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畫過來趕人,周舟也只是一笑而過,給了歸青諸人一個回復:
天使出關,他就離開歸青。
歸鴻子吩咐的事,掌門青山也算是完成了。
接下來的數月,周舟又開始靜心修行,除了每次悟道之后都會有半日的休息,去溪水邊、或是山林中玩耍半日,也就每個月去兩次青火峰的外院,聽聽禁制之道。
天上的云每天都在變化;
東方羽兒身上的霓裳和束腰也是每天都在變化;
小芊霖頭上的發飾每天也都在變化,被羽兒和幾個仙人婆婆費心打扮的漂漂亮亮…
每天不變的,只是每日陪在周舟身旁的白色巨蛋。
“你什么時候才會出來?”周舟小聲問著。他幾乎每天都會問一次,在他閉目修道之前。
都說小別勝新婚,米凱爾雖然一直在他身邊,可隔著這羽翼化成的蛋殼,一葉障目法術又會被師父留下的太清符所遮掩,他并不能如愿見到米凱爾的俏臉。
雖然那絕美的容顏早就刻印在心田,可周舟還是思念她,思念的很。
修道路途漫漫,或者他也會有長久閉關而米凱爾也在旁邊守候的時候。
他比天使妹子還是幸運的,因為天使蛋可以搬來搬去,而他進入悟道境閉關的境界,一般情況下,身體是不能被移動的。
按米凱爾的性子,在周舟身旁呆個千年、萬年,也會安安靜靜的不感覺有什么吧。
每次悟道,或是在屋中閉門不出,或是在草廬頂棚,或是隨意在門前扯個蒲團,隨他心情。
悟道間隙,羽兒總會過來為他沏茶、送些點心和飯菜,柔聲囑咐著他該換身衣物,還總會去將他換下的道袍整理疊好。
論溫柔賢惠,簡直無出其右著。
就這么,周舟修行過了半載,修為穩穩當當地步入了金丹后期。
他這金丹,大如嬰孩的拳頭,上面蘊含著水、火之力,那金光閃耀奪目,每次內視都感覺像是在凝望一個小號的恒星。
之前本就差了臨門一腳,這近一年的苦修也打實了地基,重點是,周舟感覺心中踏實。
一直努力體會水火大道,輔佐參悟正邪平衡、毀滅與凈化平衡,對太清道的理解越發深刻,但又似乎沒什么所得。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周舟這道軀,也是越發的堅固,皮膚溫潤,肌肉力量感十足但線條流暢,體型沒有再增長,此時已經算是中等偏上,很和他心意了。
這半年內,又有六名弟子被襲,三死三傷。血神道無一人落網,唯一的戰績,或許還就是周舟斬殺了那個女鬼面。
實在不能說他們歸青仙人、修士無能,當真是血神道暗中經營了不知道多少年,又多是些奸詐狡猾之徒。
歸青吃虧,就吃虧在修正氣法、重堂堂正正,門中耿直的漢子、妹子,實在泛濫成災…
而耿直這種東西,又是十分好表演的,很難去分辨。
一年的學習,他對禁制之道算是正式入了門,也動手煉制了幾件不入品的法器,而且能破開四重蓮花禁制了。
不管是哪種煉器的法門,五重禁制在煉器之道中,是個不小的門坎,也是法器中、六七品法器常見的禁制要求。雖然破壞禁制比刻畫禁制要容易很多,但周舟也不敢大意。
可別不小心弄毀了一個準仙人的儲物法寶,里面說不定就有多少修道私藏啊!
這枚小小的戒指…
周舟拿在手中看著,自然沒有將別人遺物套在自己手指的打算,目光透過了戒中看著草廬的棚頂,想著這里若是下雨,會不會漏水。
腦子一抽,打著哈欠喊了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啊!哈哈!”
“你還有這般志向呢?”羽兒在窗外喊著。
“偶然想起了一首詩詞罷了,什么志向不志向。”周舟問,“你這次修行了有半日嗎?”
“當然有,我也是剛從悟道境出來,雖然是修行了兩次…我進來啦。”
“來吧,我又不是沒穿衣服。”
羽兒嬌嗔:“那你脫了我再進去。”
周舟:…
門扉被人推開,帶著面紗的東方羽兒哼著小調走了進來,端著一盤點心、兩個茶杯,后面還跟著那怯弱弱的小芊霖。
芊霖比一年前長大了些,雖然還遠不能稱之為少女。周舟笑道:“不知道我收的那個小徒弟,現在長沒長個頭。”
“是那小瀾嗎?”
