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吃飯的地方是丹城有名的小吃街,夏天夜晚,從下午五點能營業到下半夜兩點,很是熱鬧。
張怕跟那個穿職業裝的女人在路口道別,剛要走,身后響起喇叭聲,回頭看,車上坐著一男一女,女的是司機,喇叭是她摁的。
張怕想了下,不論男女還是這輛大吉普,都不認識。可能是自己擋路了?轉過身往人行道走近。可女人又摁了兩聲喇叭。
人年紀越大,脾氣越小。好多好多事情根本不值得生氣,好像現在的張怕這樣。盡管女司機有那么一點的不禮貌,張怕卻是沒感覺一樣,往路邊再挪挪。
大吉普開到身邊,男青年從車窗伸出腦袋:“張怕。”
張怕愣了下,回頭仔細看,可惜還是認不出這對男女,只是吧,依稀有點眼熟?
汽車停下,男青年下車說:“你是張怕不是?”
張怕說是。
男青年說:“那就是你了,你是一中的吧?”
張怕說是,看看男青年問道:“你是?”
“我靠,你說我是誰?”男青年轉頭重女司機喊道:“他不認識我是誰。”
女司機下車:“你看我是誰?”
張怕還是認不出來。
男青年服了:“上車。”
張怕說:“啊?上車?”
“正好咱幾個同學吃飯,帶你去認認人。”男青年拽張怕上車。
張怕說:“不好意思啊,我這個就沒上過幾天課,真不是故意的。”跟著問話:“請問您倆這是結婚了?”
女司機呵呵笑:“是啊是啊,我倆結婚了,不過我對象不是他,他對象也不是我。”
張怕想了下才理清關系:“你倆各自結婚?”
“是啊,張大神。”女司機系上安全帶,發動汽車上路。
男青年回頭問:“你在哪呢?這么多年就沒看到過你,也沒有一點消息…電話號多少?”說著拿出手機。
張怕說出號碼,男青年撥過來:“這是我的號…長途?你這是哪的號?”
張怕回句在省城。
男青年說:“咱班有好幾個在省城的,你們平時有聯系么?”
張怕說:“我不知道。”
“你真是神。”男青年多看張怕一眼:“是不是還沒想起來我叫什么?”
張怕說句不好意思。
男青年說:“記住了,我叫劉言。”
司機接話:“我叫米雨希。”
張怕跟著說:“我叫張怕。”
米雨希說你真逗,這還介紹。
張怕解釋下:“不是我忘性大,是咱班同學,我就能記住八個人。”
劉言問是哪八個。張怕想了下說:“我記得文軍、楊君、陳建軍、何軍…”
說了四個,剩下的有些想不起來。
米雨希笑道:“你是真有個性啊,看你記住的這幾個人。”說著問劉言:“咱班還有名字里帶軍字的么?”
劉言想了下說:“我是想不起來了。”
張怕嘿嘿一笑:“你們是干嘛?”
“于英旭升官,請吃火鍋。”劉言回道。
“升官?升什么官?”張怕問道。
“升副科,這個不容易啊。”米雨希說:“他運氣好,我就不行了,混這么多年連科員都不算,才是個事業編。”
劉言說:“不要不知足好不好?大越野開著,大房子住著,生個孩子還有保姆管著,你還想怎么的?”
米雨希笑了下:“不管車還是房子,都不是我買的,怎么跟你們比?”
劉言說:“還比?你還想怎么比?對了,聽說吳封調法院了?”
“去年就調法院了,他有個好爹,從街道調衛生局、再調去法院,說是今年回區衛生局,起碼是個副局。”米雨希說道。
“這么牛?今天來么?”劉言問道。
“不知道,你得問于英旭。”米雨希看眼張怕:“你現在忙什么?”
“我?天天什么都不做,就是到處溜達。”張怕回道。
米雨希笑了下:“你讀書時就這樣,天天逃課到處溜達,我聽說你那時候去過墳地,后來回家做噩夢,是不是真的?”
“假的,我連墳地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去?”張怕說:“不過到處跑是真的,最遠一次,我騎自行車差點出省,后來才知道走錯路了。”
劉言問:“原來想去哪?”
張怕回道:“去省城啊,說是有beyond演唱會,我連借帶借的弄了一百二十塊錢,說是最低票價,結果騎一天也沒到省城,回來才知道最便宜的票是一百八,幸虧走錯路,不然站在體育館外面郁悶,豈不是更郁悶?”
