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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夜色晦暗。
曾經的千丈山峰與云端的小城,已消失不見,唯有彌漫的煙塵與濃重的血腥,在風雪中久久不散。
遠近四方,依然混亂不堪。有人忙著收斂族人的尸骸,有人四處亂竄尋找著同伴。
還有一群人影踏空而立,神情各異。
為首的兩位老者,正是畢節與垓復子,低頭俯瞰片刻,彼此換了個莫名的眼色。
“賊人逃了?”
“賊人逃了!”
“就此西去?”
“已逃往青龍郡的方向!”
兩位長老的對話,像是自問自答,又好似言不由衷,聽不出沮喪、或是責備之意。唯有彼此凝重的神情,表明著圍城之戰的慘敗。
“此番代價,過于慘重!”
“二十余萬族人,葬身此地。我的玄鯤鼎,也徹底毀了。”
“事已至此,但愿值得。”
“是啊,否則前功盡棄…”
垓復子與畢節點了點頭,各自心緒莫名,忽又神色一動,雙雙轉身看去。
數十道虹光,由遠而近。
轉瞬之間,夜空中多了一群人影。為首的老者,竟是赤蛟郡的普重子長老。只見他手持銀杖,大袖飄飄,踏空盤旋,臉色陰沉。
垓復子與畢節迎上前去。
“長老…”
“我二人正要前去相助,這是…”
“哼!”
普重子拂袖一甩,冷哼道:“賊人逃離此地之后,西行兩萬里,轉而往北,使我伏擊落空。”
垓復子驚訝道:“賊人如此狡詐?”
畢節也很意外的模樣,催促道:“事不宜遲,你我務必要趕在賊人逃入青龍郡之前將其剿滅!”
“哼!”
普重子像是看破了兩位長老的心思,又哼了一聲。
原界的修士闖入赤蛟郡之后,三家曾經傳信約定,由垓復子、畢節圍攻云闕城,再由普重子伏擊漏網之魚。前后似乎沒有紕漏,誰料結果卻是另一番情景。
“不過是追殺兩萬賊人,兩位竟然扶老攜幼,帶著三百多萬之眾,闖入我赤蛟郡。如此倒也罷了,重重圍困之下,竟被賊人盡數逃離此地,不知兩位如何交代?”
面對普重子的質問,垓復子與畢節似乎早有所料。
“賊人雖然為數不多,卻極為狡詐兇悍,賊首無咎之強大,更是有目共睹。數位長老被殺與數十萬族人的喪命,便可見一斑。”
“我神族是有仇必報,扶老攜幼而來,只為同仇敵愾,與賊人不死不休。”
“云闕城之戰,并非一無所獲。”
“我七郡雖然傷亡慘重,卻也擒殺三位原界的天仙…”
而普重子似乎無意計較,擺了擺手道——
“且罷!守護玉神殿,九郡責無旁貸。既然賊人兇頑,我赤蛟郡亦當全力以赴!”
垓復子與畢節點了點頭,如釋重負道——
“我七郡聽從長老吩咐!”
三位長老竟然達成一致,或者說,彼此各懷鬼胎,而心照不宣。
片刻之后,數百萬的人影、獸影,如同一股瘋狂的濁流,穿過 風雪迷亂的夜色,就此往西而去…
天色漸明。
一座十余丈高的石塔,矗立在茫茫的雪原之上。
“轟——”
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震動四方。
石塔隨之崩塌,繼而光芒扭曲,橫亙天地的結界,從中撕開一個數十丈的豁口。
與此瞬間,千丈之外冒出一位老者。他回頭觀望,感慨道——
“哎呀,任憑你是高人、還是結界陣法,且一炸了之,神骸俱消啊!”
另有一位老者就地等候,他身形消瘦、陰氣環繞,彷如已融入風雪,使人難以察覺他的存在。他伸手撫須,漠然道——
“萬兄不負所托!”
“呵呵,謬贊了!”
萬兄,便是萬圣子,他得意一笑,又惋惜道:“一聲大響,上千枚震元珠沒了!”
“震元珠雖好,物盡其用吧。”
“鬼兄所言極是!卻不知原界的同道,能否及時趕來!”
“無咎他算無遺策,料也無妨!”
“鬼兄莫要奉承他,他也有失算的時候。而那小子著實詭計多端,你譬如說…”
鬼兄,則是鬼赤。他與萬圣子奉命沖出重圍,便是為了炸開此處的結界,等待原界同道的到來,然后前往青龍郡。而某人對于敵情的預判,未雨綢繆的精明,以及應敵之策的縝密,還有臨陣的決斷,即使老哥倆也是嘆服不已。
“他沒有弄清畢節、垓復子與普重子的動向之前,并未輕舉妄動,當他猜測到三位神族長老的企圖之后,則當機立斷。不過,你我已炸開結界,半個時辰內,他若是沒有帶人趕來,后果不堪設想啊!”
“且稍候片刻!”
