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夢目瞪口呆看著被那幾只野獸分尸的丑陋女子。
隨著最后那絕望而又憤怒的慘叫聲,丑陋女子的血肉猛然爆開,化作幾片血影,沖入了那一虎、兩豹、一蟒、一鷹體內,其中又有一股,往小黑貓詭異的流來。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瞬間出劍,一劍劈在血水上,血水啵的一聲灑開,卻仍有一小部分沖入了黑貓體內。
小黑貓痛得在地上翻滾,不只是它,那些野獸更是如此,沖入它們體內的血水,如同在它們體內燃燒,摧毀它們體內的一切。
這種情況,讓小夢想起了那個時候,幻月祭司在箋麗體內發動的咒術。
幾只野獸在嘶吼中打滾,身體一片片的裂開,嘭的一聲,最先爆體而亡的是那只海東青,緊接著,隨著巨蟒最后的抽搐,它也癱軟在地,一動不動,剩下的虎和豹,也在做著垂死的掙扎。
很顯然,那丑陋女子用她最后的死,報復了這些將她分尸的野獸。
少女跪坐在地,把可憐的小黑貓摟在懷中,小黑貓在她的懷中扭動,發出喵喵喵的悲鳴,奄奄一息。少女想要把它抱去找哥哥,也許哥哥會有辦法救它,然而回頭看看害怕地縮在那里的三男一女、四個孩子,她又無法拋下他們不管。
怎么辦?她急促不安的想著,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的胸口驀地一痛,小黑貓咬在了她的身上…
砰的一聲,寶劍與琉璃瓶在瞬間發出震響,春箋麗一劍橫掃,琉璃瓶被她震退,落回前方高處的佛桑娘手中。
佛桑娘的腳尖,詭異地點著一根枝頭,近乎于懸空的飄在那里,這已不是尋常的武學所能夠做到,而必定是緣于某種巫術。
佛桑娘淡然笑道:“小春妹妹的本事,果然長進了許多。”
她的樣子,看上去既不生氣,也不動怒,那慈悲的面容,仿佛在勸度著世人。她繼續微笑著:“不過姐姐卻很想知道,為什么你這么的急于殺我?就算你的那位同伴,與我的五師妹發生了沖突,但是現在找到她們,或許也還有挽回的余地,實在挽回不了,我們找上的也只會是她,跟小春妹妹你沒有什么關系,你卻為何要替她出頭?”
緊接著卻又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春箋麗:“還是說,小春你有什么理由,生怕我會將你出現在這里的事透露出去,所以想要…殺人滅口?”
春箋麗心知對方已經看穿了她,但她卻全無辦法,事實證明,即便是相比以前實力大漲,想要擊敗甚至是殺死這位佛桑娘,仍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雖然她很討厭對方的笑容…
她嬌笑道:“姐姐真的想多了,小妹只是想試試自己的本事到底長進了多少,不過現在看來,恐怕仍然不是姐姐的對手,小妹有些班門弄斧了。”
佛桑娘卻是嘆了口氣:“每次看到小春妹妹你的笑,都讓人很想甩你兩個耳光。”
春箋麗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笑道:“彼此彼此!”兩個同樣虛偽的人撞在了一起,果然是無法相處啊,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虛偽,殺不了對方,至少也要嘗試著用笑容惡心死對方。
佛桑娘心中也是暗中警惕,這丫頭的實力仍然要弱她一線,這一點她已可肯定,但她深深的知道,自己如果要殺對方,同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她很清楚,這丫頭擁有某種能夠通過自殘,在極短的時間里提升實力的魔功,如果她非要在這里把對方殺死,那在絕境之中,對方的反噬,對她來說也不好受,甚至有可能拖著她一起死。
顯然,就是因為明白她不敢冒這樣的險,這小娘們才敢笑得這么開心…或者說是笑得這么惡心!
當然,她的五師妹血菱娘就在附近,如果血菱娘能夠殺掉春箋麗的另一名同伴,然后來到這里,那她們兩個人聯手,自然穩打穩的能夠解決掉春箋麗,然而回想著剛才,五師妹那瀕死的慘叫聲…她的心中頗有一些心寒。
看著春箋麗,她的笑容中透著陰冷:“如果我的師妹出了事,我金蠶嶺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春箋麗同樣在陰陰地冷笑著:“彼此彼此!”
