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到下午六點,連導演帶服裝,都是老師們自己準備,需要的外請人員僅是劇院的燈光和音響師。
不過有了龍建軍的面子,這筆錢省下來。劉小美會做人,每人送個六六六紅包,反正加一起沒幾個人,說是討個好口彩,請務必收下,一切只為音樂會的順利進行。
在大老板那里露個臉,又有外財可以拿,這些人很高興,彩排時候都是很認真。
說起做音樂會,別的不說,首先兩點最重要,收音和放音。大劇院是有自己的設備,可真正做演出的樂團,多會租用更好一些的設備。
音響師懂行,提前開會時就給出建議…音樂學院也有高手,有參與進來。關于音響這塊,怎么做是他們的事,大伙兒商量著來。
中午十一點的時候,老師們分批到來。
元旦,音樂學院也有聯歡會性質的活動,不過就是聚一起鬧一下,聽領導說上幾句話,解散。主要活動是發獎金和晚上各個系的飯局。
此時,大劇院中的舞臺特別空,就是一塊空地。怎么安排座位,誰坐在哪里,都是老師們自己安排。
在下面稍做休息,男老師上臺擺座位,張大苦力沖在最前線,抗來搬去的好不認真。
等忙完體力活,張怕和劉小美在下面坐著歇息,老師們拿著樂器上臺。
還是上次見過的那些普通人,像周傳宗和劉藝等老師,看見張怕會熱情打招呼。
現在是冬天,老師們穿著棉衣,上臺后脫去外套放好,各自架好樂器。
首先是節目流程,要先走一遍這個。不過節目表早印在每個老師心中,大略快速說過一遍,ok了。
接下來是節目彩排,一個個節目單獨彩排。
這是必須要有的過程,哪怕在排練室演奏的萬分精彩,也必須來現場熟悉場地,也是熟悉感覺。
張怕坐在下面,時刻準備應對各種不測,也是提前買回幾箱水。
跟在排練室里的感覺不同,看著老師們走上舞臺,安靜坐好,有人輕輕摩挲樂器,有人扶住了卻不再動。
到目前為止,這些人在張怕眼中也就還是普通人,瞧不出有什么出奇之處。永遠不會像劉小美這樣,哪怕是安靜坐著,也有安靜坐著的光芒外放。
你知道一個音樂學院有多少老師么?
不說太多,單一個鋼琴系就有二、三十名老師,其中有教授四人、副教授七人、講師…還會有特聘教授,除此外,所有老師都是碩士以上文憑。
可以說,音樂學院的老師是矛盾綜合體,很多大拿很多牛人,很驕傲。在業內也是赫赫有名,好象劉小美那樣有許多家長主動找上門求學。
只是,這種名聲基本不顯,除去校內、業內,外人多不知道。所以,盡管老師們很有才,也是很驕傲,也是學生滿天下,卻只能默默無聞的驕傲著。
對于這些老師來說,音樂其實就是謀生工具,天長日久下來,曾經的夢想會消散,讓他們甘于成為普通人中的一員,并為普通人的生活努力拼搏。
大多老師有教小課,學校不讓教,可每年考級、每年招生,只要你掛著音樂學院的名頭,就一定有學生家長找上門。
找上門就要求學,從最早的五十塊一堂課,忽地一下變成兩百元一堂課,當然還有更高標準,比如劉小美的舞蹈班。但是對于大多數老師來說,一百五到兩百元一堂課變成標準,省城畢竟不是京城。
老師們多年來辛苦學習的東西,忽然與夢想無關,忽然變成求生工具,于是,每一次上課的課時費慢慢變成付給銀行的房貸或是日常花費。
跟普通人比,他們一年能賺很多錢,三、四年就能攢下一套房子,是生活優越者。可是沒有陡然而富啊,不是明星那樣刷地變紅,最主要地,遠離夢想!
夢想不能斤斤計較,夢想無關于物質享受,夢想必須高尚。
當夢想流于凡俗生活中,做夢的人因為會漸漸變得凡俗。
比如此時舞臺上的許多老師。
張怕靜靜坐著,靜靜看著,只是在音樂響起的一瞬間,他忽然站了起來。
音樂一響,整個人變不同。是舞臺上的許多人變不同。
舞臺上的許多老師,原本就是夾著包來回走的中年男人,原本就是去食堂打飯的年輕女人,原本就是開車上下班的都市白領…在音樂響起一瞬間,他們忽然變得不同!
