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列寧見面之后,赫斯曼的“蘇維埃代表兼士兵委員會主席”也就當到頭了——這本來就是讓他獲取一些革命經驗的,可不能讓這事兒變成他在彼得堡的本職工作。
另外,列寧還給他安排了新的住址——搞秘密工作是要經常搬家的,老呆在一個地方是危險的。而在搬家的同時,還需要變換身份。他和克洛伊、埃特爾等人,將換上美國社會黨友人的身份。同時,他們又改回了在瑞士使用的化名。赫斯曼又變成了奧托.布勞恩。
由于布爾什維克在彼得堡的勢力日大,也擁有了更多的資源可以支配。所以列寧決定給赫斯曼等人安排一個更舒適同時也更僻靜的住處——一所位于沙皇村的別墅。
沙皇村位于彼得堡市南約25公里處,就是后來的普希金市(在普希金逝世100周年改名的),是沙皇家族最大的離宮。周圍風景非常優美,修建有葉卡捷琳娜宮和亞歷山大宮等金碧輝煌的宮殿。另外,這里還有不計其數的豪華別墅,都是沙俄權貴們的居所。
而如今,整個沙皇村已經被彼得堡衛戍部隊完全控制——因為遜位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現在就被囚禁于此!
本來列寧和布爾什維克是夠不著沙皇村的。但是經過了十幾二十天的活動,布爾什維克已經控制了駐扎于此的幾個團隊的士兵委員會。因此列寧就在沙皇村給赫斯曼等人弄了一所別墅,據說比克洛伊在瑞士的那所房子還要漂亮,距離沙皇所在的亞歷山大宮不過兩三公里路程。住在那里,說不定還能看到落魄的沙皇陛下呢!
“…沒有人將給予我們救助,沒有上帝,沒有沙皇,沒有英雄。我們將贏得我們的解放,用我們自己的手。要以技巧的手扔掉壓迫,取回屬于我們的一切!”
熟悉的歌聲又在赫斯曼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這時他還沒有抵達沙皇村,正坐在一輛破爛的敞篷馬車上,由剛剛回到彼得堡不久的一個身材干瘦,臉色蠟黃,留著山羊胡子的四十來歲的中年革命者負責護送。此人名叫費利克斯.埃德蒙多維奇.捷爾任斯基——對!就是令人生畏的契卡組織的創始人,鋼鐵般的捷爾任斯基!他現在就坐在赫斯曼的身旁,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對面的克洛伊和埃特爾,目光中閃爍出的寒芒,讓比較敏感的克洛伊趕到了不舒服。
不過這個德國女特務現在沒有必要擔心什么,因為契卡組織現在還沒有成立,那是十月革命后才出現的。況且,她還是列寧同志的老朋友…
馬車在維堡區的路邊停了下來,有游行隊伍迎面走了過來——在如今的彼得堡這再正常也不過,要是哪天出門沒有遇到游行,赫斯曼一定會感到驚訝的。不過今天他遇到的游行隊伍,卻有些不大尋常。以至于他在抵達沙皇村后,專門給柏林發電,描繪了他所見到的場面。
在電報上,他說:“約莫有一百個武裝者走在前面;密密排著的非武裝男女,跟在他們后面,為數約有一千人。兩邊拉著人鏈,唱著歌。他們的臉色使我驚駭。所有這一千人只有一種臉色,是早期基督教僧侶那種狂熱的臉色,不可調和的,無情的,準備去給人殘殺、拷問與赴死的。”
“天哪!他們是誰?要去哪里?”克洛伊也注意到了那些人,用有些不安的聲音問。
“去瑪麗亞宮。”捷爾任斯基回答。
“瑪麗亞宮?那不是臨時政府的所在嗎?”埃特爾的紅鼻子也聞到了些異常。
“他們去推翻臨時政府!”捷爾任斯基如實地回答。
“用什么?”克洛伊皺起秀眉問。
“生命!”赫斯曼已經知道答案了。這伙被布爾什維克鼓動起來的抗議者就是要用生命去喚醒更多的民眾,同時也用鮮血亮明布爾什維克的和平立場——他們當然不是去送死的,而是要去和臨時政府的擁護者打架。由于雙方都有武裝的軍人參與,將要發生的斗毆也可以看成是一場小規模的內戰。
而對于眼下的臨時政府來說,內戰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所以一旦事情鬧大,他們就只能下臺…當然,換布爾什維克上臺是不可能的,布爾什維克沒有這樣的實力。
“列寧同志要讓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上臺?”赫斯曼又是明知故問。他早就知道這段歷史——十月革命推翻的就是克倫斯基的臨時政府。這個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卻不知道克倫斯基原來是被列寧拱上臺的掌權的。
捷爾任斯基看了看赫斯曼,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欣賞的表情——作為一個剛剛參與到俄國政治斗爭中的新人,而且還這么年輕,就能在無比復雜的局勢中看到問題的關鍵。實在是太難得了,這個人…將來一定大有前途!
“奧托,你說是列寧想要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上臺?”胖子埃特爾卻沒有想明白其中的關鍵,晃著肥胖的腦袋發問。
赫斯曼微微一笑,并不馬上回答,卻看著克洛伊,似乎想考考她的政治智慧。
“我想列寧是想讓布爾什維克成為最大的反對黨!”這時殉難者一般的游行隊伍已經遠離,往瑪麗亞宮的方向而去。
克洛伊轉過頭,看著遠去的隊伍,輕輕嘆了口氣:“最好的結果其實是立憲民主黨、進步黨和十月黨愿意同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組成大聯合政府。那么布爾什維克就會成為主要反對派,所有對臨時政府不滿的人都會聚集到它的旗下。”
分析的不錯!赫斯曼也不由得點頭以示贊賞,這個女人很有些政治頭腦,不過不是玩鐵血的政治。克洛伊肯定猜不到導師的雷霆手段,但是民主憲政的玩法,她一定非常熟悉。
列寧現在拱克倫斯基上臺的做法,應該是民主憲政的游戲規則。在野在朝輪流坐莊——如果換成另一種斬草除根的玩法,克倫斯基一上臺不是要張羅著去打根本打不過的德國人,而是應該把列寧和布爾什維克統統消滅!
但是眼下的俄國政治斗爭還是在遵循憲政規則,所以列寧可以通過拱克倫斯基上臺,把所有反對派都拉攏到布爾什維克旗下。然后靜靜等著克倫斯基等人犯錯誤——而他們實行的戰爭政策,拒絕立即分配土地,無法解決工人的面包問題等等,已經決定了這個聯合政府的命運。
等克倫斯基在一場軍事冒險中大敗虧輸,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就會變得灰溜溜了,到時候列寧的擁護者會更加壯大,發難的時機就成熟了。
而在革命勝利之后,列寧就能實現“不割地、不賠款”的和平。這樣的和平將會給布爾什維克帶來極大的威望,足夠支持他們在全俄實行土地改革。有了和平、土改兩大紅利,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無論如何都競爭不過布爾什維克。
可是列寧同志千算萬算,大概也沒算到德國人會翻臉不認人,狠狠捅了他幾刀,逼著布爾什維克割讓大片領土,還要支付巨額賠款。結果直到立憲會議選舉結束,布爾什維克許諾的和平還沒有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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