“對,”周舟伸了個懶腰,在床邊坐了起來,隨手招出了一個閑來無事做就的方桌,上面擺上了白色的布帛。
他道:“我近來在研究如何作畫,卻是摸不到門道,有啥建議沒?你這洪荒白富美,又是我認識人里心靈手巧第一人。”
羽兒淺笑:“你不是說,可以用靈識印下別人的身影,直接用油墨拓在布面上嗎?”
周舟很驕傲的一抬頭:“失敗了。”
“嗤,哪有失敗了還笑的這么自信。”
“畫嘛,主要是要去畫意境,而非完全將景物拓印,那就是攝影了。”
“攝影?將影像攝來,倒也貼切。”東方羽兒問,“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作畫的?”
“怎么也要發展點修道的副業,萬一那天餓死了要,還能去天庭擺臺賣藝不是…吹拉彈唱我不喜歡,就只有這個了。”周舟隨口忽悠,羽兒果斷信以為真,覺得自己也該有點危機感了。
他取出了一只自己制作的毛筆,還有在玫畫那討來的油墨,蘸墨提筆,控水訣讓墨汁均勻在筆尖,卻是半天下不去手。“唉,沒了美工筆,我這大觸也是廢了啊。”
“美工筆是什么?”
“我小時候作畫用的工具,”周舟笑著搖頭,“一切又要從頭開始學,這毛筆作畫當真是費勁啊。”
“用神通咯。”羽兒在旁看著,扶著桌邊。
小芊霖正趴在床上,小手托著臉蛋,對床角的天使蛋輕輕嘀咕著什么。
因為東方羽兒不止一次說,里面住著一個很美的大姐姐,有一對翅膀,比羽兒還要好看。
周舟提筆半天,依然不能下筆,所幸將那珍貴的布帛收了,毛筆提起,在空氣中一陣揮舞。
油墨被控水訣操控,凝而不散、飄而不落,十多筆勾畫出一個美人的背影,雖然只是輪廓,但也是頗有意境。
周舟笑道:“看,我還是有幾分天賦吧。”
“你做什么都是厲害的。”羽兒由心地夸獎著…雖然這直白的夸獎讓周舟有點臉紅。
這種時候,還是來個黑他的比較習慣啊…
“繼續研究吧,反正不急,此事并非一日之功。”
周舟將毛筆上的油墨引出,將這些家當都收了起來,接過羽兒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口齒清香。
“何事不是一日之功?’
“一榜,封女神!”周舟仰頭三十五度,眼中帶著一種只屬于高手的寂寥。
羽兒眨眨眼,又是忍不住掩口輕笑,稱贊道:“好好好,一榜封女神,那我可是不是也要被你畫下?”
“當然,你這么漂亮,我見過的女子中絕對第二的存在!”
“雖然你這般說,我知道是為了讓我開心,但我還是…”東方羽兒臉蛋微紅,低頭看著腳尖,手指捏著衣角…等等,第二?
她的羞怯頓時消散了大半,抬頭嘆了聲,略有些哀婉地看著周舟,撅嘴道:“我知道比不過天使姐姐,你就不能當著我的面哄哄我…那,你能不能先把我畫在榜上?”
“這個倒是可以,”周舟笑著點頭,“等我畫功大成的,想要靠一幅畫來傳達出你美的神韻,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美…神韻…
他今天怎么說話這般的露骨直白?莫非…是要對、對自己下手了嗎?
東方羽兒捧著臉蛋,扭頭不敢去看。
周舟有些奇怪,不知道她羞個什么,剛才他說的話,有什么不妥、不對的地方嗎?
純藝術角度啊!講真。
周舟和芊霖玩了一會翻繩,羽兒幫他打掃了下房間,這對‘母女’就告辭了。
繼續修道。
周舟算算日子,別誤了下次去聽禁制解法。靈識注視著羽兒和芊霖進了鄰居閣樓,直接盤腿坐在了床邊。
之前在體悟什么來著?
是了,是上次對敵灰滕道人曾用過的,用純粹的太極之圖,進行防御和攻擊。雖然這道法對自己真元耗損巨大,但防護效果卻很強,之前殺灰騰時用過一次…這應該,是太清弟子的‘通用技能’吧?師父也沒指點過自己,他也只能自行摸索。
閉目之前,周舟看著身旁的天使蛋,笑著問一句:
“你什么時候才會出來?”
草廬的門慢慢合上,周圍的陣勢再次啟動,周舟也閉目進入了修行的狀態。
這半年,他都是如此過的。
雖然平淡,但心境平和不起波瀾,修為每日增進,心中有思念占據、身旁有東方陪伴,也不感孤獨寂寞。
山中有一聲轟隆的炸聲,聲音隆隆,帶著兩三句喝罵。
是血神道的人又在偷襲門中弟子吧?
