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看上去并不大,不過就是十歲左右,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勁裝,月色照在他那粉嫩的臉蛋上,透出的是說不出的詭異。他的腳下,那依舊濕轆的地面猶如覆上了銀霜,他的頭上,月亮仿佛直直的懸掛在他的頭頂,為他一人所獨有。
無法形容這些黑衣人,在這一刻的感覺。原本想的是,迫于形勢,暫時不得不放過這個男孩,然而事實上,這個男孩根本就不打算放過他們。
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孩子?為什么他如此的年幼,卻有這般的能耐,這般的自信?他到底從何而來?
怪物被再次出現在它面前的男孩激怒,瘋狂的想要撲上。四名黑衣少女以眉間的火焰印記,死死的束縛著它,猶如想要撲向敵人卻被死死拴住的惡犬,那怪物的戾氣進一步暴漲。然而對那些黑衣人來說,此刻卻是戰也不是,不戰也不是。
那個男孩,卻沒有給他們猶豫的時間,他的雙手慢慢的舉起,一只手,拿著火折子,另一只手,拿的卻是一個煙花。
然后,他用火折子點燃了煙花…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臉上的獰笑。
嘭!煙花沖上了空中,炸出姹紫嫣紅的火樹銀花,那些黑衣人都已經知道不好,各自拔出兵器,往男孩殺去。而就是這個時候,驚人的氣勢,如同大海一般卷來,壓制著他們所有的人。
“過去看看!”遠處,一名騎馬的儒將,往夜空中綻放的煙花指去。文氣,從他的眉心祖竅狂涌而出。在他的身邊,上百名兵將朝著他所指的方向奔去。煙火呈環形盛開,在夜空中灑下漫天星點。
煙火的下方,血水飛舞,一顆腦袋爆了開來。兩道刀光卷起,嘭的一聲,一個身影帶刀飛出,撞在墻上,吐血倒地。
殺戮幾乎是單方面的,遠處卷來的文氣,死死的壓制著那些黑衣人,然而那男孩不知為何,竟然完全不受那無形氣勢的影響。
看不清男孩所在的位置,只看到血光在周圍飛舞,一名黑衣人執刀亂斬,一只黑色的手卻在他的眼中越漲越大,避無可避的按上了他的額頭。額頭先是出現黑色的掌印,那一片黑詭異的泛了開來,整個臉被黑氣覆蓋,然后…頭顱爆炸。
原本也就有著實力上的差距,文氣的壓迫,又加大了這份差距,造出了人間的地獄。剛才還需要找著他們落單的機會,伺機解決的男孩,一口氣連殺數人。
“吼”血腥味刺激著怪物,讓它發出震天的咆哮。
那四名黑衣少女再也無法將它壓制,似乎有無形的繩索,在她們與怪物之間,啪啪啪啪的斷裂,她們同時驚慌的退了一步。怪物怒沖中撞飛了一人,獸爪狠狠的抓向男孩。
男孩如同流火一般,帶著一道玫麗的焰光,從它的肋下滑過,直接滑向了那四名黑衣少女。嘭的一聲,其中一名少女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飛上了空中。另一人拔劍下斬,然而同樣被文氣壓制的她,動作慢了不知多少。
她眼睜睜的看著男孩抓住了她的手腕,手臂無法控制的反扭在背上,睜大的眼睛,就這般眼看著憤怒的怪物往男孩沖來,而她卻在男孩與怪物之間。
獸掌插入了嬌嫩的胸脯,劇痛過后,最后的記憶是身體被撕碎的感覺。怪物從撕碎的身體間穿過,血水濺了它一身,十爪兇殘的亂抓,然而男孩早就已經知機避過。
剩下兩名黑衣少女掉頭就跑,其中一名跑得慢了一些,方自跑了兩步,腦袋已經被一只小手按了一下。男孩的手按得很輕、很輕,然而她的頭卻越來越重,黑氣溢開之后,嘭的一聲,如同西瓜一般爆裂。以她的腦袋為跳板,男孩在墻上一蹬,閃到了最后那名少女身前。
“啊”少女舞著劍花,朝男孩沖去。
然后,在她的眼中,猶如所有的一切都在放慢,男孩抓住了她的手臂,踏步、旋身、橫甩,她整個身軀被帶著,掄了一個大圈,呼的一下甩了回去。
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男孩、怪物、男孩、怪物、男孩、怪物…她的視線,定格在了怪物身上,腹部一陣劇痛,怪物的兩只獸爪已經插了進去。意識到怪物要做什么的她,眸中現出最絕望的恐慌,下一刻,隨著怪物的怒吼,她的上身與下身,都在遠離怪物。