兩人的目光,陡然間交換著仿佛實質性的殺氣,佛桑娘猛一轉身,往遠處飄去,她的身影,猶如青煙一般在枝頭飛竄,忽的一下就消失不見。春箋麗也沒有空去管她,拔腿就往剛才慘叫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就這般跑了一段,她忽的叫道:“小夢?”
在她的前方,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懷中抱著一只小黑貓,身后跟著四個手牽著手、驚慌害怕的孩子,穿過一片灌木,往她走來。
當寧小夢與春箋麗帶著那些孩子走出林子的時候,她們一眼看到了寧江。
此時的寧江,正帶著秦無顏與秦小丫兒兩人,站在幾具尸體邊。原本在向秦無顏與秦小丫兒交待著接下來的任務,想到她們兩個散步去了這么久,一直沒有回去,于是帶著秦無顏與秦小丫兒出門看看,結果得到了小春、小夢兩個少女追著一個“看不到的男孩”跑出鎮子的消息。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寧江還是帶著秦無顏與秦小丫兒,追出了鎮,一路找到這里。看出這六名匪徒全是死于春箋麗的罡元劍法后,寧江的心中是有一些疑惑的,因為春箋麗和小夢應該是在一起的,但是看這樣子,在這里出手的只有春箋麗。
只是,還沒有等他進一步查找線索,就已經看到春箋麗和寧小夢,帶著四個孩子從林中走了出來。
“小夢,你受傷了?”他看著抹胸上有一點血痕,肩頭滿是血跡的妹妹。
“不礙事的!”小夢搖了搖頭。
雖然她是這般說的,寧江還是將手搭在了她的腕脈上,替她檢查了一下,見她的確沒有什么大事,方才放下心來。又看向她抱在懷中的小黑貓:“這是…”
小夢道:“哥哥,我們回去再說。”
寧江點了點頭,既然妹妹這般說了,他也就沒有多問。
進入鎮子,找了一名老人,將那四個孩子送回了家。
拱橋邊,被大家喚作柯嫂的女人,抱著其中一個男孩失聲痛哭,又帶著她的孩子,在他們面前不斷磕頭。
過了一會,另有一對夫婦趕了過來,他們卻是剛才跑出鎮子的男孩子的父母。
另外的一個男孩和女孩,有人認出,他們不是這個鎮上的,而是鄰鎮失蹤的孩子,此刻天色已晚,暫時也就只能先住在鎮上,等明天再派人把他們送回去。
在救回了這四個孩子后,整個小鎮一片轟動,鎮上的百姓將春箋麗圍起,連聲感謝,至于寧小夢,則被她的哥哥帶進客棧里包扎去了。
好不容易打發掉這些人,春箋麗進入客棧,上了樓,看到秦小丫兒守在小夢的房間門口。看到是她,秦小丫兒讓了開來。
推開門進入房中,看到寧小夢裸著上身坐在床上,寧江在她的對面,用手指勾著粉末往她的胸口抹,她下意識的就沖了過去:“你、你…”
寧江與寧小夢一同抬起頭來,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倒把她看得懵懵的,想著是不是自己有問題?但是…這兩個人…
寧江沒去管她,繼續為小夢那被貓咬了的傷口抹藥,其實血早就已經止住了,不過就是防止感染罷了。抹完后,在小夢的胸口摸了一下,笑道:“又要幫你買新的胸兜了!”寧小夢嬌憨的“嗯”了一聲。
春箋麗回過頭來,與另一邊的秦無顏彼此對望…這兩個人表現得太正常太理所當然,反而弄得她們有點不正常了。
妹妹在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著衣服,寧江踱到桌邊,看著趴在那里,驚恐的看著他的小黑貓:“那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夢與春箋麗對望一眼,開始說出她們所遭遇到的事情。寧江微微的有些動容:“金嫫姥姥…六毒花娘?”
春箋麗道:“你知道她們?”
