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吳王突襲長安,唐王朝一夜降服、北方易主的消息不翼而飛。
大江南北一片震怖。
那些自負眼光雪亮押注在李閥身上投機的大商人、大家族此時不由得全都傻了眼。
“這是假的吧!唐皇兵精將廣,城池深壘,怎會被人殺到皇宮的?這倒也罷了,短短一個時辰不到,就被人一網成擒?”
長安城中一聲咆哮響起…
武士貜站在府內中堂,望著底下前來匯報的家將,心里冰涼。
長安城中似他這樣傾力資助李閥的大商人,還有很多,此時都到了重要時刻,做錯了決定可是要老命的事情。
一個家族的崛起與延續,在改朝換代的時候,是最好也是最差的時機,看準了就能保得百年富貴,看不準很可能頃刻之間身死族滅,不可不察。
“老爺,已經確定下來了,今日吳王早朝,已經改元易號,如今咱們江北也不例外,您聽,門外大股軍隊正在進城,調換城防,聽說唐皇,不對,忠順候已遷家眷于城南,此時一片哀聲…”
下人回稟道,面上還殘留著驚恐之色。
他們都以為昨晚的喧鬧只是鬧了賊人,沒想到竟是改朝換代。
簡直讓人措手不及。
武家主沉吟了一會,打了一個寒噤,連忙急聲道:“快快查一下吳王的信息,看怎么才能投其所好?咱們也得多備資財奉上,求得庇護。”
“是…”
消息一出來,不但是長安城盤根錯節的各大勢力都很快行動,那些還在各地觀風望勢的大小世家,也全都改弦易張,同一時間向著長安城派出使者。
無論先前怎么想,如今大勢已經分明,卻不能再次站錯了隊。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位吳王殿下對百姓似乎還算寬和,對治下商人和家族,也不會無故針對,只要攀上一丁點關系,就能獲是照顧。
民間風云變幻,沒有一點波瀾的就接受了這個驚天消息,天策府此時氣氛卻是冷如寒冰。
長安陷落的消息象長了翅膀一樣,飛快散布在二十萬軍馬之中。
流言四起,兵無戰心。
不但是底層軍兵,就算是那些領兵大將,此時也是心亂如麻…幾次騷亂,好懸才彈壓下來。
任憑再是壯志豪情、鐵血心腸,誰沒有父母家小?誰沒有親朋故舊?
自己在前方打仗,后方被敵人端了老窩,這仗還怎么打得下去。
“大家都有什么好辦法,說說吧。”
李世民渾身冰涼的坐在主位,早沒有了往日氣宇飛揚雄姿英發的模樣,說話有氣無力。
堂下雖然人才濟濟,此時卻是一片沉寂。
對于此時形勢也沒有了太好的法子。
“玄齡,你有何看法,不妨說說。”見無人說話,李世民不得不點名了。
他平日里最是信重手下兩位謀士,房玄齡和杜如晦,并笑稱為左膀右臂。
房玄齡擅長謀略布局,杜如晦擅長決斷選擇,這能很好的解決李世民所有難題。
想到兩人的才華,李世民眼中又露出希冀的光芒,希望這一次仍然能問得妙計,以安天下。
“秦王,此次跟往常大不相同,吳王這一手可謂又狠又準,他直接在長安改元易號,宣示正統,想必很快就會有圣旨明發天下,到時候,秦王不接旨不行,接旨也不好,總是進退兩難的事情…”
“克明,你來說吧!”
李世民聽而不聞,心里十分惱怒,轉問杜如晦。
房玄齡似乎說了很多,其實全是廢話,他又怎么聽不明白。
對方的意思是說如今大勢已去,如果不聽從長安旨意,就是陷害家人,立于不孝不義的境地,能不能戰勝吳軍還是未知,先一步就得損失慘重,這是勸自己放棄了吧。
一旦兩軍對圓,關中父老齊齊上陣勸降,那些軍將如何面對?
太難辦了。
就算李世民秦王府想要宣布另開新朝,割舍一切,也不能在自己嘴里說出來,否則豈不是要變成遺臭萬年的不孝子孫。
這個錯誤,擅長謀略的房玄齡總是不肯犯的。
杜如晦平日里謀事斬釘截鐵,此時也是期期艾艾,說不清楚,他苦著臉道:“殿下,此事說難也難,說易也易,端的只看一個選擇罷了…從天下萬民來看,當然深盼秦王能解萬民倒懸,破釜沉舟,從親情孝道來看,勢必不能如此,降了吳朝至少生命無虞,皇上被封了個忠順侯,殿下也可得一個安樂伯什么的貴爵…”
說到這里,杜如晦再說不下去了,他看到了李世民要吃人的眼睛里透著絲絲兇光,心里一寒。
在李世民的眼中,自己麾下謀臣如雨,戰將如云,更兼兵精糧足,怎么可能就此拋下大好基業?
