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五章 虞美人(2)

　　以前小芝妍開家長會什么都是汪棟梁代替去的，但自從蘇虞兮經常待在京城，小芝妍又升入了初中之后，她的學業問題就交給了蘇虞兮。w

　　畢竟汪棟梁現在也很忙，并不能兼顧到一個小女孩的成長。

　　現在小芝妍和她奶奶跟蘇虞兮住在一起，自然是給蘇虞兮管好的多。

　　小芝妍就讀的學校是京城最好的人大附中，她成績非常好，汪棟梁又找了點關系，才得以進來。

　　不過這個最好是指的教學質量和升學率最高，若要是權貴們，自然是讀景山學校、101中學、八一或者四中了，因為權貴們對成績并在意，所以完全不需要去讀人大附中這種學業和考試繁重的學校。

　　到是讀人大附中的有點小錢的人比較多，每個對人大附中略有了解的人都清楚，這個學校和別的一樣，是收錢的，而且絕不少收。

　　當然表面上人大附中是不會收不該收的錢的，贊助費可以不以贊助費的名義收，那可以叫教育捐贈。因此，人大附中賬面上絕不會有所謂擇校費，贊助費，所有的進賬都會有體面的名義。

　　因此人大附中有不少通過這樣特殊渠道進來的同學，學生素質參差不齊，學生來歷也有些龍蛇混雜。

　　其實蘇虞兮之所以替小芝妍選擇讀人大附中，并不是因為人大附中的教學質量有多好，而是因為這里離她上班的中關村“兮羽”總部最近，方便她在保姆沒有空或者休息的時候接送。

　　蘇虞兮開著她繼承自程曉羽的小迷你，從公司地下停車場出來，拐上中關村路直接走不到兩公里，過一個十字路口就到了人大附中。

　　九十年代京城最強的是清華附中，但自從人大附中出了一個女強人校長劉雪華，就開始滾雪球似的成長為京城升學率第一的中學，霸占京城第一中學的頭把交椅多年，因此這個學校的學生和老師都有一種類似復旦附中的驕傲感。

　　但就蘇虞兮看來人大附中和她的母校復旦附中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不同，復旦附中是應試教育和素質教育兩不誤，并且還比較尊重學生的個性化發展而偏重于素質教育。

　　而人大附中是一個以應試教育為中心，講究叢林法則的學校。

　　只是在蘇虞兮看來這一切都不是事，對于小芝妍的成績她從來沒有做過要求，反而是小芝妍為了不給她和程曉羽丟臉，學習的很認真。

　　蘇虞兮對于小芝妍根本沒有要求，任由她野蠻生長，只是小芝妍不論問她什么問題，她都會給出她的答案，并給出她為什么是這樣解答的。

　　例如小芝妍就曾經問她京城的房價為什么這么貴。

　　而蘇虞兮的給出答案是用物理學的思考方法分析京城房價問題：價格由供給需求決定。供給就是能建造多少平米房子，由于容積率一定，于是轉化為土地供應面積問題。需求就是人口，當前人口總數，未來人口數量，本地人口和外來人口比例，外來人口區域分布，購房區域偏好。w

　　然后和小芝妍一起在網站去政府機關尋找相關事實和數據：京城每年城區土地供應面積、每年建筑面積、每年銷售面積、人口區域分布、過去十年成交均價、過去十年新增人口數量、新增人口數量趨勢、未來十年人口總量預測。

　　通過這些數據，讓小芝妍自己思考推導，然后得出京城房價為什么貴，并且還將要繼續貴的結論，順便教會了她看那些地區的房子更值得投資。

　　而不是簡單給小芝妍一個答案，更不是單純的從居民收入和政府政策去看待這個問題。

　　蘇虞兮在教導小芝妍透過現象看本質。

　　至于有些時候小芝妍做了些稍微出格一點的事情，她覺得無傷大雅，她自信能兜得住。

　　路過人大附中無數次了，進來這還是蘇虞兮第一次，停好車，二月的濕潤冷意讓一切都顯得很有些蕭索，空氣中彌漫著校園獨有的花草樹木泥土塑膠跑道清潔劑等等的混合氣味兒，紅磚白窗的教學樓佇立在國旗飄揚的旗桿后面，帶來一種空間壓迫感。

　　這讓蘇虞兮回憶起了那還不算遙遠的高中生活，感受曾經發生的和某人相關的故事，那相關的記憶如浩瀚的星河一般在腦海里閃爍，即使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蘇虞兮并沒有過多感慨，帶上墨鏡直接朝著初中部的教學樓走去，初一班級都是在一樓，初一老師的辦公室在教學樓的中間。

　　蘇虞兮根據教學樓示意圖找到初一老師的辦公室時，門是敞開的，她禮貌的敲了敲敞開的門就走了進去，這時她已經看見了撇著嘴站在一張辦公桌前，穿著粉色羽絨服的小芝妍。

　　她旁邊還的一張凳子上還坐著一個有些肥膩的胖女人，和一個正在流著鼻涕的小胖子。

　　肥膩女人正在和一個帶著眼鏡三十多歲的干瘦女人說話，很明顯這個一臉市儈的干瘦女人就是小芝妍的班主任，因為她正說道：“錢太太，這件事情不是在學校發生的，純粹是學生的個人行為，你要找也只能找對方家長協調，跟我一個小老師發脾氣沒有什么用.”

