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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他必須死

  強烈推薦:

  但這些事情不懂,道法卻是懂的。

  青蚨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道長,只是有一點…我們寫真符,每一筆都灌注了靈力——這靈力是我們自己的靈力。然后那些筆畫組合在一起組成了真名,便構成一個小小的陣法。靈力在陣法中流轉,生生不息,再從周圍汲取天地靈氣,這才是合用的符箓。”

  “然而他…東一筆、西一筆地畫——我不通丹青道法。可道長既然說與天心正法也有相通之處,那么想來與符箓之術也不會差太多。那么,那些印記畫痕沒有連在一處、靈力也就構不成陣…那畫作如何起作用?”

  月昀子瞇起眼睛,看著遠處——仿佛在看那“睚眥”。

  “所以這正是…那龍子的高明之處。唉,妖魔之中竟也有如此人物,而我們從前卻只知道他生性殘暴乖戾!倘若它不是妖魔、倘若那清量子也有它這樣的謀略智謀,唉…”他連連嘆息,“這妖魔…我倒是非殺他不可了。這樣的睚眥,絕不能活在世上,更不能活在我的臥榻之側!”

  青蚨子安靜地聽他感慨。

  等他感慨過了,才道:“所以說這是一個,一石三鳥之計。愿力。”

  “我們所書寫的符箓當中灌注著靈力,所以合用。更淺顯地說,符箓要起作用,有兩個基本的條件。”

  “其一,每一個筆畫當中都要靈力。筆畫中的靈力,有兩個作用——在成陣之后引導靈力流轉,以及保證這一筆一劃不是世俗中人隨隨便便的一筆,而是道法。”

  “其二,這一張符箓上,也還要有充足的靈力——將整個符箓當中的字畫,‘浸’在靈力當中。這一點,你們是不曉得的。你知道這是為什么?”

  “因為虛境之下的修士掌控不了大陣,只需要在符箓上書寫。道統符箓規格有定制,正是為了照顧你們。而只在常規的符箓上寫,第二點條件很容易滿足——這天地之間就充斥著靈力,實則你書寫的符箓已經‘浸泡’在靈力中了,因此你們都不需要額外考慮這個問題。”

  “但到了化境之上,修士可以做到另一點——成大陣。像這睚眥所做的,以渭城周邊的土地為紙,來做陣法!這才是修士們的大手筆。”

  “他和那丹青道士親自去挖渠,實則就是親自將靈力灌注在渠中——那是滿足了第一點。每一筆一劃,都有靈力灌注。這一點之后你還可以留心…無論之后他們修橋還是鋪路,那睚眥和那個丹青道士必然親力親為——每一條路、橋,都是他們規劃好的、設計好的筆畫!”

  “另一些,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的工程,那毫無疑問便是障眼法。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是那龍子慣用的手段——這睚眥的心機和謹慎…當真是天下罕有。”

  “那么…第二點?這符箓或者說畫卷,要被靈力‘浸泡’著?”青蚨子似乎是聽得入了迷——實則相比勾心斗角,她真正感興趣的是這些。

  是道法的玄妙。

  “這第二點,嘿嘿。正是我要說的事情。”月昀子贊嘆了一聲,“若是我要做大陣,最好的選擇是這一座渭城。渭城里三十萬人口,陽氣鼎盛,稍加手段便可以轉化為靈力。這,么一來以渭城做卷,這符箓便‘浸泡’在渭城三十萬人陽氣所轉化的靈力之中了。”

  “但這睚眥…嘿嘿,當真是個梟雄。他只會將這陽氣沖天的渭城,當做點睛之筆、當做陣眼!那么比渭城更大的畫卷——囊括了渭城周邊那些耕地的,靈力從哪來?”月昀子邊說邊站起了身,“嘿嘿——便從那些農戶、莊戶們的信仰愿力當中來!”

  “此刻愿力或許不足。然而別忘記行云布雨乃是龍族的看家本領!到了那時候那龍子登上建好的神龍教法壇、高呼一聲喚來了雨水…那些正為豆種焦躁不安的農戶——尤其是今年欠收便要餓死人的情況——那該是多強的信仰和愿力!”

  “大陣,便成了!!”

