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章 以德服魚
這金銀童子來得突然，走得也是讓人措手不及。
他們都說好了，要帶著魚去東海找古黃河的入海口；也說好了，要給周舟回去煉一爐丹藥，不過現在金銀童子被禁足千年，估計千年之間是見不到了。
盡管只是短暫的相處，這兩個小家伙，明顯就是西游路上的金角銀角，周舟心中總歸是有些許的喜悅。
太清門雖然是一脈相傳，也并非沒有些門人啊，打架也可以并肩子上…根據米凱爾所說的那頭青牛，好像也會是西游的一劫難，只是自己當時在突破，沒能見一面。
兩個童子離開，他自然是稍有些落寞，而小鯉魚在那無壁的魚缸中垂淚了許久。
“怎么了你？”
“唉，以后沒有又笨又厲害的小弟給本魚驅使，傷心一下還不成嗎？”小鯉魚委委屈屈地說著，魚嘴撅了撅，“小道士，我想去跳龍門，也要趕去東海…不過時間還來得及，我和你一起再…呆兩年怎么樣。”
她問的有些忐忑，似乎怕周舟也會離開她而去。
周舟笑道：“我送你去東海吧。反正也是行走歷練，而且你不是也不急，我們一路走到東海，送你去跳龍門。”
“真的嗎？”小鯉魚滿是歡欣地喊著，“你能陪我嗎？”
“當然能了，”周舟看向了身旁，米凱爾已經收起了羽翼，安安靜靜地站在那，他問：“米，帶著她一起好不好。”
“主人的意志，我不能違抗的。”
周舟想了下，問：“不從守護契約出發，把她也當做你朋友的話，你愿不愿意帶她一起？”
小鯉魚也有點緊張，她算是看出來了，小米粥組合當家做主的應該是當年一直是白色巨蛋的天使妹子！
“主人的朋友，就是米凱爾的朋友。”天使妹子小聲地回答。
小鯉魚眨眨眼，在旁邊弱弱地喊了句：“天使姐姐？”
“嗯。”米凱爾應答了一句。
小鯉魚開心地笑了，也終于忘卻了米凱爾曾經想殺魚的畫面，在水中歡快地游動著。
這天的下午，在安靜的午后樹蔭，兩個人影一條魚安靜地站了一會，然后周舟拿出了一個透明的法器瓶子，在里面填了些稀釋后的地靈泉水，讓小魚在里面歡快地游動著。
她現在好歹也是能夠比肩普通元神中期修士的‘妖修’——妖、靈、精、怪，可統稱為妖修，與人族修士用之對比。
“小道士，我們現在要去哪？”
“送你去東海，那往東走就對了。”
“哦，天使不應該是在天上飛著的嗎？”
“天上飛多飄，還是在地上走踏實啊。”周舟笑著說了句，和米凱爾對視了眼，彼此眼中都有著些許笑意。
往東行走，繼續斬妖除魔，偶爾經過幾個平和的村落，也能體會下洪荒的農家樂。
步入元神境之后，周舟還在穩定自身的修為，這段時間總歸不免會有道基不穩的情況，他需要將自己的境界穩定住。
繼續向東走，小米粥正式有了一道紅燒鯉魚的配菜，也是風味獨特。
除妖日記，第六十二日。
路遇兩大妖相爭，誤毀人族村落，周舟出手驅逐之。米凱爾斬一妖，周舟與小鯉魚合力斗一妖。
小鯉魚戰斗的模式，基礎還是那些水箭，但她釋放水箭的威力自然今非昔比，也不再只是用嘴吐了…嘴吐的話太不雅，斗法哪能只用吐口水這種過家家的招式。
她經過睡夢中許多次的修行，終于練成了‘水箭機關槍’，小魚嘴一呶，水箭成片向前轟擊，聲勢驚人。
——不還是在吐口水！
口水能夠吐死人，也很不錯了。
“小魚，你家人現在怎么樣了？”
“他們都在老爺爺那，應該已經老死了吧，畢竟不是靈物的鯉魚，都活不了本魚這么久呢。”
她竟然只有淡淡的小驕傲。
周舟微笑著說了句：“節哀。”
“安啦，我們靈物對這些都是看很開的，又不是會像你們人族一樣，”小鯉魚指了指自己額頭的那塊白鱗，笑嘻嘻地說著，“血脈傳承說，魚死了，魂兒會在天地間飄蕩，然后附在魚仔上，又能再活啦。”
這種說法倒也新奇，畢竟周舟對‘六道輪回’這種觀念根深蒂固。
“小魚你現在壽命有多少？”
“千年？幾千年…哦，我能活好久哦。”小魚糯糯地回答著。
周舟笑道：“活得久還不好？”
“活得再久，如果沒有些有趣的事，那豈不是最大的煎熬。”小魚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語。
