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山之陽,大海之濱,山腳下,一座土屋迎風而立,由一些粗壯的樹干以及茅草搭建而成,有些陳舊,看來是有段歷史的。
山風與海風交替呼嘯,土屋瑟瑟發抖,好像隨時都可能倒塌,卻一直頑強的挺立著,不得不讓人驚嘆搭建者的“神作”。
此茅屋,便是蕭齊天與冷驚鴻鍛體修行的臨時住所。
茅屋內,陳設極為簡單,唯一桌、二椅,二睡炕而已。
茅屋外,有兩個大藥缸,搭在火坑之上。蕭齊天二人鍛體之時,每天都被海浪拍打得遍體鱗傷。若想持續鍛體,自然需要一下特別的手段來恢復傷勢。
而恢復傷勢最好的手段,當屬藥浴。
此二缸,便是蕭齊天二人鍛體之后專門用來進行藥浴之所。
又是一天清晨,當蕭齊天一覺醒來之時,卻見冷驚鴻獨自一人坐在茅屋之外,模樣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
蕭齊天一愣。
此時,距離蕭齊天開始教冷驚鴻鍛體之時,已過去了半年。
半年來,冷驚鴻一直很刻苦,一直很自覺,以往這時候,他早已沖到了海邊,與海浪奮勇拼殺。然而今日,卻悶悶不樂地坐在這里,這就是蕭齊天為之一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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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蕭齊天問道。
“蕭哥,我是不是很沒用?”冷驚鴻有些沮喪著問道。
“為何這么問?”
“自打一個月前,我進入鍛體六重天之后,我的體魄就一直上不去。無論多么刻苦,多么努力,似乎都沒有半點作用,一個月前是鍛體六重天,現在還是鍛體六重天,哎。”
“有進步的,只是你感覺不到而已。”蕭齊天安慰。
其實也不算安慰,因為這是事實。眾所周知,鍛體分九重,極境為九。鍛體六重天,則可以稱為一個分水嶺。
鍛體六重天之前,只要肯吃苦,只要有恰當的鍛體法門,進步是顯而易見的。然而修者一旦踏入鍛體六重天,若想繼續增強體質,那幾乎得每天忍受刀山火海般的痛楚,而且進步極為緩慢,很難感覺得到的。
當然,蕭齊天知道,除此之外,冷驚鴻之所以有如此錯覺,其實還有另外原因。所以,他沉思片刻,道:“算了,看你這樣,估計也沒心情鍛體了,那么,今日,我就教你一套武技吧。”
此言一出,冷驚鴻精神大震,雙目發亮:“真的?”
他的沮喪幾乎在瞬間消失不見。
也難怪他如此興奮,要知道,有一次他半夜起床方便之時,偶然間,卻發現蕭齊天在茅屋外演練武技。那些武技,真的太厲害了,至少他們冷家的武技根本沒法比。
他眼饞得直流口水。然而此后,無論他如何央求,蕭齊天就是不肯教他。用后者的話說,他現在最主要的,還是腳踏實地,將肉體境界提升起來再說。
誰想這一次,蕭齊天居然松口了,叫他如何不興奮?
“自然是真的。不過,你也別急著興奮,我教你歸教你,但我的要求,可是很嚴格的,如果你達不到我的要求,興許一會,你哭還來不及。”蕭齊天打預防針道。
“不會的。只要蕭哥肯教我,我什么都能夠接受。”冷驚鴻信誓旦旦地保證。
“是嗎?那我們拭目以待。”蕭齊天嘴角掛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剎那間,不知為何,冷驚鴻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
不久之后,茅屋外,一處開闊的場地之內,兩個少年迎風而立,自是蕭齊天和冷驚鴻無疑。
此時,冷驚鴻一身練功服,手中平舉著一柄長劍,眼神專注。
“開始吧。”蕭齊天道。
話語剛落,冷驚鴻腳步虛點,長劍舞動,一套劍法已然徐徐展開。
這套劍法,卻不是蕭齊天所教,而是冷家的得意劍法。原來,在蕭齊天即將教他武技之前,冷驚鴻忽然心頭一動,想在蕭齊天面前演練一下冷家的劍法,讓前者指點一下不足之處。
于是,才有這一幕的發生。
其實,這套冷家劍法,冷驚鴻卻也練得不多。因為之前,他一直執著于凝氣,花在練武的時間極為稀少。
不過,他的劍招看起來雖然有些生澀,倒也打得有板有眼。
而且,無論從出劍角度還是從腳步方位來看,都能看出這是一套頗為精煉的劍法,也能看出冷驚鴻那極其不錯的劍道天賦。
蕭齊天目中閃過一絲嘉許,嘴上卻毫不留情地打擊:“蠢才,你打的是什么?拘泥不化,頑固不通,這也能叫劍法?”
冷驚鴻一口氣將冷家劍法打完,有些不服:“我說蕭哥,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我練劍的次數十個手指都能數得過來,能做到這個程度應該不錯了吧?”