米雨希說:“你真逗,活的真瀟灑。”
張怕說:“我那是無聊,跟瀟灑一點關系都沒有。”
“別謙虛了。”米雨希說:“前幾年給老師拜年,老師說你是最瀟灑的一個,從高一開始不學習,逃課到高三,臨高考前瘋學一個月就考上一本了,你現在都是學校里的傳說,每年高考前最后倆月,老師都會拿你舉例,說不管以前學成什么樣,最后倆月只要肯學肯拼,一本完全不算事兒。”
張怕說:“別逗啊,你這屬于捧殺。”
劉言說:“真的,老師對你印象可深了,前些年聚會一次,老師主動提起你,問現在做什么。”
張怕說:“我那是差生的典型,所以難以忘懷。”
米雨希想了下問:“聽說你特別能打,是真的么?”
劉言說:“什么叫是真的么?那是有歷史事件的,高一那會兒,張同學一對三把高二打的找家長了。”
米雨希說:“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好學生,坐前面努力學習,怎么可能知道這些?”劉言笑道。
說話間,汽車停下,米雨希開門說:“到了。”
張怕下車:“這么大館子?”
“你沒來過?”劉言說:“就館子大,別的沒啥,啤酒四塊錢一瓶。”
整整三層樓全是火鍋,也是因為夏天問題,盡管開著空調,吃火鍋的人還是不多。
往里走,一間大包房里坐了六個人,三男三女。
張怕進門時,屋里六個人有點疑惑,以為他走錯房間。不過跟著就有人喊:“張怕?”
張怕正在認人,外面那倆剛才就不認識,屋里這六個人…更不認識了。
聽到喊聲看過去:“你是,你是…王、王、王…”
“王民然。”劉言坐下說道。
“對對對。”張怕看向另五個人,仔細辨認一番,對著王民然身邊女孩說:“你是路小元?”
米雨希撲哧笑出聲來:“一屋子人,就她不是咱同學,你就認出個她,真有本事。”
“啊?不是同學啊。”張怕嘿嘿笑著坐下。
王民然說:“這是我女朋友。”
張怕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啊。”
當中是于英旭,給張怕倒酒:“你怎么舍得出現了?這都多少年沒見。”又問劉言:“你聯系上的?”
“哪啊?”劉言說:“米雨希去接我,路過小吃街路口,看到他跟一個女的說話,我覺得是他,米雨希也說像,結果一喊,還真是他。”
“這么巧,為了這個巧合,來,走一個。”于英旭舉杯道。
于是就喝吧,在桌眾人吃的都很高興。
這已經成為真理了,只要是畢業多年后的聚會,只要是大家在一起喝酒,一定會說這樣一句話:還是老同學的感情好。
然后就是說這以前的許多事情,說著如何如何好,跟別人相處再也沒有這種感覺…
滿屋子人,除去王民然的女朋友,另八個人都是同班同學。這湊到一起就是說讀書時的八卦,這個說兩句,那個補充兩句。提最多的話題是男女關系,誰和誰談戀愛,誰暗戀誰,誰又怎么了誰…
基本上談論的多是不在場的同學,議論的那叫一個熱鬧。
可惜張大先生瞪著眼睛左看右看,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過了好一會兒,張老師總結發言:“為什么你們說的事情,我一件都不知道?”跟著還補充道:“我好像和你們不是一個班的。”
王民然笑道:“您老人家天天逃課,跟誰一個班都一個德行。”
米雨希也笑:“這話說的對,是你根本不在教室不上課,學校就是爆炸了你也不知道啊。”
張怕想了下說:“如果學校爆炸,我一定會知道的。”
王民然跟女朋友說:“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班級的傳奇,從高一開始不學習,就是玩,各種玩,玩了三年,三年后看了兩天半的書,然后就考上一本了,成績出來后,老師都不相信,玩三年也能玩上大學,讓辛苦學習三年的學生怎么想?”
“這么厲害?”他女朋友有點小驚訝。
張怕說:“不要幫我吹牛,我會鼓勵你們繼續的。”
米雨希問:“說實話,你現在到底在做什么?”
張怕說:“在省城瞎混。”
“你在省城?正好,老腰總往省城跑。”王民然說:“張躍也在省城,你要電話號么?我這有。”
老腰姓姚,坐在正對面,朝張怕舉杯:“這感情好,張躍是女的不方便,以后我再去省城就住你家,可以吧?”
張怕說:“完全可以,不過要等幾個月。”
“為什么?”老腰問道。
“房子沒下來,我現在住女朋友家,不方便。”張怕回道。
“我去,在省城找的女朋友?這是打算定居不回來了是吧?”老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