只得一個什么安樂伯,怎能甘心?
他心里已然悄悄恨上了杜如晦:”好你個杜黑臉,敢勸我投降,如今形勢艱難,暫且不同你計較…”
李世民收斂眼中兇光,重新擠出一絲微笑,悲涼嘆道:“想我天策府,從軍不過千、將不過三,直至如今二十萬兵馬雄踞中原,創下大好局面,在座各位無不是憚心竭慮,費盡心血,又怎么可以就此舍棄?今日局面,還請諸位多多出謀劃策,不吝賜教?”
他神情十分誠懇落寞,眼角濕潤,一股英雄末路的悲涼涌上所有人的心頭。
靜了一會,底下一位長須中年突然抬起頭來說道:“殿下勿憂,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自古龍爭虎斗,當局者迷,跳出局中來看,天下如棋著著新吶!”
“怎么說?魯國公請講。”
李世民眼皮一跳,他心里早就有個想法,但卻不能自己說出來,不然就會大失人心。底下文臣武將都是精得跟鬼一樣,又是個個裝糊涂,沒有一人能為主分憂。
很可能,他們也是知道的,只要誰提出這個計劃,當會千夫所指,死無葬身之地。
關鍵時候,卻還是相交于青萍之末的劉文靜靠譜,聽他語氣,似乎要說出自己想聽的計謀了。
“請放心說來,無論所言為何?世民絕不怪罪!”
李世民擦了一下臉上淚痕,溫和笑道。
劉文靜很早就支持李家父子起兵,為唐王朝建立很大功勞,跟李淵也有著姻親,因此平日里有些恃功而驕,好在這不算什么大事,李淵倒也能忍得了他。
但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這位雖然做了宰相,也做了吏部尚書、封了魯國公,卻不改初衷的死心塌地跟著自家二兒子李世民。
皇帝尚在,太子也在,你一個朝庭大員盡心輔佐二子是幾個意思?
李淵心里一怒,劉文靜就悲慘了,他干脆被發放到了天策府中,閑置起來,美其名曰效力軍中。
他當然心里不滿,不過也無法可想就是了。
此時冒著無窮風險向李世民獻此毒策,也是拼命下了血本了。
“秦王,河北竇建德被連根拔起之后,他手下大將可是有那么一些流亡在外,更有幾萬殘余兵力,不可不察啊。”
“你指的是劉黑闥等人?”
“就是,聽聞這些反賊攻城掠地、不事生產,兼且來去如風,他們的兵力倒不算什么,但騎兵眾多,卻是很能跑,聽說跟塞外有著勾結。”
“哼,那算什么?區區賊寇而已,有我那三千精兵扼守要道,無論他們怎么勾結也是翻不了天。”尉遲敬德黑沉著臉,惱怒說道。
“呃…”
劉文靜看傻子一樣看著尉遲敬德,李世民也是心里一堵。
其他人全都低下頭去,不發一言。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只有尉遲敬德心思粗狂,卻沒有理解。
看著李世民心急如焚,又不好親自說出口的模樣,劉文靜灑然一笑道:“尉遲將軍這等虎將,當然得正面對抗吳王麾下勢力,這才是用兵之道。”
“如此甚好!”李世民撫掌大笑,先前的郁悶一掃而空。
眾人看著兩人做戲,只能捂著鼻子象是吞了一只蒼蠅一般的附和道:“如此甚好。”
一問一答之下,計劃就很清晰了,把尉遲調開,派暗子說動劉黑闥引突厥南下…
當然,其他兵將都要退守南線,至于理由嗎,那是現成的。
“吳王賊軍勢大,他既然攻伐長安,斷我等根基,我們就兵發洛陽,爭取一日而下。至于怎么對付無雙劍,你們有什么想法?”
“稟殿下,聽說日前高句麗傅采林現身中原,還有突厥武尊畢玄也已南下,據可靠消息,是知道無雙劍擊敗寧道奇之后,兩人見獵心喜,正籌謀決戰呢。”
說話的是長孫無忌,卻是李世民的妻兄,更是他從小交好的朋友,此時用計又狠又毒,卻是幫著李世民解決了心頭隱憂。
“好!打虎還需親兄弟。”李世民心懷大慰。
放突厥狼騎入關,再派人說動兩大宗師聯手于軍陣之中伏殺無雙劍,這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