　　一臉橫肉的胖女人十分不耐煩的說道：“那對方家長怎么還沒有來？我還約了高等教育司的幾個官太太打牌的.”她裝嗶的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的完全，就頓住了。

　　這時兩人都已經看見了帶著墨鏡，穿著亮灰色蝴蝶領襯衣，外面套著黑色小西裝的蘇虞兮，不止是他們兩個人，這時整個辦公室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看著這個氣質有些冷漠的女神。

　　她銀色的發一側掛在耳后，一側斜搭在肩頭，黑色的修身西褲將她的雙腿束的纖長筆直，氣質高貴而肅穆。

　　她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步履既不沉重也不輕浮，像是在夜幕中慢慢移動的黛色遠山。uw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絲徐徐的微風拂過，撩起她銀白色綢緞般的長發，拂過她白凈無瑕的臉頰，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此刻當真印證了一句話，超脫世俗的美，是人人都會欣賞的，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

　　即使如此普通的出場，都是一場震撼。

　　在胖女人和干瘦老師難以掩飾的驚訝視線中，蘇虞兮了走過來，她不過是隨意掃了一眼，看到只有小芝妍一個人是站著的，于是心中有了計較，淡淡的說道：“芝妍，過來，我們回去。”

　　小芝妍馬上走了過來，對著還在留著鼻涕的小胖子做了鬼臉，然后拉起了蘇虞兮的手。

　　此時異常干瘦的女老師，站了起來，連忙問道：“請問你是樸芝妍的家長嗎？”她還有點摸不準這個年輕女人的來頭。

　　這個三十多歲的女老師臉色有些蠟黃，表情有刀刻一般的嚴肅，這是老師做的太久的職業表現，她個子也不高，在一米七二又因為身材好，顯得高挑的蘇虞兮面前，更是巨大的反差，沒由來的小芝妍的班主任就有自卑感從心里涌了出來。

　　作為一個有高級職稱的班主任，在其他家長面前她都是不卑不亢的，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在一個如此年輕的姑娘面前會感到自卑。

　　蘇虞兮并不知道小芝妍犯了什么錯，但是她知道不會是什么大錯，可她知道這個老師和這個家長絲毫沒有顧忌一個小女生的自尊心，但她不準備鬧事，于是平靜的道：“是的，我是她姐姐。”

　　這時還沒有人認出來這個已經退出娛樂圈一年多的大明星，畢竟她不僅早就消失在公眾的視野范圍之內，并且她還帶著墨鏡。

　　干瘦老師一下就聽出了“姐姐”這個詞代表著什么，有些不高興了，僵著臉問道：“不是叫她家長來嗎？她爸媽呢？你家怎么對孩子的教育如此不重視？”

　　蘇虞兮感覺到小芝妍的手略微顫抖了一下，又覺得這個老師相當的不負責任，于是反問道：“你們做老師的不會看自己學生的資料嗎？怎么當老師的？”

　　這時胖女人有些按捺不住心里想要噴薄而出的怒火了，四九城里調子高的多了去了，但是不問緣由就這么擺譜的還真是不多，就算是紅色貴族們也大都溫文爾雅，再說了真正的紅色貴族也不會到人大附中，她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哎呦！這位小姐看上去人模人樣的，怎么忒不講道理？你家這小姑娘未經過學校和老師的同意，周末組織全班同學去看什么破電影，把我家孩子嚇的夠嗆，天天晚上睡覺都不敢睡，一到晚上就哭現在不得不進行心理輔導，你說該怎么辦吧？”

　　她說話的時候還有意無意的在“小姐”這個詞上加重了語氣，對于漂亮的女人她有一種下意識的反感，本來只是打算替兒子出口氣的，但現在她要找機會狠狠的訛這個美的不像話的女人一把。

　　蘇虞兮看了眼化著大濃妝的那張油膩的大餅臉，然后平靜的問坐著的小胖子道：“我家芝妍有強迫你去嗎？”

　　小胖子被蘇虞兮看著，馬上挺直了背，有些緊張的抓住他媽那只肥胖的手臂，怯生生的說道：“她說誰不去，誰就是讓人看不起的膽小鬼，全班同學就會看不起誰.我不想被同學看不起”

　　蘇虞兮一下就估計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淡淡的說道：“你們也聽到了，這是他自己選擇的。”

　　胖女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身上的大衣跟著肥肉一起抖了一抖，指著小芝妍高聲說道：“她憑什么不經過學校和老師的允許組織活動？還好我家孩子沒有出什么大事，萬一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你們付得起責嗎？”