“放屁!”蕭齊天罵道,面色嚴肅:“如果你有這想法,那我勸你還是別修行了,平平凡凡過完一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我可不想哪一天看到你習武不精,被人一劍劈死。到時候你不覺得丟人,我還覺得丟人!哼!”他冷哼。
“沒那么嚴重吧?”冷驚鴻嘀咕。
“蠢貨,就你這態度,被人一劍劈死還是輕的,被人當眾羞辱你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蕭齊天毫不留情地罵道。
冷驚鴻聞言一陣尷尬,臉上發燒。
“修行一途,講究的是精益求精,容不得半點馬虎。不然縱使有驚人的天賦,成就也會極其有限。”蕭齊天嚴厲道,頓了一下,又再次開口:“而劍術之道,殊途同歸。小成之境,講究的是行如流水,天衣無縫。大成之境,任意為之,無招無式,只若天成。”
他的嗓音低沉,神情有些蕭索,似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冷驚鴻靜靜聆聽,表情卻也說不出的認真。
“你們冷家的劍法,其實還是不錯的。但一招一式分開來使,簡直死板之際。轉折之際,堵塞不通,幅度又大,很容易被人一眼看穿,能有什么威力可言?”蕭齊天點評道。
“那要如何做?”冷驚鴻虛心求問。被蕭齊天這么一說,他也感覺冷家的劍法太死板了,變招之時非常吃力。
蕭齊天罵道:“蠢才,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懂嗎?看你長得像塊大好的材料,怎么就笨得像頭牛一樣?劍招是死的,人是活的!”
“仔細看清楚了,我只打一遍!”他大喝。
話音剛落,冷驚鴻只覺得右手一空,手中的長劍已然出現在蕭齊天的手中。
蕭齊天腳步一邁,劍光疾舞,一套冷驚鴻既熟悉又陌生的劍法,已然在冷驚鴻面前演練出來,正是冷家劍法。
茅屋外,蕭齊天的動作并不快,然而劍招銜接之處,卻給人一種舉重若輕、渾然天成的感覺。那招式之間虛無縹緲,肆意揮灑,雖至簡,卻給人一種無所遁藏的感覺。
冷驚鴻看得眼神發直。
如果不是知道蕭齊天的底細,他甚至懷疑前者是不是之前就學過他們冷家的劍法,不然怎么會如此熟悉?
要知道,他只打了一遍冷家劍法啊,而且漏洞百出。然而,蕭齊天卻只憑這一遍就能將冷家劍法演練到這種程度,真讓人難以置信。
應該問,蕭齊天所練的,真的是他們冷家的劍法嗎?
為何他感覺,冷家劍法到了蕭齊天手中,比之在他老爹冷建輝手里之時,威能還要更大?變得更加純粹,多了無數種變化,給人一種防不勝防的感覺?
“嗡!”
長劍嗡鳴,卻又戛然而止,將冷驚鴻拉回了現實。原來,蕭齊天已然打完了一套劍法,長劍向著他飛來。
他接過長劍,雙眼徒然閉合,仔細回憶了蕭齊天練劍的整個過程。
蕭齊天目中閃過好奇,看著雙眼緊閉的冷驚鴻,暗暗猜測后者到底悟了幾分。
“是啦,一定是這樣!”冷驚鴻雙眼猛然睜開,迸射出自信的神采。手中長劍一抖,冷家劍法再一次徐徐展開。
這一次,冷驚鴻在一招使出之后,不等招式完全變老,就轉到下一招。轉折之際,雖還有點堵塞,但明顯順暢了許多,有一股說不出的自然韻味。長劍輕鳴,一勾一畫,一戳一挑,所過之處,居然給人一種詭異多變的感覺。
這一刻,蕭齊天忽然精光大盛,暗道一聲:“厲害!”只看一遍就能把這套劍法領悟到這種程度,這種劍道天賦,即便是見慣了各路天才的蕭齊天,身為玄天劍主的蕭齊天,也不得不道一句佩服!
“也罷!也是時候為你準備點東西了。”他暗忖,忽然看向天劍山深處,目光深邃,含義莫名。
狹小的山腰上,冷驚鴻一遍又一遍地演練冷家劍法,中途雖還有些堵塞,卻越來越舒暢,心中自是歡喜。
蕭齊天回過神來,在一旁指點道:“你這蠢才倒也悟了一些,可惜劍痕太重,也太笨拙!你要記住,劍招是死的,人是活的,死招式再精妙也會被破,活招式即便是最簡單的,也能讓人縛手縛腳,防不勝防!”
頓了一下,他又繼續道:“活學活用、招式之間融會貫通,一氣呵成,那只是第一步,只是踏入了準高手的行列。真正的高手,渾身所學盡皆遺忘在腦海之中,卻能隨手使喚出來,你永遠猜不到他下一招是什么,會擊向何處。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冷驚鴻一聽,暗自點頭,深感有理。
對敵之時,若能做到招式無跡可尋,對手定然放不開手腳,也就相當于掌控了主動權,確實很可怕。
這一天,蕭齊天終究沒有教冷驚鴻其他武技。
冷驚鴻卻也不覺得遺憾,他一直在演練冷家劍法,沉溺其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