周大俠仔細想了想，輕笑著點頭，又扭頭看了眼米凱爾。
果然，天使妹子被小魚無意間的一句話觸動，在一旁面色略有些黯然。
周舟伸手，抓著天使妹子的手腕輕輕捏了下，心中道：“沒事的，不要往心里去，雖然她說的不錯，但以后你不會無趣了。”
“主人，不管是守護文明世界還是守護主人，都是一種責任。”米凱爾在心中回答著，“責任大多是無趣的，但必須去堅持的。”
“你們這…一言不合就都在教育哥，鬧哪樣！”周舟一撩衣服下擺，朝著前路快步而去，手捏法訣準備架流光，他招呼著：“走了，我又發現一群妖魔，不過好像不是在殺人，而是在追殺一群靈物。”
小魚納悶道：“不是說看到人族村落遭受災禍才會出手的嗎？”
“嗤，”周舟冷笑一聲，“其實想不想動手，就是哥看它們順不順眼。這群狼妖太丑，獠牙都在嘴邊冒著，渾身血氣罪孽纏身，不殺它們殺誰！走了！”
言罷，身化流光、朝著南方急射，米凱爾則悠然跟在他身旁，始終不離半丈。
小鯉魚：“感覺小道士變壞了哦。”
“還用變？哥本來就壞…想想打完架吃什么，我覺得水煮魚挺不錯的。”
“你個忘恩負義的臭道士！不準吃魚肉！”
“你不是說不讓吃鯉魚的？上次給你烤魚，你也吃的蠻香不是。”
“嚶嚶…本魚被你帶壞了都，不過你加的那些調料確實好好吃呢，下次記得抓點肉肥的大魚。”
“身為魚的原則去哪了。”
小鯉魚翻翻白眼：“被本魚吐的泡泡吹（kui）走了。”
周舟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們習慣性地斗著嘴，米凱爾則安靜地在旁邊聽著，聽著聽著，那童稚女聲和爽朗男聲之中，又不時多了幾個溫柔女子的輕笑聲。
估計，天使妹子‘看護’他們兩個的時候，因為周舟不自覺多了點童心，而泛起了些許母愛吧。
母愛…周舟內心之中再次翻滾起了那團漆黑的情感，看樣是永不熄滅的節奏…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歸青山中，藥谷的花樹新開了一季，藥谷的女弟子們在花叢中穿梭，采著朝露和花蕾，用來煉制女子專用的丹藥。
閣樓上，坐在窗臺前的那略有些寂寥的人兒，又在那輕輕咬著朱果，那紅汁似血，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妖冶，
“說什么打上歸青印記以作身份證明，也不知那個血神道少主還會不會回來…那臭小子，又跑去了何處。”
玫畫低聲喃喃著，眉目間有些慵懶和不以為然。這種不以為然，就和提起自己當年那個弟子一般，可能只是強自鎮定，心中反而更是介懷。
輕輕一嘆，她看著藥谷的春景，坐在那久久無語。
春花朝開昔夕落，春雨晨來午后晴。
海棠花樹繽紛碎，梅子未熟天青色。
“玫畫師叔，”閣樓外傳來了一聲呼喚，玫畫低頭去看，看到的是傳聲用的玉符。
“怎了？”
“掌門召集門中二、三代門人前去議事，半個時辰后在主峰，莫要遲了。”
“知道了，”她的聲音說不出的嬌懶，紗衣的風情無可言說，玫畫問：“歸鴻和妍兮出關了嗎？”
“并未，前兩日妍兮出來過一趟，拿了些酒水，竹屋再就沒了動靜。”
“我知曉了，你且去吧。”
玫畫低聲說了句，那玉符化作流光飛向了青農峰，還是要不斷去傳訊。
這段時日，因為歸青道種的策略，歸青山上難得平靜了一段時間，沒弟子門人被血神道偷襲的事件發生了。
或許，那個不知道隱藏在哪的血神道少主，真的被周舟引出去了吧。
“血神道…”
玫畫眼前又浮現出了那道銀線，她仔細思索，覺得萬福鎮大戰之前，殿前突然有個三代的師兄炸成了血塊…當時她沒注意到那根銀線，之后也是聽周舟說起的。
那時，她和一名歸青仙人沖入主峰下的云海，并沒有尋找到半個人影，而且云海之中有諸多陣法禁制…
莫非當時動手的人不在云海，而是在殿前或者主峰的某處？
周舟也曾有過這個猜測，并在他離開前說給了玫畫聽。他們兩個‘密謀’研究了很久，一些蛛絲馬跡，似乎就能順藤摸瓜，找出那個渡仙鬼面道人的身份…
