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荀孟戰
幽冥弱水，潺潺不息，宛如貪婪的魔物吞噬著一切光輝。
竹筏懸浮于水面，隨波而動徐徐前行。弱水可沉萬物，但這竹筏似乎有靈一般，在弱水中毫無沉沒的痕跡。
荀易持竹竿劃水，無形之中蕩開弱水。如果有神靈仔細觀察，可以看到荀易用竹竿挑動弱水之間的撞擊，借助撞擊之力安安穩穩保全竹筏。這種洞察力，哪怕是天神都自愧弗如。
他環視四周景致：“這里應該是幽冥？孟翰的冥土？”
目前他只是凡人之身，眼力不強，三尺之外便再難觀察。只不過他心中有一種直覺，引導他平安在弱水中前進，躲避一個個水漩渦。就算難以逃開漩渦，也可以用竹竿點擊漩渦某一處，戳破漩渦安穩渡過。
荀易自己也察覺到自己目前的不同之處。天地萬物對他而言仿佛一層薄紗，輕輕一點就能穿透。從境界上他達到天神的層次，就連凡人的身體御使起來也十分輕松。
而且目前他根本沒有任何神力在身，劃水行舟所依仗的力量，完全是自己的體力，孫戩一直在體內觀望沒有出手。
“給我一根竹竿，我能撬動整個世界。”荀易目前有這種感覺，哪怕他是凡人，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輕而易舉打碎鳳凰界。不需要暴力破壞，只需要在鳳凰界的某一個節點戳一下，整個世界法則自動崩毀，進入毀滅倒計時。就好像普通人撕碎一本書，破壞書中世界一樣簡單。世界對他，就如同一本書，他站在書外閱讀這本書。雖然身歷其境，但是心早已跳出書本所限。
突然，水中冒出一個個青面獠牙的惡鬼撲向荀易。
荀易袖子一抖，隨手將竹竿往下一抽，將惡鬼一一打回弱水。
“你要見我，直接請我去冥宮多好，何必把我拉來冥河？”
遠處一片烏光鋪路，身穿冥君神袍的孟翰漫步而來：“想看看你目前的狀態，看樣子從天尊境界跌落，你的心境反而得到提升？”
“你知道？”荀易疑惑起來，孟翰怎么知道他作為天尊？這應該是先天神才知曉的秘密吧？
“我當然有我的門路。”孟翰笑嘻嘻說：“正好我現在偶有所得，要不要打一場？”
“好啊，就在這里，我站在竹筏上。”荀易舉起竹竿輕輕一點，弱水蕩開漣漪，層層波光將惡鬼們驅趕。整片竹筏被荀易嵌入天道，成為超然于冥河的一塊不敗之地。
孟翰縱身一跳，也跳入水中。冥君之力爆發，冥河頓時化作平緩的鏡面供他立足。
“我先來！”孟翰伸手一指，上空黃氣蒙動，三座大山對荀易落下。這三山每一座高千丈，重萬鈞。是孟翰以大地之精凝聚的山魄。
三山攜風落下，荀易面色不改，用竹竿輕輕一挑。
“挑山河，擔日月，這是太上天尊的乾坤扁拐用法。”孟晨和任婰匆匆趕來，只見荀易和孟翰切磋。荀易腳踩竹筏，揮動竹竿挑山迎擊，每一道竹影打下，皆有無上偉力相隨。
橫竹翠微，茂林劍第六劍式，竹直而有節，以力為經意。這一劍是十二劍中力量最強的一劍。如今將劍意融入竹竿，竹影劈頭蓋臉打下，連同山魄一同還給孟翰。
孟翰不慌不忙，五指下垂，神光護體，安忍不動如大地，三座山魄打上面門瞬間散去。至于那一道道翠微竹影，靠近孟翰后同樣落入弱水。
“他這又是什么？”
“是大地靜守之道。”任婰從孟翰身上似乎看到地神王的影子。若論大地之道，當今兩界諸神誰比得上地神王。孟翰手捏法印，分明是地神王一脈獨傳的“不動威明印”。
二人打得虎虎生風，二人御使大道，在周邊形成一張綿綿巨網，弱水被無形之網牽引，方圓一里之地的弱水徹底抽空。
