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玉書扭過頭來,瞪著他:“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其實非常的欠揍?”
“沒啊!”寧江啪的一聲,打開扇子,“倒是最近有好多京城的美女跑去找我,說她們理解我的心情,不停的勸說我不要傷心過度,昨天還有一對姐妹花,想用她們美麗的身體安慰我受創的心靈,對了,她們好像也是姓甘…”
甘玉書黑著臉:“她們是我的兩個堂妹。”
“呃,這個…甘兄放心,我沒有碰她們…雖然她們脫光了衣服,自己躺在了我的床上。”
“你…果然非常的欠揍。”
寧江望天長嘆:“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哎哎,別打,別打,嘴上說說就好,不要真的動手啊…”
雖然將寧江揍了一頓,但甘玉書也的確是毫無辦法,就憑著寧江這些日子在京城集下的才名,他早已成為了京城里不知多少閨中少女的夢中情郎,連中三元,最年輕的狀元郎,又進一步增加了他的光環。
他與鸞梅長公主之間的佳話,原本就傳遍了京城,此刻,因為鸞梅長公主“死”于天災,寧江連番辭官,京城里無人不知。有德有才,又是個如此癡情之人,由不得京城里的姑娘們不為他心動神傷,恨不得自薦枕席,取代鸞梅長公主,成為他的情人。
兩人一同完全走去,來到橋上,看著順流而下的染水。與長津河不同,染水雖然也經過內城,但并不途經啟圣坊,而是從內城東南角穿過,基本上沒有受到天降隕石的影響。
甘玉書道:“不知寧兄接下來打算去哪里?”
寧江道:“去一趟終南山,然后就要到江南去。”又道:“甘兄今后又打算如何?”
甘玉書笑道:“能夠如何?不過是過一天混一天罷了。”
寧江搖扇道:“恐怕是混不了多久了。”
甘玉書疑惑的道:“寧兄此言何意?”
寧江道:“不知甘兄覺得,若是有一天,整個文帝星宮崩潰,天下再無文氣,我們華夏會變得如何?”
甘玉書一震:“寧兄是在開玩笑?”
寧江道:“甘兄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甘玉書轉過身來,認認真真的看著他,過了一會,轉回身,同樣搖著折扇,看著逝水東流:“我常恨自己看得太多太多,這使得他人能夠醉生夢死,我卻只能游戲人間。然而,這世上若是有一人是我無法看透的,那就是寧兄了。”
寧江道:“既如此,甘兄不妨聽我一言,就以文帝星崩潰、文氣不再為假想推演將來,并為之而努力…最好從現在開始。”
甘玉書道:“你總得給我一個時間吧?”
寧江笑了笑:“假如我運氣不好,最多明年。”
甘玉書道:“看來我更應該從現在開始,為你祈禱,愿你成功。”
寧江道:“假如我運氣好,最多三四年。”
甘玉書道:“操,這不是沒希望了么?”
啪的一聲,寧江打開折扇,將它舉起,對著天上那刺目的太陽,而他就這般,透著扇上的絹絲,看著那朦朧的光芒:“有我在這里,甘兄何言沒有希望?”
甘玉書同樣將張開的扇子舉起,想了想,道:“好吧,我就信你一次…以八百年不滅的文帝星崩潰為前提,我一定是瘋了。不過算了,如果你錯了,那我不過就是上你一次當,下一次,我一定會還回來,如果你真的說中了…但愿我們真的還有希望。”
又道:“如果真的存在著能夠擊潰文帝星的敵人,那這接連三次的隕石天降,莫非也有幕后黑手?”
寧江道:“甘兄…相信有神靈嗎?”
“寧兄…你是在開玩笑嗎?”
“甘兄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這話你剛才說過了。”
“這個問題,甘兄剛才也問過了。”
“這樣啊,”甘玉書抬頭看著擋在自己臉上的折扇,道,“那就容我再說一次…操,這不是沒希望了嗎?”
“未必啊,”寧江啪的一聲,收起折扇,背在身后,就這般直視著那火球般的金烏,那英俊的臉龐,透著神秘的笑容,“與天斗,與地斗,與神斗…其樂無窮!!!”