“那便是青龍郡的地界。”
“據說傳過青龍郡之后,便是玉神殿。”
“你我抵達玉神殿之后,又將如何呢…”
老哥倆并肩而立,各自期待的神色中透著一絲惶然。
就此往前,破碎的結界閃爍著凌亂的光芒。透過結界的豁口看去,依然是風雪朦朧…
便于此時,半空中突然響起陣陣風雷之聲。
兩人回首觀望。
一道道亮光由遠而近,從天而降。隨即兩百多具戰車,出現在雪原之上,緊接著幾道人影沖出飛馳而來。
“萬祖師、鬼赤巫老…”
是樸采子與幾位原界的高人。
“我二人已打開結界,諸位道友請——”
樸采子無暇寒暄,抬手一揮,與幾位高人率先往前。兩百多具戰車緊隨其后,相繼穿過結界而疾馳遠去。
“呵呵…”
能夠親通去路,幫著原界擺脫困境,萬圣子有些振奮,禁不住撫須微笑。而轉眼之間,除了漫卷的風雪,與破碎的結界之外,唯有老哥倆杵在原地。莫名的荒寂再次籠罩四周,也使得他的笑聲倍顯寂寞。
“那小子沒來?”
“他留下斷后,故而來遲。”
“哼,他又逞強。難道沒了他,天便塌了?”
“天是否塌了,無從知曉,而沒有他,此行便也沒了指望。”
“他…他何德何能…”
萬圣子很想反駁,而話說一半,看向鬼赤,又搖頭 無語。
某位先生曾經惡名昭著,四處樹敵。而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兄弟遍天下,追隨者甚眾,便是月仙子也成了他的女人。他本人更是成了妖族、鬼族,乃至于原界家族的依賴所在。正如所說,只要他安然無恙,西行之路便也有了指望。否則的話,兩個老家伙亦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至于他何德何能,沒人說得清楚。
只知道他亦正亦邪、亦狂亦癲、亦癡亦真的性情,猶如雷火煉獄、或春風化雨,總是能夠改變逆境而不斷的創造神奇。
便在萬圣子感到落寞之際,一聲叱呵傳來——
“老東西,又在背后詆毀本先生!”
“咦?”
萬圣子微微一怔,猛然轉身。
數十丈外,冒出一道人影,沒有半點征兆,而他頭頂的玉冠,飄逸的長衫,率性不羈的神態,依然還是往日的模樣。只是他嘴角的笑容,略顯幾分倦意。
“鬼兄,那小子果然是算無遺策。他約定三個時辰,竟然一刻不差,哈哈…”
萬圣子放聲大笑。
鬼赤雖然神情淡漠,卻也微微頷首,嘶啞出聲道:“他獨自斷后,實屬不易!”
無咎離地數尺,腳步虛踏,飄然而至,含笑道:“兩位及時打開結界,也是不易呢!”
“哈哈,有老萬出手,你盡管放心。”
“此地不宜久留!”
“嗯,神族長老已帶人追來,你我邊走邊說!”
三位老伙伴再次相聚,簡短寒暄兩句,直接穿過結界豁口,然后騰空而起。
“畢節與垓復子現身了?”
“倘若所料不差,應該還有普重子,他設伏落空,又豈肯罷休。”
“你未卜先知?”
“云闕城位于赤蛟郡境內,他不會袖手旁觀,之所以遲遲沒有現身,其中必然有詐。”
“論起狡詐,你更勝一籌!”
“原界折了三位天仙高人!”
“啊,高乾他是否無恙?”
“高乾七人與二十七位鬼巫,皆安然無恙!”
“如此便好,你我速速追趕原界同道,就此穿過青龍郡,而直達玉神殿,哈哈…”
三人沒有施展搬運術,而是飛到云層之上,然后施展遁法,往西疾馳而去。
依照無咎的計策,只要闖入青龍郡,便不作停歇,哪怕是遇到阻擊,也要全力往前。要知道玉神界之行,已過去了一年多,其間橫跨九郡之地,遭遇苦戰無數回。不管是他無咎、還是原界弟子,早已是不堪應付。唯有早日抵達玉神殿,或許能夠終結這場磨難。
不過,云闕城之戰,處處透著詭異。
圍三厥一的攻城之勢,顯得頗為拙劣。而畢節與垓復子又非尋常之輩,何必自欺欺人呢?
還有赤蛟郡的普重子,他修為強大,不用施展詭計,便能輕易摧毀云闕城。他卻偏偏躲在一旁,使得原界家族趁機逃出重圍。他是徒有其表、愚蠢無能,還是另有陰謀,而有意為之?
此外,垓復子的銅鼎著實厲害。遭難的三位原界高人,只怕是兇多吉少。而普重子與玉介子,同樣持有寶鼎,若是被迫正面較量,他無咎根本沒有絲毫的勝算。
尤其是玉介子,更為高深莫測。
如今已來到了青龍郡,與他的較量已無從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