛不得不收回了外放的元神,她才從虛擬幻境中醒過神來。
醒來以后便看到老黿逞兇,于是就過去相助,本想著斬了它的頭的,可不知怎地就是下不去手,只好狠狠的懲戒了一番。割下鱉裙是因為聽到一個聲音提醒她說此物可以煉制藥膏,關jiàn時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藥醫不死人。只是不知道為啥對李陽明沒有用。
“藥醫不死人,老師死志堅決所以救不活。”蒯復陽說:“也許這些幻像只是潛藏于你元神深處的記憶,只是被它喚醒了,否則以你的元神修養,應該沒什么東西能把你催眠,而李老師之所以受到它的影響,其實是主洞為之的結果,老師故意激怒自己甚至失去理智,是因為他存了決死之心,就像雪嶺派其他死在這孽畜之口的歷代祖師一樣。”
蔣菲道:“甭管是不是記憶深處的東西,總之事情已經過去了,日子還得往前過,道人,你有什么打算?”
山村就在眼前,蒯復陽道:“修道之人四海為家,此地山水風物絕佳,縱然那眼龍泉封住了,風水也不會差到哪去,所以貧道想就在此地結廬而居,既可以隨時上山侍奉先生,還可以隨時監視那潭中孽畜一舉一動。”
說話之間來到村口,吉普車還孤零零的停在那里,蔣菲忽然心念一動,道:“等一下,不對!”
龍劍梅奇道:“什么不對?怎么了?”
顧天佑也察覺到了,神情嚴峻起來,道:“村子里太靜了,死氣沉沉的。”
龍劍梅仔細聆聽了一會兒,道:“不是啊,我至少聽到有七個人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音,好像就在大杏樹那邊。”
蔣菲一副被你打敗了的表情,翻了個白眼,道:“傻妹妹,你琢磨琢磨咱們昨天來的時候這村子里有多少人?”
顧天佑道:“就算都上山下地干活去了,也沒可能只剩下七個人。”微微一頓,加重語氣道:“村子里出事兒了!”
蔣菲推測道:“村里人全死光了,活著的七個人在等咱們。”
顧天佑對小龍女說:“你去檢查一下吉普車有沒有被人做手腳。”
蒯復陽已經變了顏色,不是恐懼,而是憤怒,他上午等著無聊的時候還曾逗弄村中頑童,如果顧天佑仨人說的是真的,那就意味著全村百十口人不分老幼婦孺全都遇害了。這七個人連那些孩子都沒放過。這是個讓菩薩起殺心的惡行!
龍劍梅走到吉普車跟前轉了一圈,上下仔細看過之后回來,搖頭道:“沒有做手腳。”
蔣菲道:“不是軍中人物手法,那就是來自江湖的了。”
顧天佑看一眼小龍女,沉聲道:“全殺了,這次不要留活口。”
蔣菲提醒道:“如果是龍興會的人,肯定會惹來大麻煩。”
顧天佑搖頭道:“多半是羅一飛的人,這伙人應該是那個逃走的狙擊手招來的。”
蒯復陽忽然欲言又止的樣子。
顧天佑擺手道:“我知道你要告訴我什么,李老前輩已經走了,不管他給我惹了多少麻煩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們之間的師徒關xì我早就猜到了,那個阿羅嘉措密葬其實是對我的一個考驗,如果我動了貪念他就不會帶我們來這里。”
蒯復陽微微怔了怔,苦笑道:“原以為瞞過你了呢。”
顧天佑道:“我還知道密葬泄露的事情是你有意為之,日子,時間都是經過周密計劃的,李老先生從京城出來就被人給盯上了,他對此心知肚明,卻沒有說破,那個叫尤素福的偷獵者那天早shàng從我們身邊經過的時候打了一槍,那一槍其實是個信號,他是被人約到老高的大車店的,那個人就是李老先生。”
蒯復陽嘆了口氣,道:“恩師在十五年前收的我,傳道五年,然hòu他便遠走海外了,前些日子我接到他的通知,要配合他做一場戲給幾個重要人物看,這幾個人就是三位。”
顧天佑道:“老先生從我的對頭那里得到關于我的資料,他知道那些人是在利用他對付我,卻并不點破,看到小龍女以后他想到了這個計劃,于是就帶著所有人一路來到可可西里,阿羅嘉措密葬是對我心性的一個考驗,他沒想到的是我的對shǒu會與英國人也有勾結,所以發生了那場讓他感到意外又痛心的狙殺戰。”
