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卷起巨大渦流的海面,被擊穿出圓形的海穴。砸入海中的火球,讓漆黑的海底耀出火光,然后才開始慢慢的熄滅。
船上的眾人渾身濕透,此刻卻也顧不得自己,紛紛回頭看著后方沖騰而起的浪濤。戰艦雖然沒有被隕石直接砸中,卻也差點被海面卷起的漩渦卷入。浪濤還未徹底的平復下來,海底多了玫麗的色彩,然而那灰白色的死寂,卻也很快的,就將它壓制。
破天而下的火光熄滅,天地重新歸于平靜,沒有顏色,沒有七彩,連遠處的那仙山,也開始慢慢的消退,猶如一場華麗的泡影。
鸞梅咬了咬牙:“拜火教!”
桃霏亦是心中震動,扭頭看向師父。雖然如今已經脫離了拜火教,但在內中深處,她依舊存在著一些畏懼。而她也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拜火教最后的藏身處,竟然會是這種地方。
寧江自然知道眾人的心情,拜火教的圣凰,接連數次的展示出天降隕石的奇跡,凡人想要不因此而產生畏懼,也的確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毫不客氣的說,如果不是有他,就憑著拜火教引的、接二連三的“天災”,就已經足以成為、在塵世間操控一切的,至高無上的神教。
雖然他心中很清楚,在他的上一世里,“天降隕石”這種事,從來沒有生過,而這一世,圣凰和拜火教之所以做到,還是因為他上一世里,重生前斬開蒼穹的那一劍。
星落老人安安穩穩的坐在輪椅上,往遠處看了看:“自從進入這個所在后,遇到的星光,全都不在我們找到的星軌圖上,看來這只是誘導我們的陷阱。”
“黔驢技窮罷了。”寧江淡淡的道,“這一砸過后,拜火教已經再施展不出其它的手段。”
星落老人笑道:“賢侄這般肯定?”
其他人也一同往寧江看來。剛才的氣象實在太過驚人,如果不是寧大元帥提前覺異常,他們已經是船毀人亡,這種情況,如果多來一兩次,在這樣的大海上,他們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其中,鸞梅和小夢都已經是第二次,從這種天災下死里逃生,上一次是在京城,她們依舊記得,那個時候,隕石砸京城所引起的恐慌。至于桃霏,出身于拜火教妖女的她,雖然還是第一次真正的見到,但這種強大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所能夠抵抗,就算是宗圣級的高手,真要挨上這樣的一擊,也必定會化作齏粉。
寧江卻是冷笑道:“剛才這一擊,甚至還比不上隕石砸在昊京時的那一下。昊京那一次,雖然死的人最多,但其實就威力來 說,跟岳湖、崆山、泰山的毀滅,是無法相比的。砸在昊京里的那一擊,與砸在崆山上的那一擊,相隔不過半年,威力則要小上許多。同樣的,剛才這一下,與導致泰山崩潰的那一擊,相隔也差不多就是半年。砸毀泰山的那一記威力最大,造成的效果也最為驚人,至于這一記,不過是狗急跳墻罷了。”
眾人彼此對望,把每一次的隕石天降結合起來看,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
寧江繼續道:“不用再按著星光走,這片海域不可能太大,就這樣在海上搜就好。大家也都累了,輪流值班,像這樣的危險,可以不用再擔心。火炮和玄武槍都上好膛,其它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說完之后,也沒有再多講什么,就這般帶著妹妹、小刀入艙去了。
“姑姑?”紅蝶看向鸞梅。
鸞梅的目光環視著遠處灰暗的海平線:“惡女神就在這里的某個地方藏著…我能夠感覺得到。”對于綺夢的離去,她依舊無法原諒,此刻提到惡女神,眸中閃動這憤怒的火光。
桃霏緩緩的道:“如果惡女神在這里,那女尊也應該在,不過師父說過,女尊原本就年老色衰,那一次又受了重創,圣凰血雖然有自愈的能力,但她受傷的并不只是肉身,還有神魄,此刻已經不足為患。看來似乎說的沒有錯,剛才這一記,不過是狗急跳墻、生怕我們找上她們罷了。”
其他人心想…年老色衰是什么鬼?
