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取免費書架。
國公府的書房里,永歷帝朱由榔正忙著批閱上午內閣送來的奏章。,從前在安龍時,各地送來的奏章都是先送到貴陽國主府,爾后再從國主府轉到安龍行在,轉來的奏章也大半被孫可望批閱過,送來只是知會朱由榔一聲,因此朱由榔并無半點實權,完全就是個傀儡天子。就連安龍府的內閣和六部也是有名無實,永歷朝的事務幾乎都被貴陽孫可望所設的六部壟斷了。
李定國保朱由榔到了昆明后,永歷朝廷的內閣和六部才算真正發揮作用,朱由榔也再一次行使了他的皇帝職責。
李定國和當年的東勛李成棟一樣,對永歷帝相當虔誠,很是尊重新建立的永歷朝廷,格守臣節,并不干涉朝廷官員任免。
不過朱由榔卻沒有吸取從前教訓,仍然任命曾投靠孫可望的馬吉翔為首輔,雖然李定國對此沒有多說,但其部下和外朝正直的官員卻多有怨言,認為皇帝是非不分,信重小人。
大學士郭之奇的到來揭發了馬吉翔私扣督撫文報一事,不過此事卻被朱由榔輕輕放下,只派人斥責了馬吉翔一通,除此之外再無責罰。
已經親自帶兵迎戰孫可望駕前軍的李定國在軍中得知此事后,十分痛心,但仍叮囑昆明留守的部下,說“我等今日既已保天子和國主決裂,便當尊奉天子,天子旨意我等不可擅議,謹守之便行。”
不過為防馬吉翔再次誤事,李定國還是特意派人回昆明。要各部以后的奏章一定要先送天子處,這與朱由榔傳下的旨意相同,因此馬吉翔固然大恨此舉剝奪了內閣權力。但也不敢再與皇帝和晉王唱反調,老實夾起尾巴做人了。
此事過后,六部和通政司的一應奏章便都先送到了永歷帝這邊。
朱由榔也一改從前懶散,對于送上來的奏疏凡事都要即決,今日的奏疏一定要今日批下,絕不拖到明日。外朝說起皇帝這份精氣神和認真勁,都道能和當年的崇禎皇帝相提并論。這個評價是好是壞。卻只能讓人遐想了。
上午通政司就送來了十幾份奏疏和塘報,都是各地快馬送到昆明的,朱由榔批完幾份便叫內監拿去送到內閣票擬。然后再叫司禮監批紅。
祖制是內閣先票擬,再由司禮監批紅,皇帝看過沒有問題再正式頒旨下發各部執行,現在這制度并未改變。只不過在內閣票擬前多了個皇帝親批而矣。
馬吉翔自遭永歷帝訓斥后。理閣也小心起來,閣臣所擬的意見大多以皇帝批閱為主,一定程度上內閣的權力大為削弱,皇權再次漸重起來。
又批完一份奏疏后,朱由榔忽對伺立在旁的王坤說道:“你再去內閣看看,有晉王的消息沒,有的話趕緊給朕送來。”
王坤知道天子這是擔心晉王和孫可望的戰事,他道:“皇上。晉王的奏章要到了,內閣肯定會馬上給皇上送來的。”又勸道:“皇上這都批一上午的奏疏了。也該停下歇息片刻了。”
朱由榔搖頭道:“朕哪里能歇,又哪里敢歇。對了,今兒內閣當值的是誰?”
王坤道:“是扶閣老。”
扶閣老就是大學士扶綱,原本是首輔呼聲最高的,不過后來因為皇帝欽點了馬吉翔,扶綱便只能退居次輔之位。
扶綱為人老成穩重,辦得也頗得力,朱由榔不擔心他會誤事,轉而問王坤:“馬吉翔去哪了?”
王坤一愣,想了想道:“老奴聽說閣老去辦晉王的軍糧了。”
“籌措軍糧這種事情要戶部和兵部去辦就行了,他一首輔去干什么?”
朱由榔大是惱火,馬吉翔還真是會辦事,身為首輔卻去辦籌備軍糧的小事,他還真是分得清清重緩急。
見皇帝發了火,王坤忙道:“閣老也是不放心,怕下面的人誤了晉王的大事,眼下晉王身負我大明安危,軍中的用度可是萬萬不能馬虎的,可不能出現糧草不濟。”
王坤明顯是為馬吉翔說好話呢,馬吉翔堂堂一個首輔跑去籌備軍糧,旁人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王坤能不知?還不是想趁機撈上一筆中飽私囊,也難為這首輔能落下面子親自去伸手,這些年在安龍也實在是憋屈得很,好不容易有了伸手機會,首輔也不要臉皮了。
朱由榔被王坤哄住,轉怒為笑,道:“這倒也是,晉王那邊的確要供給充足,萬不能叫下面的人誤了事。嗯,馬吉翔被朕訓斥后,倒是知道點好歹了,也不枉朕如此信重于他。”說完也不去管王坤,自顧自的坐在那,接著的批閱剩下來的奏疏。
就這么批了幾份后,朱由榔突然覺得有些疲倦,便叫王坤把奏疏和塘報讀給他聽,他再給出批示意見,就由王坤提筆擬了。
王坤早年在紫禁城時曾入內書堂學習過,得益于內書堂的教導,他的字倒是寫得不錯,工整得很,加上他本就是司禮掌印太監,批過不少紅,因此下筆自然不會有錯。朱由榔在邊上看著也很是心安。
王坤代擬了三份奏疏后,朱由榔覺得自己精神稍稍回復了些,便擺手示意王坤退下,自己繼續親自擬旨。
王坤忙恭敬的往后退了幾步,又立在方才站立的地方,秉氣呼吸,不敢有一點動靜。
又批完一份后,朱由榔見桌上的奏疏和塘報還多,一時也批不完,便放下筆,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坐得時間久了,他也頗是有些腰酸。
王坤這邊上來正要問皇上需不需要吃點東西,外面有內監在屋外稟道:“稟萬歲爺,皇后娘娘和長樂郡主來了。”
“皇后和郡主來了?”朱由榔臉上立即露出笑容,吩咐那內監:“快讓她們進來。”
不一會。王皇后便和長樂郡主朱淑儀雙雙來到了書房。
“臣妾見過皇上!”