音樂是有靈魂的,音樂的靈魂在他們手中的樂器上跳躍。靈魂是活的,跳動的音符讓演奏出這些靈魂的人也變得活了起來。
在這一刻,他們是虔誠的是認真的,甚至說是偉大的,全神貫注,看著樂譜,也是看著指揮,用心奏出動聽的樂章。
因為有了目標,普通的他們不再普通,每一個人都成為舞臺上的焦點,因為每一個人都是那樣優秀。
在這個時候,張怕終于理解劉小美為什么想要幫忙完成這一臺演出。
對于劇院擁有者來說,對于大公司來說,做演出不過是花點錢而已。可對于這些從事教學事業的音樂工作者來說,錯過了這一次,下次未必有機會。
平日里平庸教學的平常老師,也想有站在大舞臺上做最輝煌表演的機會。
在節目單上,現在演奏的是開場曲。等樂曲停歇,張怕猛拍巴掌。
音樂是有靈魂的,好的音樂能觸動你的靈魂。
張怕被觸動了。
從這個節目開始,讓張怕對音樂、對音樂學院老師,又多了一些認識。
在變換節目的間隙,張怕跟劉:“你們學校的老師真棒。”
劉:“厲害的人有的是。”
張怕恩了一聲。他心中忽然有個想法,帶全班猴子來聽音樂會。不過馬上放棄掉,十八班猴子們有個共同點,屁股上長針,沒誰有耐心聽一場對他們來說很無聊的音樂會。
中午吃的是盒飯,因為彩排時間晚,午飯時間也晚了一點兒。張怕負責訂飯,又負責搬進來,等老師吃好,再負責收拾衛生。劉小美在一旁幫忙,說辛苦你了。
張怕說:“和你在一起還有辛苦的事情么?”
午飯后稍做休息,繼續彩排。
下午時候,荀如玉又打遍電話問晚飯的事情,張怕還是說不去。
在這段時間里,龍小樂兩頭跑,那家伙帶著二十多名保安保護展品,豐樂作為公司負責書畫展的主要工作人員,也是一直守在現場。
有了豐樂值守崗位,龍小樂就能來回跑,適當偷懶。
下午時候,龍小樂找張怕發牢騷,說是聯系人特別麻煩,要一遍遍打電話,還要解釋自己是誰,再說明目的…
張怕問:“你親自打電話?”
龍:“我老爹的想法是盡量多鍛煉鍛煉我。”
這次鍛煉的確實挺狠,晚上張怕和劉小美回家,他卻只能跟保安守在這里,保證一切事務安全沒問題。
晚上劇組的飯局,張怕沒參加。龍請吃飯,他也沒留。甚至沒送劉小美回家。
因為寧長春終于來電話了,一共說了兩件事,一,滿麗涉嫌,被抓起來了;二。張怕給的電話號碼有確切位置了。
張怕很郁悶,問寧長春:“滿麗和那個電話號不在一起?”
寧長春說:“具體還在審,不過從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滿麗的男朋友,就是張輝,有可能是團伙犯罪。”
張怕說:“說點我能聽懂的。”
寧長春說:“能聽懂的就是,滿麗什么都做,因為未成年,可以賣出高價錢的時候,就去賣身;要是遇到值得敲詐的對象,就玩仙人跳敲詐;要是遇到笨蛋,就是網上那種色心忽起的家伙,咱就詐騙。”
張怕聽得都愣住:“這是全方位發展啊。”
寧長春說:“之所以這么長時間沒告訴你確切消息,是出事了,所以呢,你知道了電話號碼的位置地點也不能去找張輝、或者是張輝的合伙者。”
“你也沒告訴我地點啊!”張怕說:“能問下具體是怎么回事么?”
“不能。”寧長春說:“你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好了,節日快樂。”
張怕趕忙喊打住:“什么就節日快樂?問下,我現在能不能去見下滿麗?”
“去看她做什么?”寧長春問。
張怕說:“沒辦法啊!班里學生托我辦的事情,我沒辦好,起碼見一面才能跟學生交差。”
寧長春說:“你看你這個老師當的,用不用這么慘?”跟著說:“你要是想見她的話,就現在過來,明天元旦放假,見誰都不方便。”
于是,張怕連飯都沒吃,急忙去見寧長春。
滿麗很瘦,個子不高,化著很濃的妝。
張怕看見她的時候,那是絕對的無所謂,眼睛上下翻弄,一百個瞧不起一千個無所謂的態度。
張怕本想說幾句話,可是看到這種表情,直接離開。
許是案情別有隱情,滿麗被關在分局。張怕和寧長春出來。寧長春問:“你不是要問話么?怎么什么都沒說?”
張怕說:“看見那張臉就夠了。”又說:“要不是跟我班里學生有關,老子管她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