  說到這里月昀子終于按捺不住心中激蕩,猛地抬起了雙臂。屋里忽然靈氣亂涌狂風大作,所有的門窗齊齊洞開,屋外的陽光瞬間灑滿了整個房間。

  而這月昀子想通了一切關竅,縱情大笑——

  “好!好!好!”

  “好一個蓋世妖魔通天君!”

  “這才配得上做我月昀子的對手!”

  “你既有龍虎膽,我亦有琴劍心!我便讓你——在那一日死個轟轟烈烈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蚨子怔怔地看著月昀子…還不是很明白他在說什么。

  在同一時刻縱聲大笑的并非月昀子一人。

  還有汪生——那個在故城街廢宮廣場之前開了一家書筆店的汪生。

  他的正妻是于府四房的庶出,依著李云心的話說,“模樣性情都不好”。但這樣子的他原本也攀不上高枝兒的——汪家與四房的老爺交好的時候家道還未中落。但到了他父輩的時候家道何止“中落”,而是“崩潰”。

  但四房的老爺那時候正打算推薦一個家中子弟應渭河府的孝廉,就正成全了他——于府老爺重諾、不厭棄故交之子貧寒,這可是一個好名聲。

  隨后汪生便一直不得志,甚至要那位于府下嫁給他的小姐變賣自己的嫁妝支撐門面。

  直到某一夜,他在廢宮廣場前的書筆店里遇到一個“怪人”。

  怪人傳了他“黑藥”的方子。

  也是他福至心靈、當發達了——捯飭了幾日竟然真的做成了。

  然而這種事,即便做成了平日里也沒什么用處。可很快據說于府要幫那神龍教修橋鋪路、開山鑿石。汪生知道自己這黑藥威力巨大,又想起那“怪人”當夜臨走之前說“過些日子,自有機緣讓你一展所長”…就哪里還管那怪人是什么來路、又打算要他做什么——

  直舔著臉跑去四房府上,吵嚷著才見到了管事的、將自己的事情說了。

  空口說自然無憑。也虧那管事的是看著他那發妻長大的,雖不待見他,到底心疼自家小姐。就皺著眉跟他去“見識”了一番。

  然后瞪著眼跑回于府,告訴他們老爺去了。

  要說這“黑藥”——李云心給他的“黑火藥”配方——威力有多大?

  其實并不大。甚至沒有熟練的石匠依著傳統的法子采石方便。然而在于家同神龍教合作的這件事情上,誰都想要出一把力、討于其的歡心。況且同一個方興未艾的教派搞好關系也是好事——聽說那神龍教背后是上清丹鼎派渭城駐所里的那位高人呢。

  四房的于老爺正愁沒什么法子去討好他那位兄長,眼下他那早被他忘到天邊的便宜女婿卻送了好機緣來。這就大喜了。

  喊他過府里說了些話、問分明了,向他要方子。

  汪生到了這時候學得乖巧,說死了也不交方子。

  他那岳父沒辦法,便說要他明日與他一起見族長——于其于老爺。

  這便是汪生的大喜事了。

  就是在這樣一個早晨,汪生打算出門去。先去四房見自己岳父泰山,然后去見那位整個于家最有權勢的人。

  前日里見了岳父,得了些賞錢。他回來的時候割了三斤肉,在鍋里燉得噴香。汪生夫妻加那通房的大丫頭三人撐得肚子滾圓,直嚷嚷著這輩子再不吃肉了。

  可到今早起了肚子空空,便早忘了昨夜的膩味。將肉湯肉渣熱了、心疼地煮一鍋白米飯、拌著煮肉時候的豬油狼吞虎咽地吃了。

  汪生吃得腦袋直冒熱氣,便解了衣襟走到門前檐下、看著初升的朝陽、想著可能即將到來的富貴,胸中豪氣大發。

  豪氣大發便詩興大發。然而憋了半天一句也憋不出,干脆放聲大笑覺得暢快極了——他這輩子終是否極泰來了呀!