二人足下已經脫離水面，懸浮于半空。但這并非法術，而是重力的消失。荀易神色一變，隨著竹筏失重，在力場中晃晃悠悠。
力場旁人看不到，但是荀易能夠清晰感覺到，以孟翰為中心，一場巨網如同一根根絲絳蔓延封鎖，操控整個空間的力場。
荀易當機立斷，一敲竹筏，清脆的竹聲響起，金色波光擴散，荀易周邊的力場寸寸破碎。站在竹筏上，懸浮于失重領域，不過他身上開始冒出神力。
面對孟翰，單純的凡人之身根本行不通。孟翰比剛剛的鬼車神鳥更強大，而且他的境界——
“他處于和我等同的境界！”荀易明白，現在的孟翰跟他處于同樣的境界。他們所看的并非九重天，而是三大階級。蛻凡境，后天境以及先天境。二人目前都屬于蛻凡成神圓滿，一腳就能跨出去的層次。
荀易的神力不斷上升，一重太和天，二重太明天，三重太蒙天，最終停止于三重天圓滿的境界。同樣，孟翰的神力從五重太常天跌落，經過四重太育天歸入三重天圓滿。
二人神力旗鼓相當，僅僅是一個氣勢的沖擊，這段冥河徹底炸裂，冥土上空雷霆隆隆作響。
“果然，想要讓易哥恢復過來，同伴的刺激少不了。”嬴琇乘琴鳥而來，落在任婰和孟晨身邊。
孟翰信手捏來，一座座山巒對荀易打下。荀易神力灌注竹竿，竹竿抽飛山岳，攪動乾坤，一道道竹影對準孟翰力場的薄弱點。
力之道貫穿天地，世界萬物的運動便是力的作用。孟翰操控立場，借助冥土之力張開“蛛網”，荀易能做的就是將竹筏打造為超然世外的凈土，成為唯一不受力場的平臺。
二人面色平靜，一招招相互交鋒，不分軒輊。
嬴琇問任婰二人：“你們見多識廣，認為他倆打斗勝負如何？”
孟晨雙手一攤：“他倆目前絕對不比我當年巔峰時期差多少。”
“他們倆已經跳出九重神道的體系。”任婰篤定說：“絕對已經觸摸到先天那一層臺階。”
兩界來自同一個原點，一開始的階段也大致相同。最初都是先天神縱橫的太古時期，然后兩界不約而同從先天蛻變為后天。
后天神族的誕生，意味著神道出現兩極分化。原本先天神站在另一個層次，哪怕七重和九重之間差距莫大，但大家仍然是平起平坐，永恒不朽的道身。可是后天神族的出現誕生階級，“臺階”這個概念隨之出現。
后天和先天形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等級。如何從后天蛻變為先天，成為兩界最初的主題。
兩界再一次不約而同給天神們搭建一層臺階。這時候，兩界體系同樣是兩層臺階，后天神道和先天神道。只是給予天神晉升先天的道路。
再后來，劍梵帝定義神人之別，第三個臺階隨之出現——凡人。同理，異域也有這個過程。
從凡到神，從后天天神到先天不朽，從先天不朽到大道天尊。這是三大階級，也是目前仍在使用的階級。把九重神道規整，仍然能看出三大階級的形態。一到四重屬于一個等級，五到六重一個等級，七到九一個等級。
但是從這里開始，兩界走上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天庭仍然在神道中尋找出路，建立神巫時代，用信仰神和巫道完成第一階級，讓凡類生靈成為天神，然后穩定先天。
而異域，則斬斷最重要的那一層晉升神靈的門卡。讓凡人創造自己的修煉體系，但是將成神之路抹去，只有淺薄的巫術戰技在人間流傳。哪怕是現在，異域很多巫術仍然不足以成神。
