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和殿中,抽泣聲就這么的傳了出來,而此人竟是謝遷,謝遷這一刻已是老淚縱橫,止不住這情感的宣泄,猛地拜倒在地,便嗚嗚的哭起來。
氣氛總是會感染的,謝遷的哭聲一傳出來,劉健亦是忍不住流下淚來,他一直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先帝,小皇帝荒唐,又無儲君,正德一朝,在他看來充滿著絕望,可是現在,他渾濁中的眼眸里閃動淚光,許多情緒涌上了心頭,竟也難以控制住情緒。
許多人也跟著哭泣起來,這氣氛傳染開,使人都禁不住喜極而泣。
便是連最冷靜的李東陽,也禁不住身軀一震,接著手腳不禁顫抖起來,他驚愕地抬眸,看著得意洋洋的天子,突然…有了明悟。
朱厚照立即道:“諸卿,先莫記著哭,朕還有話說!”
一言而出,所有人身軀一震,有點欲哭無淚了。
這…陛下不是玩笑的吧。
仔細一想,還真是啊,這皇帝一向愛捉弄人,還真有可能,而且這個家伙是有前科的,狗屁倒灶的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的。
于是有人的心提了起來,甚至有一種想狠狠揍死這個熊孩子的沖動了。
卻聽朱厚照神氣活現地伸出了手掌,驕傲地道:“五個后妃有了身孕。”
這下子,真的哭不出來了。
這不科學啊,分明是在逗我吧。
在座諸公,都是什么人?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不知比朱厚照高到哪里去了,一次五個后妃同時懷孕…這…聞所未聞啊。
朱厚照生怕別人不信,便接著道:“諸卿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問母后,可以去問御醫。”
天子很認真,難道…
所有人哭笑不得,突然,有人大叫一聲:“陛下洪福齊天,而今終有子嗣承繼香火,實乃國家之福、朝廷之福,陛下之福啊…”
烏壓壓的人立即跪了一地,情緒都很激動。
朱厚照此刻的心情,真是爽到了極點,終于揚眉吐氣了,終于不被人背后嘲笑了。
呵…這天底下,誰有朕厲害,朕一次五個,哼哼,朕還沒有告訴你們,朕夜御十三女呢,這是怕你們自卑,怕你們抬不起頭。
嗯,其實也是怕朕驕傲。
朱厚照輕描淡寫地道:“這…都是葉愛卿的功勞…”、
一語驚醒夢中人。
焦芳和張彩的臉色驟變。
葉愛卿的功勞。
不錯,葉春秋前些日子進獻了不育藥,一個多月后,五個后妃就有了喜,這不是葉春秋的功勞,又是誰的功勞?
沒有葉春秋…就沒有儲君…
這難道不是大功一件?
而朱德海抨擊葉春秋的罪名是勾結教匪、毒害天子,還自稱掌握了鐵證,現在看來,分明就是栽贓陷害。
沒有葉春秋就沒有儲君,而若是當初這朱學士當真構陷了葉春秋,豈不是一樁天大的冤案?
毒殺天子,這是何其重的罪責,這朱學士狠毒如此,是要殺人全家的節奏啊。
若不是娘娘們這時候有了身孕,葉春秋豈不是當真要被抄家滅族?
事后回想,朱德海的惡毒,足以讓所有人不禁毛骨悚然,說他是奸賊,真真是一丁點都沒有錯。
奸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雖然葉春秋的行為過激,可是單憑他這一樁天大的功勞,怕也足夠保他無恙了。
焦芳的嘴唇動了動,竟不知該說什么是好,眼下竟是辯無可辯。
而此時,猶如浪潮一般的道賀聲已經在保和殿里回蕩:“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朱厚照顯得得意洋洋,開口道:“翰林學士朱德海,膽大包天,居然想要構陷忠臣,誣告者反坐,罪加三等,這總沒有錯吧,他誣告葉春秋毒害朕,這是何其大的罪,若是罪加三等,便該千刀萬剮了,葉春秋打得很好!這種亂臣賊子,就該打該殺。”
“陛下…”焦芳面如死灰,他竟輸了,輸得很徹底,可他依然有些不甘:“可是在保和殿中打人…”
“嗯。”朱厚照托著下巴,居然很認同的樣子點點頭道:“焦師傅說的不錯,保和殿打人確實不好,那么…就罷官吧。”
罷官…
所有人愣住了。
就在此時,卻又聽朱厚照徐徐道:“可是有過要罰,有功要賞,對不對?現在葉春秋獻藥有功,嗯,很大的功勞,難道就不該賞嗎?既然要賞,敕他為翰林修撰吧,嗯,依舊還在宮中待詔,除此之外,再兼任個鎮國府參事,好了,朕該罰的也罰了,該賞的也賞了,諸卿以為如何?”
又官復原職了。
只是又突然多了一個所謂的鎮國府參事,還是兼任,卻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鎮國府是什么名堂?沒聽說過啊,既然沒有鎮國府,又何來的參事?
有人以為天子是不是說錯了,可是焦芳卻是臉色大變。
別人不知道鎮國府,他卻是知道的,他能入閣,是因為馬屁拍得好,而之所以馬屁拍得好,實則是因為有了劉瑾作為同盟,劉瑾是陛下身邊的人啊,陛下在想什么,劉瑾知道,就等于是自己知道,所以焦芳幾乎在內閣中說話做事,都是最得朱厚照信任和喜愛的。
這個鎮國府,他聽劉瑾說過只言片語,說是天子總是日思夜想,總是希望做大將軍,甚至冒出過要自封自己為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還想自封自己為鎮國公,這顯然只是荒唐的念頭,起初焦芳也不在意。
可是現在朱厚照突然冒出鎮國府三個字,而葉春秋兼任了一個鎮國府參事,他立即明白,這可能是天子為自封自己為鎮國公或是為總督軍務做準備了。
陛下的心愿還未達成,就先封了葉春秋,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陛下沒有放下這個念頭,而陛下既然認準了,那么勢必這個鎮國府將會極為重要和顯赫,葉春秋雖然只是一個參事的名義,也不知到底有什么職責,可是葉春秋是第一個鎮國府的屬官,這對焦芳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