寧江道:“知道一些!”尤其是六毒花娘中的大姐蜀葵娘,那是他記憶中,第一個被他殘忍虐殺的女人…雖然在某種意義上,如果不是蜀葵娘的話,他根本無法活著離開西嶺。
當然,那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這一世里,竟然會在這里撞見金嫫姥姥和她的六個女徒弟?
寧江呵呵的笑著…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啊!
他輕輕的摸了摸這只害怕的小黑貓,往回看了一眼:“這位血菱娘,用的應該是血巫法術中的血巫馭獸之法,你娘將她自己的圣凰血分一部分給你,用的其實也是類似的手段吧?”
春箋麗低下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寧江繼續說道:“至于小夢說,通過金魄看到了附在這只黑貓身上的女孩子…她應該沒有看錯。獅虎之類的野獸,雖然兇狠,但獸類畢竟是獸類,危險而又難以控制,再加上智商不高,在真正的戰斗中連彼此配合都難以做到。所以,這種馭獸之法,其實是在野獸的身體里,種下屬于‘主人’的血種,再殺掉生人,將生人的魂魄與自己的血混合祭煉,然后附在擁有‘血種’的野獸身上…”
小夢驚道:“哥,你的意思是…”
寧江低頭看著桌上的這只黑貓:“它的身體的確是只黑貓,但它體內的魂魄,卻是被血菱娘殺害后,以血巫之術祭煉的女孩子。”他閉上眼睛,回想著上一世里,在西嶺時,他的魂魄在火中痛苦的掙扎慘叫時的情景,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接觸到西嶺九苗的巫術,那種痛苦,那種折磨,根本不是凡人所能夠想象。
小夢、春箋麗、秦無顏卻沒有注意到他那一閃即逝的沉默,她們都在吃驚的看著桌上的小黑貓。
殺掉一個孩子,強行將她附身在貓的身上,以供自己馭使…這種事情那女人也做得出來?
小夢不解的道:“可是,哥哥,為什么要附在一只貓身上?如果是獅啊虎啊還可以理解…”忽的想起,今天被她殺掉的那些野獸,體內其實也都是人類的魂魄,一時間只覺得陣陣的惡寒。
寧江說道:“這是因為,貓的眼睛與平常的動物不同,它們能夠看到一些其他動物、甚至是人類看不到的東西,藉著它們的這種本事,加以訓練的話,能夠學會一些奇特的術法。但是,一只普通的貓再怎么聰明,靠它自身,也是很難成功的,而如果把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孩子附在它的身上,從小訓練,那以貓的奇特體質再加上人類的智力,煉成法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在小黑貓的毛發上輕輕的摸了一摸,小黑貓發出“喵”的一聲,女孩的哭聲。他將手收回:“另外,這只黑貓恐怕不是普通的品種,大約是極其稀有的‘飛天貓’吧?飛天貓其實并不是真的會飛,但它們的眼睛,能夠看穿空間與空間的縫隙,于是在普通人看來,仿佛能夠飛天遁地一般,這類品種的貓,在天地間已是極其稀少,想不到竟然也被血菱娘遇到一只。”
春箋麗心想…寧公子知道得好多。
小夢道:“哥哥,它好像病了!”
寧江搖頭道:“不是生病,應該是血菱娘在死前以血巫咒術,要殺掉這些反過來咬她的野獸,雖然你替它擋住了一些血咒,但還是有一小部分進入了它的體內。它失了主人后,靠著你的血,與你建立了一些精神上的連系,你的金魄為它驅除了一部分血咒,但是畢竟還沒有祛除干凈,這些血咒成為了它身體里的毒素,所以看上去就像是病了一樣。”
小夢急道:“那,哥哥,要怎么才能救它?”
寧江道:“不妨事,我把血菱娘留在它身上的血種祛除掉就好。”說完后,讓秦無顏幫他取來包袱,里面放著一盒針灸。
他花了半個多時辰,為這只小黑貓進行針灸,小黑貓趴在他的腿上,由一開始的痛苦,慢慢的轉為沉睡。然后,他把小黑貓抱還給小夢,讓小夢抱著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