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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瞎子

  莊菲菲張開嘴,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什么,而安爭已經施施然走了,就好像什么都沒說過一樣。爭緩步下樓的背影,莊菲菲忽然紅了眼睛。

  我曾經有個弟弟,我們相依為命。

  后來......

  莊菲菲的淚水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就那樣癡癡呆呆的站了很久很久。

  安爭回到的時候天還亮著,他手里拎著一個油紙包,里面在半路買的剛出鍋的豬頭肉還有幾個同樣剛出鍋的火燒。把豬頭肉放進燙手的火燒里,等上那么一兩分鐘再吃,那種感覺沒有吃過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安爭到家之后把火燒和豬頭肉給了古千葉和曲流兮,兩個小丫頭拎著又去找小七道。

  杜瘦瘦抿了抿嘴唇:“重色輕友!”

  安爭撇嘴:“昨天晚上你出去是不是買了烤串?”

  杜瘦瘦臉一紅:“那不是看你在修行就沒打擾你么......再說了,你對羊寶這種東西也不喜歡啊。”

  安爭:“我可以不喜歡,但你不可以不給我買!”

  杜瘦瘦表示我服氣了,然后指了指遠處站在樹下發呆的顧朝同:“那家伙怎么看都像是讀書讀傻了的人,站在那半個時辰了,一動不動。”

  安爭走過去,在樹下的石凳上坐下來:“怎么了?這里人太多不適應?”

  顧朝同搖頭:“沒有,我雖然從十一歲開始獨居,但打心里還是喜歡惹惱的。十一歲之后,每次過年也只能站在院子里看別人家燈火通明,看別的孩子放煙花,所以格外渴望將來住在一個大院子里,熱熱鬧鬧的。”

  安爭道:“都是些粗魯的漢子,和我一樣。所以你可能會稍有不適,住一陣子就好了,你了解他們之后也會喜歡他們。”

  顧朝同點了點頭,坐下來之后說道:“這院子里的每一個人,都很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說不上來,這里地處方固城的鬧市,可我卻覺得這里是一處世外桃源。沒有什么道理,也解釋不上來,我就是這種感覺。”

  安爭笑了笑:“那是因為這里自己人之間沒有紛爭。”

  顧朝同道:“嗯......對了,我剛才測過小七道的學問,基礎的東西已經沒有什么可教授的了。他這個年紀,已經找不到不認識的字,真的難能可貴。我故意找了些生僻的字,怕是絕大部分成年人,哪怕是讀書人也不一定認得的,他都認得。”

  安爭道:“小七道生性單純,我不希望你教給他陰暗的東西,但我希望你能讓他認識陰暗。”

  顧朝同愣了一下:“好難。”

  安爭道:“確實難,孩子還是一張白紙,你在上面畫什么就是什么。小七道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我親弟弟一樣。若是你教的東西讓他心思偏了,走上邪路,我就殺了你。”

  顧朝同道苦笑:“突然之間,覺得這一日三餐來的好難。”

  安爭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問先生一個問題。”

  顧朝同知道安爭這是要考量自己,坐直了身子道:“東主請問。”

  他不知道安爭的身份,所以只好以東主來稱呼。

  安爭道:“帝王用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當如何看待?”

  顧朝同道:“帝王家,說過的謊話只怕多的數不勝數,而這用人不疑四個字怕是最美的謊言之一了。帝王心術,哪里有什么用人不疑之說。君上若是對臣子說,我信你,用人不疑,那多半其實是不信此人。若真信,何必明說出來?用人不疑,只是相對來說更信任一些的人罷了。至于疑人不用......尋常帝王,多半做到自己不信任的人當然不用。而不尋常的帝王分成兩種,一為明君二為昏君。昏君用人,無跡可尋,想用就用不想用就不用,不看事只看心情。明君用人,明明懷疑也用,是因為被用的這人有用,而帝王實權穩固,用過再殺。”

  他問安爭:“為什么東主問這個問題?”

  安爭笑了笑:“沒什么......你看得陰暗,但說的透徹。小七道交給你,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顧朝同覺得安爭的氣質和他的年紀完全不成比對,很奇怪。

  “東主,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先去準備一下給小七道的教授課程了。”

  “先生稍等。”

  安爭問:“對當今大燕的局勢,如何看?”

  顧朝同沉默了好一會兒后嘆道:“大燕?我為燕人,所以多說什么。只一句......若非父母遺命,讓我此生必須入仕光耀門楣,我寧做一小店賬房數錢為樂。又或是,建一私塾做先生,育人為樂。”

  安爭笑道:“先生這兩個為樂,似乎相距頗遠。”

  顧朝同道:“因為我對大燕失望,所以即便做官,多半也不會快樂。”

  他走向自己的房間,背影蕭條。

  等到了夜里,安爭換上一身夜行衣,一個人離開了天啟宗。他按照鐘九歌給他的線索,再綜合聚尚院給他的線索,打算先摸清楚李昌祿那些私宅的情況。

  李昌祿在雖然在京城經營的時間并不久,真正得寵也是在三四年前,可這短短幾年的時間,誰也無法估量他到底搜刮積累了多少財富。一方面是邊疆浴血奮戰的將士們領著微薄的軍餉,一邊是李昌祿這樣的人大肆搜刮中飽私囊。顧朝同和安爭聊天的時候有一句話想說而不敢說......太后黨羽一日不除,大燕一日不得復興。

  安爭的身影如鬼魅一樣在夜色之中穿行,只有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安爭才敢肆意施展自己的修為。