蒯復陽面露慚愧,沉聲道:“恩師對此事一直耿耿于懷痛心疾首。”
顧天佑道:“他其實不必如此,在西平出發的時候李老先生曾提醒我們西邊不太平,讓我們多準備幾把槍,我想那個時候他大概已經知道被人盯上了,只是沒有想到對方來的這么快這么猛烈,如果不是他的提醒,我們也想不到帶幾把槍防身。”
蒯復陽看一眼小龍女,苦笑道:“恩師更沒想到小龍姑娘和顧先生有槍在手會變的那么可怕。”
顧天佑想了想,道:“其實在阿羅嘉措密葬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了,審問那倆人時他們說到了一個人,讓我產生了這樣的聯想,如果不是老先生走了,有些話我本打算永不說破的。”
蒯復陽嘆道:“恩師一直都在觀察顧先生,卻始zhōng沒完全搞明白您是怎樣的人,修行人講究上體天心不輕易動殺機,否則容易墮入邪道把路子走偏了,殺心太盛的人往wǎng都喜歡自我為中心,遇事缺乏自控力的。”
顧天佑言不由衷自嘲道:“幸虧我的自控力還不錯,總算沒淪落成一個心胸狹隘的瘋子。”
蒯復陽道:“顧先生的心性堅rèn實乃我師徒生平僅見,你殺性這么重卻沒有墮入下乘,明王不動身居功至偉。”
明王不動身,非天fù高超者不能有所成,而顧天佑卻是憑著卓絕的意志力達到了當下的高度。用李陽明的話講,這門功夫就是一把超級大鏟子,把一個資zhì平庸的家伙,從小池子硬生生挖成了大河湖泊。但若說心性修養,顧天佑所以沒有墮入邪道,其實更多是因為很小的時候便早把所謂的邪道心路走完了。
顧天佑道:“你剛才想跟我說明你跟李老先生之間的關xì,還想告訴我,如果不是老先生縱容,這些人本不該找到這里對嗎?所以,你希望我能幫你了卻老先生無意中帶來的這場殺劫,是不是這個意思?”
蒯復陽點點頭:“顧先生果然是已經看透了世情人心的人物,貧道正是此意。”
顧天佑道:“放心,老天保佑讓我顧天佑從那個地方走出來,就是來干這個的,我會把這幾個畜生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三個人繼續往村子里走,一路來到那棵大杏樹下。
小龍女越前幾步,在距離大杏樹十米之外的地方站定,仰頭看了一眼,冷然喝道:“都下來吧!”
一共七個人,先后從樹上下來,有的是跳下來的,有的是爬下來的,最后一個很特別,他是走下來的,踏空而行,一步一頓,從容的就像是在走樓梯,但是他的足下卻明明什么都沒有。
七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具神異靈韻氣質,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非常人。而這當中尤其以最后一人格外引人矚目。
此人一襲白衣,中年模yàng,面貌秀氣,皮膚白皙光滑,沒有喉結,眼角眉梢似有媚態,但面貌棱角還是男人的氣韻。總得來說有些男生女相。
蔣菲眼睛瞇成一條縫,眉目含怒,道:“踏罡步斗,步步登天,原本是道門正術,而你只練了皮毛之術,骨子里頭卻是佛門敗類的聚魂邪術,養生魂陰物駝著你,看看你的樣子,這是養了多少生魂陰物才能讓你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來人微微一笑,竟然寶相莊嚴,聲音磅礴宏大:“貧僧靈絕,出自方寸道門靈山圣師門下,近日聽聞世有妖孽橫行,自號八行凰首,迷惑世人,為禍人間,今日特化作白虎前來收了爾等!”說著,笑面一寒轉為怒色,接著抬手一指,眸中放光,喝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