  他那發妻罕見地笑瞇瞇地坐在廊下看他,也不像從前一樣皺著眉、數落他怎么不做正經事、怎么不想個好營生找些錢財。

  大丫頭在堂中收拾碗筷,見二人不拌嘴也抿嘴直笑,打算將桌子收了就去給自家老爺穿衣戴帽,送他出門——去那于府。

  小院不大。瘦竹一從,荒草兩蓬,院中兩只將會撲楞翅膀、要下蛋的母雞。

  以及三個人。

  下一刻汪生的笑聲就戛然而止。仿佛被噎住了。

  然后他猛地轉過了頭。

  他那發妻疑惑地瞧他,問他是怎的了。

  那大丫頭也停了手中的動作,看見汪生忽然變得木木的表情,心說是不是忘記備什么東西了。

  就在兩個女人的目光里,汪生不言語,直勾勾地走到院中那從瘦竹邊。手一伸,劈下一根拇指粗細的枝子。

  手臂再一曲,直將枝子扎進自己的脖頸。

  臉色肅穆而平靜,盯著他的發妻將手腕再轉了轉、用力晃了晃,好讓枝子扎得更深入些、將氣管、血管、食道統統攪爛。

  隨后一松手,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血嘶嘶地從脖子里噴出來。

  他那妻子與大丫頭,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才對視一眼。

  于家小姐一聲不吭地昏死過去,大丫頭沒了命地尖叫起來。

  院中一陣陰風打個旋兒,直出了門。

  這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發生的時候月昀子已經召見了一些人、下達了一些指令。

  隨后他站在院中,忍不住再大笑三聲——因為實在是暢快。

  竟遇到了這樣的敵手,還是一個妖魔!

  道統里有那么幾個聰明人,然而他絕不可能將對方當做敵人——對多只是對手。或許以后有足夠大的利益牽扯時可能出現那種情況,然而絕不是現在。

  至于妖魔——真境以上的大妖魔都是“關鍵點”,事關道統對天下大勢的布局,輕易碰不得。且大妖魔們都是蠢貨——至少在他看來。

  想他月昀子空有天縱的奇才卻無處一展所長——還不如那些世俗間的文臣武官有那般的用武之地!

  而眼下遇到這睚眥——

  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可以…盡量地、毫無顧忌地、揮灑最大限度的惡意,一切目的都以置對方于死地為出發點…

  這是何等的暢快!

  不過也只是暢快——他可不會有什么莫名其妙地“惺惺相惜”感。

  敵人就是敵人。在他看來沒什么“值得尊敬”一說。如果值得尊敬,那為什么不做朋友。因為利益、“迫不得已”?對于一位真境修士來說,“迫不得已”這種事已經極少出現了。

  因為他是這已知世界當中、過十億人口之中的最強者——那不足千人當中的一員。

  他更喜歡在暢快之后…徹底地碾碎、擊倒對方。

  多么相似——這是那龍子用在清量子身上的手段。而他同樣深愛此道。

  一個多么可愛的敵人。

  月昀子向著渭城里那龍子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微笑著搖搖頭、轉身要走回屋子里去。

  便在這時候,一陣風打著旋兒、卷起小院中石板地面上的幾片落葉…拂到了月昀子身旁青蚨子的腳邊。

  這女修便忽然打了個寒戰。

  修士打寒戰是極罕見的事情。因為他們幾乎已經不會被世俗的病痛所困擾了。月昀子在轉身的一瞬間注意到這一點,就多問了一句話:“怎么了?”

  青蚨子轉過身,臉色平靜地看著他:“什么時候殺那龍子?”

  語氣淡定從容,非常熟悉。這是…月昀子也常用的語氣。高位者、強力人士所慣用的語氣。

  真境修士在聽到這句話之后立時微微退了一步,身上泛起一層蒙蒙的毫光。上下打量“青蚨子”一番,沉聲道:“你是誰?”

  “你同清量子交往甚密。那么,我是與他一樣的人。”青蚨子平靜地說,“我叫林量子。”

  這聽起來是一個很奇怪的道號。不過正因為奇怪,月昀子才稍稍放了心。

  因為清量子與他提過共濟會門下的另外兩個人,一個叫海量子,一個叫離量子——都是很奇怪的道號。

  林量子說了自己的身份,立即又轉回正題。他直勾勾地看著月昀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再次重申:“他必須死。越快越好。”

  上章末尾和這章開頭的、關于符箓、畫作之中靈氣原理的介紹,我知道有不少讀者看到不是很緊張的情節會跳過去。

  但問題是我不是寫來湊的,也不是用來水的。這兩段是第二卷一切問題的核心。

  不然,跳過去,不看、一掃而過…看到即將到來的大會覺得很奇怪,并且會在心里想“什么鬼”。

  那我鋪墊的這二十萬字就算白寫了。

  去吃飯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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