  這幾年來,給了他比別人多幾百倍甚至上千倍的修行時間,雖然別人在外界修行一天的時間比他在逆天印里修行一天的時間收獲要大的多,可是時間的積累下來,安爭的修為進境還是超過了絕大部分同齡人。雖然隨著安爭的修為增進逆天印對他的幫助也會變得越來越小,但這種幫助是不可忽視的。

  黑色夜晚,黑色的安爭,悄無聲息的穿過大街小巷,最終停留在一座木樓的屋頂。

  木樓后面的那個院子,就是李昌祿在京城的產業之一。那院子里沒有一點燈火,似乎沒有人居住。但安爭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若李昌祿真的在這些宅子里藏著大量的錢財寶物,不可能沒有修行者守護。

  相對于普通人來說,修行者是高高在上的。可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并不一定清高。

  能用金錢和寶物驅使普通人去做的事,一樣能驅使修行者去做。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情懷,情懷也不能當飯吃。

  安爭檢了一下自己的裝備,青銅鈴鐺隨身帶著,血培珠隨時能為他將圣魚之鱗召喚出來。不但如此,許眉黛送給安爭的那塊可以召喚天昊宮門人的凝脂玉他也帶著,當然還有天昊宮的至寶之一,當初天昊宮開創者的隨身法器,紫品神器之一的黯然劍。

  黯然劍不同于其他的紫品神器,不僅僅是具備紫品的品質,還因為其中封存這一道劍意。這種威力的東西安爭當然不會隨隨便便拿出來使用,即便是在天極宮被幽人襲擊,石精大肆殺戮的時候,安爭也沒有使用黯然劍。

  安爭從木樓上掠下來,輕的如同一片飄落的樹葉,落地無聲。

  他先是靠近門口,側耳傾聽,感覺不到院子里有一點異動。安爭微微皺眉,那么多年在明法司的經歷告訴安爭一個道理......越是看起來平靜安全的地方,往往越是藏著無法估量的危機。

  這次探查,安爭寧愿不進去也不愿意打草驚蛇。這是李昌祿的一個宅子之一,萬一因為不小心驚動了李昌祿的,可能以后再下手的機會就不多了。

  安爭的雙腳在地面上輕輕一點,身子掠起來落入院子之中。這宅子很大,前院種植了很多花草樹木,但多是低矮的東西,所以雖然黑暗但對于安爭來說視線還好。安爭沒有在過道上走,選擇了從草地上往屋子那邊靠近。

  若是此時有人能看到安爭腳下的話,一定會驚訝的說不出來話。他的腳底踩在草葉上,而那細嫩的草葉居然不彎。

  安爭靜悄悄的靠近屋子,然后在窗外停下來,耳朵貼在窗戶上仔細的停了一會兒。

  就在安爭剛剛要站直了身子的瞬間,一柄長劍毒蛇一樣從窗戶里刺出了出來。

  安爭聽到了破空之風的瞬間向后疾掠,而握劍的人也從窗戶里撞出來長劍疾刺。若是能把動作放慢幾十倍的話,就會看到那長劍的劍尖和安爭的耳朵之間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安爭向后退,那人向前追擊,長劍始終差了這一厘米不能刺入。

  安爭強行扭身,避開追擊的一劍。可是后面低矮的草叢里卻忽然有個人冒出來,一劍刺向安爭的后背。這個人身上披著一層和草一模一樣的東西,之前躺在那,根本沒有辦法察覺。

  恰好一團烏云從天上飄過,將本就慘淡的月光擋住。四周黑的更透徹了,連劍上都失去了寒芒。

  安爭靠著那細微的風聲又避開了背后的長劍,腳下一點朝著門口的方向掠過去。突然之間,腳下忽然裂開一個大口子,一扇門板似的東西打開,安爭不由自主的往下落。

  安爭伸手在那翻板上抓了一下,身子借機升起來滾向一邊。而他落下去的地方,幾十支弩箭激射而出。若是安爭再慢哪怕一秒鐘,那些弩箭也會全部釘入安爭的身體。

  這只是李昌祿的一座宅子而已,居然如此的機關重重。

  安爭伸手往前一推,一股沛然的修為之力傾瀉出去,將那些自下向上激射出來的弩箭橫向打飛,弩箭比激射出來的時候速度更快。追擊安爭的那個人手腕抖轉起來,長劍如毒蛇點頭一樣將所有的弩箭全部擊飛。在這樣的黑夜之中,面對如此眾多且速度奇快的弩箭,他居然沒有落下一支。

  烏云移開了些,安爭皺眉看了看。

  面前站著兩個握劍的男人,身穿灰布長衫。詭異的是,兩個人的眼睛那么的特殊......沒有黑眼球,只有眼白。所以哪怕是在黑夜里,也那么明顯。

  瞎子!

  安爭緩緩站起來,感覺到背后也有輕微的聲響。他沒有回頭,也大概猜到了背后還有人就站在差不多五米之外的地方,從氣息來判斷只有一個人。

  “你是誰?”

  對面的瞎子問。

  安爭沒有說話,也不能說話。

  “不回答,那就死。”

  瞎子劍花一抖,三十六朵劍芒如五瓣梅花一樣,旋轉著刺向安爭身上的穴位。在這個瞎子出手的同時,另外兩個瞎子也同時出手,將安爭全部的退路封死。

  安爭心念一動,血培珠手串上四個字驟然一亮,三片圣魚之鱗圍繞著安爭,將所有的五瓣梅花劍芒都擋在了外面。

  可就在這時候,一片如同飄起來的黑布似的的東西,靜悄悄的漂浮在安定頭頂。

  一個人蹲在黑布上,等待著最后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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