至于天庭，在炎黃二帝時代建立九重天體系，炎帝以神主道、功德道系統劃分九重神道。但因為這九層階梯難以攀爬，而且又有“神性”入門的要求。所以，黃帝又創造練氣法門，相當于在第一到第五重臺階旁邊搭建了另一個梯子，通過梯子直接上去，避免神性這最關鍵的門卡要求。
“能看出來，孟翰閣下跳出九重體系，只是借助上古巫道。巫道通天，類似于地母神的路數。而主神…”孟晨說：“他好像也從九重體系跳出去，但并不是上古出現過的巫道。反而屬于一種難以模仿的道路？”
“沒錯，明道之心，煉道之法。”任婰說：“在我們那邊，只有神王以及好幾位八重天的大神曾經嘗試過。這是從凡人一步登成神，所謂臺階對他們而言都是浮云。”
天庭最正規的修煉體系就是九重天，九個臺階一層層慢慢爬。上一個臺階，增加一次感悟。上一個臺階，闖一次關卡。
但是在荀易和孟翰身上，完全沒有這種瓶頸的存在。他們已經模糊境界的概念，真正“入道”。
境界，并不是先天存在的概念，是后天存在，后天演變的理念。先天之神哪里有境界的層次之分？同樣是道，不分高下，只有接近接近大道本質與否。現在兩人憑借自己的機緣都已經達到道境，已經分不清境界的高低。
孟翰如同上古地母神一樣，以通天之柱打通前面五層瓶頸，只要他愿意，一步可以跨入天神境界。這是他在通天塔中的領悟。
通天，通達天道。神建族最初的目的是利用通天塔直接打通天神之境的門卡。只要凡人走上通天塔巔峰，自動成為天神。這個成就，孟翰已經得到。
可和孟翰相反，孟翰是從地到天，從下往上爬，以通天之柱打通瓶頸。而荀易則是從上而下，上道衍之，從天尊境界跌落后一口氣將五重之下的瓶頸打碎。
二人現在都處于同一個特殊時期，他們樂意，吸收鳳凰界的力量，直接跨入天神，而且毫無任何弊端，可以馬上前往天庭報道。
二人以三重天巔峰的神力的交手，荀易和孟翰同時穿上戰鎧。孫戩和袁哉的戰魂形成兩道戰鎧護體，二人從冥河打上岸，神力同時突破入四重天。
這時候，二人漸漸打出火氣，一舉一動攜帶開山破海之威能。在冥土中荀易漸漸落入下風，一咬牙，抽取天地間的青華大道，晉升為天神境界。
緊接著，孟翰隨之突破，憑借祭出自己的重寶。
“地藏神宮！”孟翰背后飛出一座先天道宮，當日從地母宮所得的神宮爆發先天神光。正是這座神宮讓孟翰獲取道境的力量。
“難道只有你有”易一聲冷笑，腦后功德樹升起，飛出十口編鐘。功德九鐘和掌管音律的蟠龍金鐘，十口編鐘同時響徹長空。
青華長生咒治療傷勢，身上出現的擦傷瞬間愈合。
黃庭幽元咒集中精神減緩疲憊，能夠讓荀易增強神魂，清晰看到孟翰的每一次攻擊。
慈航自在咒施展度厄神通，一應敵人攻擊都會主動從身邊偏離。這是荀易新得到的九天大咒之一。在戰斗中可以做到神閃避，任何攻擊都打不中他。
太虛青冥咒幻化萬象，又將周邊化作太空領域，粉碎孟翰的力場，打造專屬于荀易的領域。
封云禁光咒施加靜止神咒，將靠近他的法寶以及其他神通統統靜止并且封印。
不動金剛咒再度加持防御力，哪怕孟翰強行打中他，也會被強大頑強的防御力抵消。
大圣天虹咒加持荀易每一次攻擊，原本第四重天的攻擊神通外放后，自動加持為第五重天，讓荀易每一次攻擊都堪比天神之力。
驚穢凈世咒的凈化作用將真空中蔓延的異種神力統統凈化。
最后禳福大正咒祈禱天道，增強荀易自身的強運并且削減對方的運道。
九重天咒一出，孟翰任何攻擊再也打不中荀易，就算勉強打中，也會被荀易的金剛咒抵消。同理，雖然荀易利用強運加持，每一次攻擊必中孟翰，并且有極天大圣鐘加持，但是孟翰有地藏神宮，任何攻擊都可以用先天道光湮滅。