也不知道師兄閉關能否安生,和妍兮一起‘同居’了半年,是不是有了突破進展。
那些血神道的人都是遠遠避開他這邊,也沒再去找玫畫的麻煩。就是,依然找不出那日偷襲玫畫、殘忍殺徒的渡仙道人是誰,對方隱藏的相當之深。
會是誰?
猜不到,想不明,他總不能對歸青的渡仙道人、三代門人們進行一次脫衣體檢吧?一群老頭、老太太的,他也沒這愛好。
米凱爾出關之日,就是他離開歸青之時;只是離開之后要去哪?去俗世告訴一聲芷燕?還是要去妖魔之地修行?
又或者,是跟東方羽兒去玄清山繼續做山中的苦修?
想了又想,他覺得去東方家里,面對那個金丹祖母…真的可能會有被綁起來直接拜堂成親入洞房的危險,很干脆地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漸漸的,他心中停了這些念想,變得波瀾不驚,靜靜地掃視靈臺,體悟太極平衡之道。
呼吸,漸漸安穩了。
大澤底的那處石頭縫。
小鯉魚還是小鯉魚,身形比上次周舟見她的時候并沒有長大,反而還縮小了點,身上的鱗片從淺紅色,朝著彩色轉變,半透明的,很是不凡。
一股股水元,在她身周流淌著,像是給她蓋上的被子。
魚嘴邊的氣泡忽大忽小,小嘴微微張著,隔幾天就喊兩聲‘小道士’‘肉肉’…
這水底,也有淡淡的霧氣,遮掩她的氣息,是周舟留下來的簡單陣法。
滴滴滴!
她額頭的鱗片突然出現了輕微的響動。
“唔…”
小魚迷迷糊糊地睜眼,眼珠盡力朝著頭頂看著,差點看成了‘斗雞眼’。
“十年之后龍門開啟…小鯉魚們都可以前去…我要去嗎?”
她迷迷糊糊地思索著,略微晃動下魚尾,慢悠悠地在睡了許久的石縫中游出。
血脈記憶中說,鯉魚一族有龍族血脈,可躍龍門化龍…化成玉龍。
躍龍門是不看修為的,也不看妖力如何,單純是靠…靠什么?小鯉魚想了想,應該是靠運氣。
那多試幾次總歸是好的吧。
“可是,這里到東海好遠哦,還要從東海入海口進入黃河才能算…好麻煩哦。”
小魚頓時有些糾結。
若是小道士在這里,聽他的該多好。
小鯉魚想了想,想了想,想了又想,慢悠悠地游回了石縫,打了個哈欠…
得,被懶癌傳染了…不,她是被太清無為的崇高思想境界影響到了!
但就聽嗖的一聲,小魚突然從石縫中竄了出來,在水底化作了一條彩色的光線,極快地沖了出去。
“不行,小道士身邊有那個天使,多耽誤幾年他就把本魚忘啦!本魚要變成最漂亮的玉龍哼!”
于是,她很草率的,就踏上了漫漫水路的征程…
小鯉魚洪荒水路歷險記,短暫開播。
在水底游著,她靠著靈物的本能躲避著那些大妖藏身之地。
借著地脈之法修行了這段時間,她修為已不算低,但不與其他妖物起爭斗,也無法衡量具體如何。
天下水路都是互通的,就算明里不通,也多有暗河。小鯉魚日行不知多少里,按照玉鱗的指引,朝著東海趕去。
跳龍門聽說很苦、很累,還很疼,可小鯉魚覺得她不怕。就跟求長生是周舟的執念一樣,化龍也是鯉魚一族的執念,何況,小鯉魚還要化成最美麗的玉龍。
但她游著游著,剛出發不過九日,就遇到了禍端。
是在中土界南邊的某條大河,她化作的彩光在水底劃過,本是十分迅速,但…快不過一只從河面追來的小白手!
這只小手輕松地將小鯉魚抓了出來,在小鯉魚還懵圈的時候,已經閃身回到了河邊。
“哥哥快看,我抓到了一條靈魚,肉味肯定鮮美!”這略有些稚嫩的聲音歡喜地喊著。
“快,水燒開了,把她扔進去,我見那些凡人就是這么做飯的。”
小魚看到了,這是兩個身穿著道袍的童子,看起來八九歲的年紀,看自己的目光滿是…不懷好意。
“呀!放開我!”小魚終于喊了聲。
話還沒落,就被扔入了滾燙的沸水中,一童子小手一摁,有白氣凝做了鍋蓋,將小鍋直接蓋上了。
然后兩個童子就眼巴巴地蹲在那等著,還習慣性地用小手扇火。
小鯉魚…
莫名其妙就被人上鍋煮了…
小鯉魚歷險記,劇終。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