新科狀元寧江因為心傷長公主遇難,肝腸寸斷,三次辭官,最終被天子應允,即將離開京城的事,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京城。那一晚,不知多少閨中少女因此而失眠,許多豪宅的后園,一個個少女,低聲唱著寧公子的詩詞,即便是半個月前,那場死傷近萬人的天災,也不曾讓她們這般難過。
第二日一早,城門處,寧江帶著他的丫鬟,還沒有出城門,就已看到眾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在兩側相送,說實話…連他自己都有些無語。
自己也算是享受了一把明星的待遇了吧?
當然,前來相送的并不只有這些腦殘粉…不是,是并不只有這些被美好詩詞和凄美愛情所感動的懷春少女,還有國子學祭酒游老,以及國子學的一些博士、與他同殿登科的孫山和其他一些太學生,甚至還有宮里派來的太監。
寧江“黯然神傷”,與眾人道別之后,乘上馬車,帶起一絲煙塵,在眾人的注目間逐漸遠去。
在他的身后,許多少女哭成了淚花兒。
城墻上,同樣有三名女孩,在看著遠去的馬車,這三個女孩,自然就是紅蝶公主、寶桐縣主、鷺小姐兒。
紅蝶公主淚流滿面:“寧公子,你一定要回來,等你回來后,我就長大了。”
寶桐縣主、鷺小姐兒同樣哭了出來:“我們也長大了。”
然后,紅蝶公主看了她們一眼,她們也彼此互看了一眼…從那一刻起,她們不再是朋友了。
馬車上,作孽的少年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將三個從小親密無間的好朋友,拆散成了從此互相競爭、彼此賭氣的情敵,他正在馬車上,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聽取著身邊丫鬟的匯報。
“老爺,老大已經傳來消息,周邊各郡的死尸客棧、義莊,基本上都已經被我們接收完畢,在湖遠郡遭到了一些抵抗,不過很快就解決了,雖然殺了些人,不過官府和三法司衙門都沒管。還有一些地盤,與僵尸門原本就是依附性質,僵尸門已經滅了,他們順勢就靠了過來。全清五子中,逃走的南清義已經被二哥、三哥找到,正在圍殺,但是受傷的段清厲目前還不知去向。”
寧江點了點頭:“做得很好!”南清義、段清厲都已是喪家之犬,全清派勾結拜火教的事已經泄露,現在連巡檢司也在追查他們,就算逃了,也翻不起浪花,寧江真正滿意的、還是對僵尸門殘留勢力的接收,對他來說,這才是最大的遺產,靠著散布在各州各郡的死尸客棧、義莊,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構建屬于天地會…或者說是屬于他的“江湖網絡”。
他開始向秦無顏交待,天地會接下來的章程和發展,身為穿越者的他,深深的知道,組織力才是一個組織,區別于其它三教九流的重中之重,而要想讓一個組織,擁有真正強大的組織力,最重要的,是人人都能夠看到的愿景,不管是國家,還是軍隊、勢力,當它處于上升期,每一個人都能夠看到美好愿景的接近的時候,他們也就能夠忍受更多的規矩、束縛,從而為實現共同的目標所奮斗。
這個愿景,必須要是實實在在的,不能太過超前,空泛的口號不如實實在在的利益,然而只靠著利益集合起來的,卻又不過是烏合之眾,必須要雜以讓人感覺上、能夠實現的理想。要建立起如同另一個世界的近代史上,那擁有鋼鐵意志般的隊伍,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事,不過好在,目前寧江對天地會的要求也不高,他只需要它保持著稍稍超出普通江湖幫會一籌的凝聚力,在合適的畫餅,以及他所規劃的制度下,這并不是什么太困難的事,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他也就枉為穿越者了。
秦無顏認真聽取著老爺的吩咐,在他們的外頭,趕車的是一個沉默的大漢,那大漢面頰消瘦,臂膀有力,目光始終眺望著前方,手臂一揮,馬鞭抽在拉車的駿馬上,并馳的兩匹駿馬,發力奔跑。
在連趕了幾天的路后,他們來到了終南山下。
此時,秦無顏也已經離開了馬車,只剩下了寧江和那趕車的漢子。
那漢子將馬車停在山腳,道:“公子,到了!”