因此，二人最終無奈放棄分出高下的想法。
“不打了！”荀易主動收手：“真打下去，還不知道要多久。”
沒想到孟翰竟然也達到這種境界。
御道！
孟翰四周蔓延著無數線條，那是整個世界的力之法則。
“如果不是看你大地神力更加雄渾，我都懷疑你走以力證道的路數。”
以力證道并不是外人想象的那樣，只是單純彰顯肌肉，只有肌肉男才能玩得轉的“拳頭大道”。
力，是天地運行的力量。大地的重力構建萬物墜落的法則，天空中的引力牽引萬物，日月星辰的循環都離不開引力。潮汐升降同樣在引力和重力之間。
從力的角度看，天地萬物都包含在一張浩瀚無際的力場。阻力、磁力、相斥力…所有的力都是力之大道的一環。
力之道號稱攻擊至上，實質上這也是無上的防御大道。別人對你的攻擊可視作力的一環，只需輕輕一動手修改力的方向或者修改力的大小，就可以毫發無損。
剛剛孟翰和荀易打斗，荀易用慈航自在咒進行“度厄”，神閃避一切攻擊。同理，孟翰用力場也能達到相應的效果。荀易的攻擊打來，直接轉移攻擊的方向即可。
從這種角度看，可立于不敗之地。
如果有人以力證道，絕對不是天尊而是上帝。力之道貫穿諸界運行，是最根本的大道之一。但是天庭這方面的大道被拆分的很散。
首先，引力的法則在于月。
世界分為陰陽，陽屬于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土壤，樹木，山川，這一切可見可觸的現象屬于陽。而風流、空氣、聲音這一切屬于陰。
力也是如此，屬于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引力屬于陰，歸入太陰星。重力屬于陰，歸入地陰一脈。
赭祌地母就是掌控重力與方向的女神。孟翰之所以能夠琢磨出力的作用，關鍵就在于這位地母神。
孟翰得到赭祌地母和地神王的部分本源，參悟出大地至理的皮毛，足以讓他進入道境和荀易爭鋒。
另外，還有象征個體生命最強力量的神祇在武神一脈。再加上零零散散的潮汐、風阻等神職散布在五府之中，很難誕生一位強力的上帝統合此道。
不過如果真有一位上帝統合力之道，必然將整個世界對力量的定義重新修正。會出現一門研究世界力場的特殊學科。
荀易和孟翰打了一架，心情順暢，二人停手坐在竹筏上。
“喂，我說你有念頭成神嗎？”
“少來，當初說話走功德道，別指望半路后退。”
“但是我們已經進入道境，舉手之間可得天神道果。而功德道——現在你善行多少？”
“問善行而不是問善功，相信你也發現了？”
“發現了。”
功德道的晉升關鍵不在于功德的多寡，而在于你做出多少好事。
通天塔一行，孟翰的功德早已達到天神的標準，但是他的善行不夠！孟翰和荀易面臨一個同樣尷尬的處境。
炎帝擔心后人斬殺上位邪神或者做大功德之事來刷善功，所以刻意限制每一層境界所需要的善行。只有做出一萬件好事善行才能飛升天神。
“放心，一萬件而已，不多。也就是幾年的功夫。”
“不是誰都跟你一樣，天天將做好事當做本能的！”
“那就學唄，反正功德道本來就是導人向善。說好了，當初咱倆定下約定，在我不退出的情況下你絕對不能退出功德道的修行。”
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這才是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