自從進入極東之境后,遭遇到三怪獸的襲擊,經歷了不見天日的黑暗,又遇到了破空砸的隕石,步步驚心,險死還生,讓人不得安寧。然而這刻,寧江卻是悠閑的帶著妹妹休息去了,眾人對他本就信服,眼看著他這般輕松,不由得也跟著放松下來。
當下,李茂重新令人員輪值,該休息的便安排著去休息。眾人原本就已疲憊不堪,這個時候,方才真正的放松下來。星落老人則依舊留在甲板上,看著遠處的海平線,就這般一直沉默著。
船艙中,寧江則帶著妹妹和小刀洗澡去了,這一路下來,連他也感到疲勞,適才的隕石天降,雖然兇險,卻反而讓他知道,已經沒有多少需要他再去擔心的事。
浴室之中,小夢與小刀姐妹兩人相互打鬧,水氣四濺,寧江泡在熱水中,悠閑地看著撲騰的她們。
小夢伸出手,盯著自己的手背:“哥哥,這地方好奇怪,明明感覺一切都很正常,但卻完全看不到顏色,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有問題。”
寧江道:“應該是這里的光 ,和其它地方有些不同。我們平常看到的色彩,其實全都是光的反射,這個地方的光,和外界有著很大不同。”張開手臂,讓一大一小,除了年齡以外,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妹妹貼過來,一左一右靠在他的肩頭。
大約幾日之后,一座海島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海島的形狀,看上去與他們那日所看到的“仙山”幾乎一模一樣,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片荒涼和死寂。
戰艦停靠后,寧江帶著眾人登上了海島,而這個時候,也有數百人,從暗處涌出,持著武器、弩弓,紛紛對準他們。
這里竟然有這么多的人,連寧江也多少感到一些意外。只是認真看去,這些人,卻俱是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也不知他們到底在這里生活了多久,又是怎么在這里生活的。
寧江立在沙灘上,無視這些充滿敵意的人,他負著雙手,往遠處看了一眼,緊接著便淡淡的道:“哈,原來是拜火教的惡女神…阿鳳姑娘,難怪我們搜捕天下,有找不到你們,居然會藏在這種地方,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眾人看去,只見一名女子,帶著一批拜火教徒從暗處走出,為者,竟然真的便是拜火教的惡女神“阿鳳”。當日拜火教的三名惡女神一同出現,對上周公貴、劉玄游、秋水薦三名華夏高手,最后兩死一逃,成功逃走的,便是阿鳳。
身為拜火教的惡女神,此刻阿鳳的目光,卻是充滿了憤怒:“你們到底是怎么找到這里?”此時此刻的她,多少顯得有些氣急敗壞,藏身在這種地方,竟然也會被找上,這對她來說,顯然是無法想象的事。
寧江卻是嘲弄的道:“你猜?”
惡女神又驚又疑,卻是怎么也無法想通。她自然不知道,即便是寧江,實際上,初始時也沒想到,按著尸衍留下的那幅星軌圖出海,找到的居然是拜火教余孽最后的藏身之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寧江卻是故弄玄虛,“你們真的以為你們逃得掉么?”
惡女神怒不可遏:“你們根本什么也不懂,呵呵,你們真以為能夠擊敗大宗邪,就能夠對付得了修羅界?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未來的敵人到底有多可怕,你們根本不了解修羅帝有多可怕。只有圣凰能夠拯救你們,只有圣凰能夠拯救得了這個世界,為什么你們就是不懂…”
鸞梅踏前一步,面無表情,冰冰冷冷的道:“我們不需要什么救世主,修羅帝也好,朱雀也好,想要壓在我們頭頂上的,就是我們的敵人。你和綺夢一樣,都是被朱雀壓迫的可憐 人,你真的就這么想,永永遠遠成為朱雀的奴隸?”