亂馬的奔騰聲,在這個時候終于趕到,火光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照亮了現場。一名武將手提長槍,方要喝問,緊接著,就與他身邊的副將、兵士一同,全都呆了一呆。
眼前的景象,難以形容。
一個巨型的怪物,滿身是血,可怖如斯,在它的身后,倒在許多具殘破的尸體。
這是人間地獄般的慘況,失去頭顱的尸體,被分尸的血肉,一處墻角下,是半截下身,兩丈外的另一邊,被腰斬的少女,一邊哭泣一邊向前爬著,血水在她的腰下拉成了一灘長長的血痕。
這就是最早在銅州出現的那只怪物?武將震驚的看著它…它到底是怎么進入京城的?
怪物一聲怒吼,沖破了圍墻。
“抓住它!”一聲喝令。
被文氣加持的兵將,從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沖上,金革齊鳴,血氣彌漫,星月無光,人心惶惶。
另一邊,一座樓閣的高處,男孩背著九龍杯,雙手抱胸,看向遠處被圍攻的怪物。
在那些兵將被怪物吸引了注意力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趁機翻墻溜走。此刻,越來越多的兵將趕了過來,將怪物重重包圍。然而,不管他們的刀槍、劍戟如何劈砍在怪物身上,都猶如砍在金石上一般,始終無法傷到怪物。
怪物橫沖直撞,刷,一波箭矢射向怪物,那一瞬間,怪物中了上百箭,所有的箭卻又都噼噼啪啪反彈而回。咆哮,沖撞,怪物所過之處,血肉橫飛,從高處看去,猶如一只大象在無數的螞蟻間肆虐。
又一名儒將趕來,進一步增強著周圍士兵的氣勢,但對那只怪物,并沒有任何用處,然而這里是京城,不管它如何強悍,那些武將、兵士也全都無法退卻。
男孩冷冷立在高處,冷冷的看去,失去了那四名黑衣女子的制約,那怪物更加的兇殘與狂暴,而它所沖撞的方向,依舊是他所在的位置…
最先趕到現場的武將,喚作趙昕。
趙昕的職務是侍衛馬軍司都虞候,他并不是科舉出身,自然是沒有文氣,然而一身武藝,在軍中也是翹楚。
眼看著那怪物不斷傷人,他一聲大喝,驀地從馬上躍起,凌空旋身,長槍在空中掄了一個大圈,狠狠地砸在怪物背上。啪的一身,長槍竟然折斷,而怪物只是往前踉蹌了兩步,回身一甩。
趙昕斷槍一擋,甩在他槍上的是半截尸體,雖然被他擋住,血肉卻往他這般濺了過來,他急急后退,卻仍是被濺了一身。
那怪物卻對他全無興趣,充滿戾氣的,繼續往某一個方向沖去,仿佛那里有著什么,在吸引著它。
啪啪啪啪啪,幾道鐵索飛起,套在了怪物身上。
出手的,是隨著兵將一同趕來的、三法司衙門的捕快,對付這種單打獨斗的兇犯,他們顯然更有經驗,見這怪物竟是刀槍不入,立時甩出套索,想要束縛住怪物。
怪物在震天的吼聲中,抓著縛在它身上的鐵索,瘋狂的轉圈。
自從發現它所追逐的獵物以來,就一直被那老鼠一般的小東西帶著走,那種滑不溜秋的感覺,已經讓它暴躁到了極點。血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那兇殘的本性始終無法得到真正的發泄,瘋狂,憤怒,被戲耍與被玩弄的感覺,進一步激發了它那半人半獸的野性。
呼呼呼呼!抓著鐵索的捕頭們,竟被它那不可思議的大力,甩得車輪般轉動,直到支撐不住,紛紛脫手,其中兩人撞上了石像與高墻,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一人飛入了周圍的槍林,被不及回避的士兵手中的長槍刺了個通透。其他幾人也一個個的,都不好受。
嘭!怪物以它那握緊之后,如同鑲在拳頭上的五支彎刀一般的獸爪,在沖刺中轟碎墻面,破墻而出。
在它所經過的方向,慘叫連連,血水一波波的濺灑。
趙昕與他身后發出文氣的儒將,各自摸了一把冷汗,從軍這么多年來,他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般可怖的家伙,這倒底是什么東西?妖怪?野人?還是成精成怪的兇獸?