算了，先不想了，想想就會頭痛。
“那臭小子，還真是讓人放心不下，不知道他到了哪兒。”
玫畫輕嘆一聲，轉身走向了床邊，褪去紗衣、換上一身稍微正式些的衣物，然后看著床頭疊放整齊的那身紅艷道袍，并未穿在身上。
那紅的似血，妖冶駭人。
洪荒太大，四季節序是天地之力的體現，依靠天庭的那些正神來進行四季轉換。
只是這種秩序和季節更換，都是發生在凡俗界，中土修士這邊，也沒人去管。畢竟這廣闊無邊的中土世界太大，又沒多少人族氣運，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就沉睡著某個大能…
所以，這邊的季節氣候，都是隨著日月變遷而轉變，有時候也無法算準的。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季這種事，也會時常發生。
歸青山現在是春景，玄清山卻是秋風蕭瑟。
西北的小風一刮，正在山澗旁打坐的東方羽兒心立刻就亂了，抬頭看著天空的流云。
都說秋高氣爽，可她在玄清山上，也沒見天有多高。心愛的男子許久不回信，她更是有些不爽。
她此時境界為金丹中期，進境絕對算是快的，但對比周舟、大羅道種歸鴻子、血神道少主木舒龍，自然是‘正常’的很。
“也不知道給人家送只紙鳶回來，都快用光了，”東方羽兒小嘴一撅，這絕美的女子還要做出如此小女兒的姿態，殺傷力絕對不凡。
天上有只大雁打著轉兒落下，旁邊山澗中有幾條魚沉入了水底。
用個文雅脫俗點的說法怎么形容來著？
哦，對，美到冒泡。
“若是總是給你發紙鳶過去，倒也顯得羽兒道心修為太過欠缺，免不了被你看輕幾分。”
東方羽兒輕嘆一聲，頗多糾結，坐在那輕輕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長發，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其實心里有個牽掛的人也不錯，不會讓自己無聊的時候總是發呆，這樣心中想著一些、掛著一些，等下次見到，才能體會到那種獨有的心喜。
周，你可要快些成仙才好。
她臉蛋微紅，手心又托起了一個紙鳶，和之前那些一樣，繼續寫了些周舟可能看都看不懂的句子，注入真元，讓它再次飛了出去。
這種情書若是太直白了，豈不是顯得太不知羞恥…
東方羽兒輕咬著嘴唇，坐在那看紙鳶飛遠，一顆心也隨著紙鳶飄搖而去。
半個月之后，紙鳶方才尋到了周舟，在云中盤旋了一陣，等周舟伸手相招，落在了他掌心。
“小道士，你又有信來？”
小鯉魚在魚缸中，魚缸在米凱爾的手中托著，他們正在一處密林中行走，背后不遠處是一些妖、人的尸體。
雖然他們身后不遠就是血腥的畫面，但這邊的畫風，依然是布滿了柔光。
小鯉魚在魚缸中跳了出來，吹了個氣泡將自己包裹，在空氣中‘游’到了周舟旁邊，湊過去看著。
米凱爾雖然還是那清冷的模樣，但目光也不自覺對紙鳶多停留了幾瞬。
她也是有點在意的。
周舟稍微觸動紙鳶的禁制，上面立刻浮現出了幾行小字。
“怎么又是這種文體…我給東方收集起來，這就可以當個少女詩集出版了！”
“這都是什么意思？君是誰？”
“對男子的敬稱，你來喊聲聽聽。”
“俊？”小鯉魚的聲音萌性十足。
“好生別扭，米，你也試試吧。”周舟笑吟吟地吩咐著。
米凱爾輕輕開口：“菌？”
周舟頓時面色有些陶醉，點點頭，“還是米有愛。”
小鯉魚氣不過，氣呼呼地游到了周舟的耳旁，這只渾身半透明的彩色錦鯉狠狠地咬在了周舟的耳垂，“你這耳根子偏天使姐姐！我給你整治一番！”
本來挺溫馨的畫風，畫面中的主人公卻上躥下跳了起來，直到米凱爾過去拉架，把小魚塞回了魚缸。
周舟捂著耳朵，對小鯉魚進行一陣說服教育。
嗯，要以德服魚。
那封信是：
思君不得見，奴身相依蓮，莫遲遲，遲遲不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