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 不可一世(下)

　　“不能退！”

　　李世民長劍出鞘，神色堅毅，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冷喝道：“紅拂，你難道看不出如今形勢嗎？這是最好的時機，藥師，五虎群羊…”

　　能當上千古一帝被世人傳頌，李世民決非膽小怕事之人，他不但擅長兵法，而且慣會借勢用力。

　　行軍打仗之時，他最愛堂堂正正以勢壓人，讓對方無計可施。但在平日為人處事之時，卻是酷愛冒險，不放過任何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機會。

　　自古出奇兵易，用正兵難，非眼光出色之人不可為。

　　凡領兵大將，首先想到的就是用出各種手段消弱對手，或者攻其不備，或者聲東擊西，但水淹，或火攻，但這些招數，一般情況下卻是沒用的。

　　能取得最后勝利者，無非就是自己的眼光勝過對手，多算勝過少算。

　　臨戰第一課，陣列而戰，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就是先把自己放在不可戰勝的層面，才能做常勝將軍。

　　李世民對此深有理解，他的眼光也是極好，別人只是看到無雙劍來襲，破壞今日大好局面，十分兇險，他卻看到了其中隱藏的機會，有著慈航靜齋師妃暄在場，更有著道門大宗師“散人”寧道奇守在一旁，更有著天策府眾將在，樓下街道處更有著己方大批兵馬，如此局面，如果還不敢放手一搏，那還有什么事可以搏？

　　這一刻，李世民卻是心動了，他看到了斬殺南方大敵的機會。

　　別人不太看得起江南勢力，在他眼里，卻是平生大敵。

　　何況，這事關系到和氏璧的歸屬，這塊玉璧并不僅僅只是帝王的象征，而是真真切切代表著實力。

　　論正面戰場，論謀臣武將，李世民什么都不缺，但爭奪天下，卻并非這么一點就可以的。

　　所謂集眾，自然是不拘一格，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奇人異士。

　　比如江南勢力，蘇辰別的方面根本就稱不上出色。

　　論聲望，論文臣武將精兵，全都比不上他李家，但就如春風細雨，人家輕輕松松就占據江南大部，眼看即將一統。

　　他既沒有可歌可泣的守城或野戰，也沒有可堪傳頌的戰場斗將，只有暗夜里那一柄柄滴血的利刃，或者是行軍背后射出的冷箭。

　　蘇辰勢力什么都缺少，就是不缺江湖高手。

　　而這一點，正是李世民所缺少的。

　　所以，他才更想得到和氏璧，這代表著佛道高人全都會歸到自己麾下，最不濟就是結下盟約，從此補上自己最弱一個短板。

　　更別說，還可收獲遍布天下各處成百上千的寺廟僧人、蕓蕓眾生中的不可勝數的沙門信眾。

　　這些潛在支持，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放棄的。

　　這一點，紅拂女出身楊素府中，不會看得明白，尉遲敬德是一員難得勇將，也不精于算計，李元霸就更別說了，此時躍躍欲試，已經蓄勢待發護在身旁，讓他動腦筋是想也別想，最能理解的就是李靖。

　　這位出身官宦世家，幼時就得其舅父韓擒虎傾囊相授，深負大名，對天下形勢可謂了若指掌，尤其是對兵法戰陣之法，更是有著一種讓人驚嘆的天賦，聽到李世民厲聲呼喝，他立刻就明白了。

　　只是揮了揮手，李靖就手持長槍，站在最前。

　　身后幾人一見此景，也不再多說，平日里相處的默契讓他們明白此時最該做的是什么，轉眼間就擺出一個軍陣，把李世民護在中間。

　　以退為進，伺機出手。

　　這是要火中取栗了。

　　蘇辰出手一抓無功，也不意外，他看著眼前那百千雀鳥啾啾鳴叫，終于轉移目標，也顧不得那位圣潔仙子如同游魚般從他的掌下掠出樓臺。

　　那是一對與世無爭的眼神，瞧著它們，就像看到與這塵俗全沒關系的另一天地去，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測的層次里，當中又蘊含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從容飄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誠。

　　于破碎成粉末的桌椅碎屑之中走出來的寧道奇，負手背后，五縷長須隨風輕拂，峨冠博帶，身披錦袍，一股自然之氣不住從周身溢出，從天靈與涌泉灌入，與天地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

　　這人一出現，就占據所有人的視線，先前最引人注意的李世民和天策府眾將、讓人無限向往的師妃暄，全都已經被人忽視。

　　眼前只有他一人，那清瘦身軀似乎充塞整個空間。

　　“好一個謙虛自守的心法，已臻渾然忘我的境界，深得道門致虛守靜之旨…只可惜，你走錯了路。”

　　蘇辰看著寧道奇，惋惜說道。

　　“大道三千，各走半邊，蘇小友天資縱橫，年紀輕輕就達到如此境界，實在是讓人羨慕，可是，若能達到最終一步，選擇什么道路，又有什么緊要呢？”

　　老道士不緊不慢的說著，看似逍遙飄逸，只要了解他的人，只要看到他眉毛微微挑起的舉動，就能發現這位也不是那么輕松。

　　雖然說得信心十足，對所持道途問心無愧，但也不是沒有半點觸動。

　　“對，求道問道，我但求我道，能達到大宗師境界，誰也不能說你錯了，寧道友你的確有自信的底氣，出手吧，讓蘇某見識一下名震中原的‘散手八撲‘”

　　蘇辰向來是行動派，只是寥寥幾句，就深知這老道士心念堅不可摧，平常手段言辭絕對動搖不了他的本心。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到黃河心不死！”

　　這就是老道士心靈寫照。

　　寧道奇相信他佛道合流的道路絕對沒錯，為佛門奔走也是心甘情愿，甚至他寧愿為佛門小輩站臺，為所謂的天下明主保駕護航，這事無論別人說破大天，他都不會認為自己是錯的。

　　那么，就只有一戰。

　　蘇辰長劍出鞘，劍尖斜斜劃出，看似不快，卻在李世民幾人的眼里拖出道道殘影，他的聲音清冷、淡然，卻帶著無與倫比的信心，仿佛在陳述真理：“我知道…慈航靜齋任你觀看《劍典》，又以積累的佛門氣運助你，讓你臻至之前無法想象的’陰神圓滿’之境，能人所不能，給了你極大的信心。但我要告訴你，一切外物全都無用，真想超脫還得求諸于己，得法而忘法，才是正道。”

　　劍光越來越亮，到最后恍若閃電雷霆，“滋啦啦”一聲脆響向著寧道奇斬了過去。

　　這一劍似急似緩，明明看著清清楚楚，那團光影卻是一閃之間就到了老道士的面前…

　　金光越來越亮，聲勢也越來越小，到最后凝成一道光絲，向著寧道奇身體一絞而落。

　　“好一式無雙劍！”

　　寧道奇面色慎重，寧道奇背負在后的兩手倏然分開，似預知蘇辰動作的所有變化。

　　似撲非撲，若防若攻，只是其速度上的玄奧難測，就可教人看得頭痛欲裂，偏又是瀟灑好看。

　　他忽然而躍身半空，往下撲擊。

　　“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