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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人入局

  攔龍江畔江水夜潮卷起拍在岸邊的聲音。

  深邃源遠,一目望去,好像是沒有盡頭的攔龍江靜靜汨汨的,不知在流不流,只有江面上波瀾四起,月華蕩漾。

  這江上也泊著許多扁舟,舟樣式各異,卻都平凡無奇,因為人要過江行路,總是要坐船的。奇怪的只是這些尋常小船只靜靜的泊在江中,并不催發。

  只有那些被卷到岸上卻碎了開來的浪沫,真如千堆雪。

  周大胡子與韓棠,兩人便坐在一葉扁舟上,一人船首,一人船尾。他們本來不是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但是卻都出現在了這里。

  因為蘇留知道自己眼前之局勢,能多一個信得過的高手,那便多了一分把握。

  “痛快!”

  當時明月,也無人與周大胡子共飲,周大胡子自己在笑,笑聲低沉,卻笑得開懷,一口吞酒,酒酣胸膽,更見快意,下頷開合之間,那一大圈烏蓬蓬的絡腮胡子都在不住的抖動,抖落了零星的酒珠子下來。

  靜極思動。

  痛快之意,便是能叫他那一腔熱血完美的綻放出來的意思。對有些人來說,不止是在一個安逸的地方平靜享福才是真正的痛快,他們需要更深層次的刺激。

  血與火,生與死的刺激。

  而且人在一個沒有挑戰的地方呆的久了,無論這個人多么的壯闊大志。那種要興風作浪,拿云摘星的雄圖也會漸漸地消磨殆盡。在流星蝴蝶劍這個世界里邊,從兩分江湖的局面,變成了蘇留一人定鼎,青龍會一家獨大的境況之后,便是如此。

  在那個世界。只有公子羽的朋友與下屬,絕對再沒有其他的敵人了。

  因為死人完全不能算是敵人。

  青龍會就存在那里,甚至沒有人知道它怎么就突然崛起了。他的光輝,卻在這種沉寂的江湖中揭開了序幕。更已經昭示了一個龐然大物的崛起。

  巨頭的崛起,往往都要踩下一堆白骨,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淌過無邊血河,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如此,才得始終。

  所以青龍會的對頭。也只有死人了。

  “公子的這個世界,果然極其遼闊,天地間似乎都比咱們那一處更加的清明靈性。”

  “真是一個...壯闊深邃美麗的世界。”

  叫寵辱不驚的周大胡子發出這樣的感嘆,其實已經很難,他提了提背后的金槍,拳頭握得很緊。才一踏入這一方世界,就好像是渾身的毛孔都綻了開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力量充盈之感,抑或說只要等公子羽一個發號施令,他就能提著自己的頭。槍出如龍,一出無悔。

  他手上寬厚的老繭跟冰涼的槍身摩擦,是一種熟悉的觸覺。因為他背后的這一桿金槍未免太過招人眼球,眼下卻不是引人注意的時候,那么便也只有用黑布來蒙住,遠遠的看起來,便似一個人背著一個大袋子。

  “我起碼見著了三個以上不能確定能得手的人了。”

  韓棠坐在船尾,平靜的說話,臉上的肌肉,都像是石塊。

  主世界天地之遼闊,元氣之充盈。都還遠在流星之上,遇見高手也不足為奇。但是不一定高手就不會死,至少在古大師的世界觀里不是如此。

  一個絕世高手。只要心神不屬,只要一個放松,就可能死在一個無名刺客的手里。

  起決定性的往往是人,而不是武功。

  尤其是這兩人各自都用了蘇留一枚蘊元晶石之后,這幾天調養沖脈,內力幾乎都已經沖至前所未有的巔峰。

  韓棠。

  這個男人在蘇留心里是當之無愧不輸一刀斬地唐斬的殺手之王。

  然而此時的韓棠卻已經不再年輕,他的神情跟江水一樣寂寂幽幽。臉上皺紋也并不太多,因為他看起來絕對不能算是蒼老。眼角每一道細密的皺紋,都是如同刀刻鐫印一般的深沉。

  這樣一個人,便這樣靜靜的坐著,他在釣魚。

  幾乎所有人的潛意識里都會忽視他這樣一個平凡沒有危險的人,就像是一個沒出息的漁夫,要從江里釣一尾魚,回家給妻子或孫女煮一碗豆腐滾魚湯。

  人們往往也忽視了,只有在平凡之中,才可見得大恐怖。

  此時韓棠的腳已經伸進了江面,是脫了靴子的赤腳,腳掌一至江水,一月之末的江水本來便是算不上溫暖,甚至是一種刺骨錐心的冰冷。

  韓棠卻已經沒有縮腳,好像這陰心錐意的寒意,也并不算什么,好像什么事請都不能讓他掛懷了,想到了好寫就就能進行自己的下一場刺殺了,他反而露出了一絲極淺極淡極其興奮的笑容。

  熟悉韓棠的人,包括老伯跟易潛龍還有死去的律香川,簡直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冷漠孤傲的寂寞入骨的巔峰殺手韓棠會笑,但他確實在笑。

  江面有風,風吹動金屬色澤的釣絲,微微的一晃,水面開始有一小圈漣漪靜靜的蕩開。

  韓棠微笑,笑意卻是一種淡淡醇厚的滄桑與揮之不去的興奮。

  他這一笑起來,臉上的皺紋便一齊的舒緩綻開,整個人也年輕了十歲,面上不如花綻,如萬刀齊開。

  殺氣!

  殺氣其實便也只在這若有實無之間搖擺不定,以韓棠的資質與修為,跟蘇留的那一次交手之后,便是完成了真正自我超脫。

  如果他想,拿著刀也可以渾然沒有殺機,同樣的,他即使在笑也能殺機畢露。

  他不動如山,整個人永遠都是一副最有力最能爆發出力量的姿勢,幾乎是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是一種充盈了力量卻不虬結的狀態。

  韓棠也在等一個人的命令。

  能命令他的原先是老伯,現在多了一個人,青龍龍頭公子羽、

  一個同樣可以叫他去死的人。

  他當然不會死,韓棠也有這個自信,從來刺人百十回,無一回失手,唯一失手的一次便是青龍龍頭,他也不覺得意外——還有人能殺死公子羽?

  韓棠變這樣坐在船尾,手里一尾魚竿,鉤子還懸著新鮮的誘餌,垂落進靜寂的攔龍江面,獨釣無雪,他不飲酒,所以人也不須醉。

  夜已經深了。

  夜色下的攔龍江,齊天城那雄厚的大門靜靜的開著,但是自城墻往下,分列了兩邊的守夜甲士,并沒有多少行人,正常的人都不會這個時候入城。

  船艙里忽然傳來一個平靜溫和的聲音在低吟,“一劍颯沓飛流星。”

  “不知道四大殺手里的三個能為我帶來什么好消息沒有?”

  四大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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