王皇后躬身就要行禮,朱由榔忙上前扶住她,故作不快道:“跟你說了多少次。見了朕不要行禮。”
王皇后笑了笑,卻仍是堅持要行禮。朱由榔拿她沒辦法,只好任她去了。
“淑儀見過皇上!”
長樂郡主也上前給朱由榔行禮,她的父親乃是紹武帝朱聿燠,曾祖是太祖皇帝二十三子唐王朱桱,按輩份,紹武帝朱聿燠和隆武帝朱聿鍵都是永歷帝朱由榔的叔祖輩。故敘起來朱淑儀便是永歷帝的姑姑。但她可不敢真在永歷帝前以姑自居,加上年紀又小,便只喚自己名兒。
“郡主快快免禮。”
朱由榔看著這個遠房堂姑。想到她的伯父和父親,心中說不出的滋味,感慨良多,上前牽過郡主。含笑問她:“這些天還住得慣?”
“淑儀住得習慣。”
雖是侄兒。但永歷帝朱由榔比朱淑儀大了近20歲,加上這些年疲于奔波,看著也顯老,故而在朱淑儀眼中,堂侄朱由榔倒像是父親一般。
王坤上前給王皇后和長樂郡主見了禮,又去搬來兩只錦凳。
“習慣就好,朕就怕你住得不習慣。來,坐下說話。”朱由榔示意王皇后和長樂郡主坐下說話。
“聽郭學士說。當年你本是和唐王一起從廣州逃出,為何后來又與他失散了呢?”
朱由榔所說的這個唐王肯定不是長樂郡主的父親朱聿燠。而是她另一個叔叔,現在文村的朱聿鍔。
“淑儀當時還只七歲,被乳母抱著與叔父一起逃出廣州,半路卻被清軍追上,亂軍之中乳母抱著淑儀與叔父走失,不得已乳母便帶淑儀回她的老家羅定州。淑儀在那生活了數年,乳母不幸染病去世,后來淑儀聽人說叔父在臺山一帶,便想去尋他,哪知路上卻碰見土匪叫他們擄到了寨子里去。”
想到最疼愛自己的乳母之死,朱淑儀紅了眼眶,強忍住心中悲意,繼續說道:
“那些土匪見淑儀年幼,又不說話,只道淑儀是個啞巴,便叫淑儀替他們做飯洗衣。淑儀在那個寨子里住了有六年,后來這幫土匪聽了一個秀才的話下山去打羅定州城的清軍,那秀才帶土匪們下山后,被土匪擄來的女人都下山跑回家了,淑儀一個人不敢呆在那里便也下了山。下山之后,淑儀無家可歸,便想一個人去臺山找叔父,可又不知道叔父究竟在哪里,直到路上遇見郭大學士。”
“若不是淑儀,郭大人便過不了清軍的關卡,甚至還會被清軍抓去,每說起這事,郭大人都對淑儀贊不絕口呢,視淑儀為救命恩人呢。”王皇后插話道。
這些事情王皇后自然和朱由榔說過,想到郡主小小年紀就吃了這么多苦,朱由榔不由嘆了口氣,對長樂郡主道:“郡主這些年真是吃了不少苦,朕聽著都是心酸,唉,我朱家子弟真是多災多難。”說著,不知為何突然想起自己在肇慶走失的那兩個親生骨肉,竟然也是眼眶一紅。
王皇后見丈夫這樣,知他是想念骨肉,怕他過于傷感傷身,忙對王坤道:“去叫人送些點心來,皇上忙到現在想必也餓了。”
“是,娘娘。”
王坤忙出去命宮女送來點心。
點心送來時,朱由榔已止住傷感,拿起一塊點心遞給了堂妹,柔聲道:“你是我大明藩王之后,卻從小就什么榮華富貴也沒享受過,反而跟我們這些大人一樣遭罪吃苦,朕真是很心酸,也很痛心。來,吃塊點心,這可是昆明城很有名的酒樓做的,好吃的很,朕很喜歡吃,你嘗嘗看,若是喜歡吃,朕就叫他們再送一些來。”
長樂郡主接過那塊點心,忽然有些失神,低聲道:“淑儀知道羊肉湯很好吃。”
羊肉湯?
朱由榔和王皇后都愣了下,正待開口詢問,不想外面卻突然奔了個人影來,急急燥燥的也不看路,“撲通”一聲便跪到在朱由榔面前,激動的叫嚷道:“皇上,露布告捷,露布告捷,露布告捷啊!”
讀者指出一錯誤,已作更改。朱淑儀乃是永歷帝的堂姑輩,非堂妹。唐王的輩份和萬歷帝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