“你說的是那個連她自己都搞不清狀況、根本沒有意識到她自己在做什么的蠢貨?”惡女神不怒反笑,“你們把她害成了這個樣子,結果除了讓她承更大的苦,受更大的罪,還給了她什么?幫了她什么?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蠢貨,以為自己是在抗爭,說到底,不過是在蛛網里掙扎的可憐蟲罷了。你們掙扎得越厲害,束縛得就越緊,將來你們所承受的折磨就越多,你們現在只管得意,用不了多久,你們就會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愚蠢。”
紅蝶不屑的道:“你是在威脅我們么?為什么我聽的,更像是無路可逃的喪犬最后的哀鳴?”
惡女神陰毒而又憤怒的瞪了紅蝶一眼,轉身就走:“殺了他們!”
在她周圍,那些拜火教徒帶著那成百上千人,在嘶吼中朝著寧江等人沖去。
呯呯呯呯呯 隨著玄武槍的輪番射擊,這些沖來的人紛紛倒下,與此同時,寧江等人身后的戰艦上,黑壓壓的火炮從炮孔推出,轟、轟、轟、轟。炮彈在人群中炸裂,尸體亂灑,血水飛濺。
潮水般沖上來的人們紛紛倒下,整個過程,幾乎就是單方面的屠殺。武器上的懸殊,使得這些人兇狠的反抗,成為了垂死的掙扎。滿地的尸體過后,剩下的人驚恐的后退,他們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兵器。
寧江等人卻也看出了,這里絕大多數,不過就是些連武功都不會的普通人,眼看著剩下的人在驚恐中一哄而散。鸞梅道:“這些人到底是從何而來?難道他們原本就是這里的居民?”
寧江道:“看看再說吧。”轉身朝向李茂:“我帶三十人入山,你帶著剩下的人守住戰船。”
緊接著又看向桃霏:“你也留下吧,惡女神既然出現,蕭菩薩哥和其他一些拜火教余孽應該也在這里,你畢竟是拜火教出來的人,就不要去面對她們了。”
“遵命,大元帥!”
“是,師父!”
李茂與桃霏分別應道。
上船與星落老人說了一聲后,寧江便領著鸞梅、小夢、紅蝶、小刀,帶了三十名玄武兵,踏過滿地的尸體,往山中走去。三十名玄武兵,手持著上好子彈的玄武槍,在他們周圍警戒著。
進入山中,周圍一片荒涼,也看不到有任何的動植物。鸞梅看向周圍呈灰白色的焦石:“這個地方,真的能夠住人嗎?”道:“看剛才那些人的樣子,就算真的是住在這種地方,恐怕日子也過得很不好吧?”
他們一同,轉過一處山腳。鸞梅睜大眼睛:“那個是…”
寧江抬起頭來:“徐福帶著三千童男童女出海的黑龍戰船…果然是在這個地方。”
在他們的前方,擱淺著一艘巨大的樓船,往下凹去的盆地,許久以前,很可能是一處湖泊,那黑色的樓船,就如同被塵封的陰影,威遠而又壯觀的矗立在那。即便已經過去了千年,誰也也沒有給它帶來多少痕跡,然而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條已經化作了焦土的猛虎,是一種陰氣森森的死氣。
鸞梅輕輕的,用手撥弄著鬢邊的束:“綺夢說的沒錯,拜火教果然跟當年徐福帶走的三千童男童女有關,只是,到底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帶著三千童男童女出海的徐福,會來到這種地方?他們最后的去向是哪里?大秦二世而亡,這中間莫非有什么隱情?”
寧江搖頭道:“大秦二世而亡,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于役民過苦。只是,在嬴政一統天下后的短短二三十年里,到處修建土木,天下人苦不堪言,即便是在他生前,民怨其實已經無法壓住。就算嬴政本身如此殘暴,輔佐他的毛遂和徐福,也不至于如此不智。毛遂先是化名呂不韋,其后又化名李斯,按前輩所說,他十有是嬴政真正的生父,而按照史書,嬴政終其一生,對李斯都是言聽計從的。以毛遂和徐福的本事,竟然沒有能夠保住大秦,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抬起頭來:“一統天下只是他們的手段,他們原本就有著更高的追求。”
紅蝶道:“比擁有天下還高的追求?那會是什么?”
寧江聳了聳肩:“長生不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