不管它是什么,他們都不得不繼續追去。
遠方高處的男孩,眼看著那怪物再次朝著自己的方向沖來,心生一計,冷笑一聲,沿著石壁滑下,往另一頭奔去…
與此同時,一座橫跨浚河的橋梁下,一艘貨船停在那里。
船上,站著一名美艷的女子,女子放下手中的短笛,緊緊的皺著眉頭。
在她的身后,還跟著兩名身穿黑衣,額上現有火焰印記的少女,少女彼此對望,都有一些不知所措。
“幻月大人!”一名男子,在那手持短笛的美艷女子身邊低聲說道,“再不離開,我們也早晚會被發現,到那時就真的麻煩了。”
那女子往遠處看去,那個方向,獸吼與慘叫不絕于耳,到處都是火光。顯然,想要將那只怪物“回收”,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她淡淡的道:“它在追的,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那男子道:“傳回來的消息說…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
男孩子?美艷的女子不由得錯愕,女尊預言中,將成為我教大患的“破天之人”,竟然是一個小孩子?他們花了這么大力氣,竟然連一個孩子都抓不住、殺不死?
“走!”她低聲說道。
貨船,悄無聲息地順流而下,遠遁而去。
名為春箋麗的少女,在黑夜中奔跑。
額頭上的火焰印記慢慢的淡了下去,體內的圣凰血也在冷卻。
原本以為,借著這一次的任務就能夠見到那個女人,然而出乎預料之外的,整個行動徹底的失敗。
后方那喧鬧的聲音,代表著他們不但沒有能夠殺掉女尊要殺的人,甚至沒有能夠按著計劃,在軍隊趕到前平安的撤走。
她的口中,含著一粒小藥丸,這是一種“保險”,萬一沒有能夠從這次的任務中脫身,寧可咬破藥丸,也不能活著落在三法司衙門又或軍隊的手中…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有機會用到它。
“什么人?”三名巡捕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前方,一同看著這黑色夜行服,蒙著黑紗的少女。
刷!在他們出聲詢問的那一瞬間,她的寶劍已經出鞘,電光石火般的旋身中,由下而上,斜斜的斬出光華,一名巡捕帶血拋飛。
另外兩人急忙出手,嘭的一聲,她的寶劍劃過劍圈,左手法決一晃,烈火轟出,其中一人變成火人,在慘叫聲中左搖右擺。最后一人發現情況不妙,當機立斷,掉頭就跑。他身后的黑衣少女卻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一劍刺入他的后心,拔出劍后,嬌喘了幾口氣。
然而,周圍卻有更多的人,聽到慘叫聲,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少女驀地咬牙,左手再捏了個法訣,往上一揮,火云在她的上方無由而現,一根金色的繩子垂下,她抓著繩子往上爬去。
等其他人趕到時,地上倒著兩具尸體,還有一人渾身著火,在烈焰中慘叫掙扎,兇手卻已無影無蹤,唯有一團詭異的火云,在夜空中呈環形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