寧江下了馬車,打開折扇,輕輕的搖動著,抬頭看著峻拔秀麗的終南山。終南山,位跟秦嶺中斷,又喚作太白山、太乙山,如同錦繡畫屏,位于京城之西南。寧江領著那漢子,登山而上,途中道:“道長的天心五雷功修得如何了?”
那漢子在他的身后拱手道:“多謝公子賜書,目前已是練成‘白氣混沌’,‘禹步陰陽’也有小成。”又道:“若非公子賜書,以我的本事,實難親手擊殺妖道貞恒,以雪血仇,公子之恩,沒齒難忘。”
寧江道:“道長客氣了,不過是一本功法,舉手之勞罷了,以后還有許多仰仗道長之處。”
雷鶴道長道:“但憑公子吩咐。”
兩人登上山腰,繞過一處密林,往風洞方向走去,走到半途,一名少女已經奔了過來:“哥哥?!”
她自然便是小夢。
此刻的小夢,身穿蜜合色齊胸襦裙,腦上梳著百花髻,腰間系著五彩絳,斜插一口寶劍,看到哥哥到了,喜上眉梢,猶如小鳥一般歡快。
寧江牽著她的手兒,說說笑笑的往前走去。進入風洞,一名少女坐著輪椅,推輪而出,身穿紅衣,青春嬌艷:“寧公子…”
寧江道:“箋麗姑娘,傷勢恢復得如何了?”
紅衣少女道:“已經好得多了。”說到這里,抬起頭來,悄悄的看了少年一眼,對于那一晚的事情,她還有許多不太明白的地方,原本應該是死去的,醒過來時,雖然身體虛弱到極點,但終究還是活過來了,現在半身不遂,只能坐在輪椅上移動,但畢竟是保住了性命,只是,他到底是怎樣從她娘親的咒術下將她救出?這個她卻是到現在都還摸不著頭腦,只是醒來以后,沒過多久就被送到了這里,想問也一直沒辦法問。
風洞的盡頭,一個身形短小但卻滿是胡須的老者,風一般踏步而出:“你就是寧江小子?”
寧江拱手笑道:“小生正是寧江,多謝老前輩肯助我收留她們。”
“謝什么謝,”矮小老道吹胡子瞪眼,“又是天隕流光,又是你那不知道是怎么想出來的設計圖,我這老家伙就算是想拒絕,那也得拒絕得了啊?”
緊接著往身后看了一眼,無奈的道:“不過你這小子還真是會給我找麻煩,拜火教的善女神?”拂須嘆道:“你還是趕緊幫我把她弄走,這般下去,那丫頭恐怕早晚會從里頭殺出來,然后將我們碎尸萬段。”
寧江攤手道:“老前輩說笑了,如果連你這里都關不住她,還有什么地方能夠將她關住?若不是對老前輩有信心,我也不敢將她送到這里。”
僬僥老道兩只眼睛再次一瞪:“你對我這老家伙,好像比我自己還了解?”又揮了揮手:“罷了,罷了,看在你送來的天隕流光和設計圖紙的份上,你們想怎么在這里折騰就怎么折騰吧。”氣呼呼的走了。
寧江叫道:“等一下,老前輩,那女孩…”
僬僥老道頭也不回:“讓那兩個丫頭帶你去,別理我,煩著呢。”
寧江無奈搖頭,有看向身邊的小夢和春箋麗。小夢道:“哥哥,我們帶你去。”
隨著她們,穿過了幾重機關,來到一條山中石道的盡頭,一面琉璃制成的屏障擋在他們面前,能夠看到那臨時布置的,少女閨房般的裝飾,一個表面看去,最多只有歲,肌膚猶如無暇白玉、粉妝玉琢的女孩兒,雙手被鐵索死死的扣著,仿佛花的精靈,昏昏沉沉的在里頭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