　　蘇虞兮對著干瘦的女老師問道：“學校有規定不許在節假日邀請同學去看電影？”

　　女老師猶豫了一下，板著臉說道：“確是沒有這方面的規定，但是如此大規模的組織同學，甚至還有其他班級的同學參與，這種事情，我們建校以來還是第一次.萬一出了什么事情，這個責任可是真不小。”

　　女老師的語氣里還是有不少埋怨。

　　小芝妍站在一旁小聲委屈的嘀咕道：“看場電影能出什么事？并且根本不是我組織的，我只是提了一個好的意見，建了一個微信群而已家里住的遠的都沒有要他們來，基本上都是坐地鐵結伴而行，電影院也是學校附近的電影院，照這樣說一個初中生，自己去上學都危險咯？.況且別人都沒事，就他張云棋有事情”

　　胖女人冷笑道：“我家云棋從小就膽小，你憑什么欺負他？我告訴你，你們這是校園冷暴力，我要聯合其他家長告到教育局去.這樣的小女孩在班級里，真是害人精，這一次組織看電影，下一次誰知道她會不會組織什么危險的活動？并且還絲毫不知道悔改，也不知道家長怎么當的。”

　　蘇虞兮對胖女人的話無動于衷，只是對女老師說道：“叫我來，我已經來過了，現在芝妍我領回去了，就算這件事情我家芝妍組織的，但現在事實證明沒有出差錯，你不要跟我說她這一次只是運氣好，我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隨機’，像編程的人編出來的隨機，都是依據運算當時特定的類似時間點作為變量參數，加以一定的算法，算出所謂的‘隨機’，就是說只要掌握到算法，得出的答案是都可以計算出來的，以此得出，世界上的事物都是有一定的‘算法’，加以一定參數的必然結果，也就是說，只要掌握了世界上某一極小時間點的所有信息，世界的未來和過去都是可以算出來的，這也是宿命論的理論根據，有人說上帝不擲骰子，可能性不過是人為了追求自由意志而犯的從應然到實然的錯誤。所以任何活動，只要準備的充分，就不會出差錯，我相信芝妍有做好完全的準備“

　　小芝妍的班主任被蘇虞兮的長篇大論繞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個年輕的漂亮女生，有點說不出話來，她是一個師范大學畢業的數學研究生，明白這個女孩不是信口胡說，她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是否真的存在隨機？”

　　蘇虞兮思考了一下，然后說道：“這個問題問到重點了，其實真隨機的定義也是十分不清楚的，學術界之前認為量子的過程應該是真隨機，也就是說量子力學當中的不確定性是真的不確定性，也就是當地真的擲了骰子，那么如果這個不確定性這個隨機性是真的存在的話，那么平行宇宙的理論就是基于這個量子力學的不確定性，就是當你去作出一個量子的測量的時候，其實并自然界隨機地給出了你一種結果，而是你的測量這個過程裂出來了n個平行宇宙，這些平行宇宙關于你這個測量給出的結果是不一樣的。”

　　“這樣看來，似乎量子的隨機是真的隨機，但是我覺得這個定義有問題，我認為隨機的定義是非常主觀，非常唯心的，是不是只要人類，只要觀察者無法得知這個東西是不是真的隨機，這個東西就是真的隨機？這其實是我自己更加傾向的世界觀，就是所謂的“不可知論”，只要我們不具備知道的能力，我們就沒有意義去討論這個東西的真偽。”

　　這段話的回答已經超脫了數學的范疇，而是量子物理和哲學的范疇了，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聽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女生給一個人大附中的老師上課。

　　此刻想要和蘇虞兮對話，那對知識水平的要求就不是一般的高了，雖然這里的老師是來自全國的精英，但是他們大部分只是善長教學而已，這一段只有物理老師能夠勉強聽的懂了。

　　而辦公室里的無數老師目光都落在了物理教學組組長身上，希望他能出面挽回點人大附中的面子，然而物理教學組組長只是苦笑著搖搖頭，“emc2”這種簡單的問題想必是難不住這個女生的，最好不要自取其辱了。

　　蘇虞兮見四下無言又轉頭，對那個怯生生的小胖子語氣放輕松說道：“至于對于這位小同學，我想告訴你，男孩子膽小確是是件讓人羞恥的事情，消滅對未知的恐懼有兩點要做到，第一就是盡量多去了解它，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越是不了解，越是恐懼。第二就是，勇氣是無價的，即便是孩子也不能逃避擔當，這也是你們努力讀書的原因之一。”

　　接著蘇虞兮又對著胖女人冷冷的說道：“至于這位女士，你現在在我面前想要討一個結果，不是勇氣，而是‘無知者無畏’，講道理，以你的文化水平，你肯定講不過我，想要找我的麻煩”

　　蘇虞兮脫下墨鏡，露出自己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停了一下說道：“勸你不要動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