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無咎端坐如舊。
他好像與黑暗融為一處,動也不動。而他的右手,依然虛捧著玄鬼圣晶。
一顆拳頭大小的黑色珠子,竟然是鬼族的至寶,同樣也是眾多的鬼巫,用來提升修為的捷徑所在。可見其中所蘊含的仙元之氣,極為的充沛濃郁,只怕數十萬塊五色石,也難以與其相提并論。
而那澎湃充沛的元氣中,夾雜著濃重的陰氣。之前吸納圣晶,便遭到陰氣蝕體。最終雖然解除了隱患,卻依然后果難料。
無咎靜坐良久,雙手合握。便在手掌觸及玄鬼圣晶的剎那,陰冷、且又磅礴的氣機,倏然涌入經脈、四肢百骸。他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急忙收斂心神而全力吸納。與之瞬間,氣海中的黑色霧氣翻涌起來。尚未成形的元神,再次擔負起吸納陰氣的重任。而精純濃郁的仙元之氣,則充斥全身。即便如此,經脈撕裂的疼痛依然讓他難以忍受。他卻不肯放棄,苦苦支撐。而堅持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雙手顫抖,他猛地扔了陰寒刺骨的玄鬼圣晶,猶自神魂戰栗而難以自持。
圣晶中的仙元之氣,過于湍急,過于強勁,也過于的猛烈。驚濤駭浪,莫過于此;萬丈飛瀑,也不外如是。
無咎歇息了兩個時辰,再次伸出雙手。不消片刻,又扔了玄鬼圣晶。
如此斷斷續續,依舊堅持不懈…
轉眼之間,三月過去。
密室中,無咎緩緩放下玄鬼圣晶。他動作沉穩,舉重若輕的架勢。而不消片刻,又猛地甩動著冰寒的雙手與僵硬的手臂。當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之后,又默然凝神。
吸納圣晶,堪稱煎熬。而斷斷續續的煎熬了三個月,究竟有何收獲?
充盈的氣海,鼓蕩的經脈,堅硬的筋骨,強韌的肌膚,以及四肢百骸間蓄勢待發的氣機,無不呈現出飛仙六層的威勢。
飛仙境界,極難提升,稍有寸進,都要煞費無數的光陰。卻僅僅用了三個月,便將修為,提升至飛仙的六層。而玄鬼圣晶中所蘊含的元氣,最多不過消耗一成。可見寶物的的神奇與彌足珍貴,也難怪鬼赤為了它而喪心病狂。
不過,元氣中夾雜的陰氣,還是不可避免的侵入體內,使得經脈氣海中的法力不夠精純。幸虧有所依仗…
無咎沉斂心神,內視氣海。
只見氣海之中,七彩劍虹的環繞之間,一個金色的小人兒,遠遠躲在角落里,雖然耷拉腦袋,閉著雙眼,在參悟功法,卻分明帶著受氣的模樣。
而那團黑色的霧氣,反倒是跑到了氣海的當間,并隱隱可見其中端坐著又一個小人兒,猶自盤膝懸坐。絲絲縷縷的陰氣,不斷涌入他的體內。不過他…
無咎微微錯愕。
霧氣中的小人兒,通體烏黑,身影虛實不定,而所散發出的陰寒威勢,卻極為的冷森莫測。
壞了!
只管將尚未成形的分神,吸納玄鬼圣晶中的陰氣。結果使得可憐的分神,成了鬼修?
而如此分神,豈是尋常的鬼修,以他的修為看來,儼然便是一位鬼巫!
天吶,最為厭惡的便是鬼巫,一個個陰氣環繞,無惡不作,于是斬殺起來,也從不手軟。誰料他無咎的分神,竟然也成了鬼巫。
又能否補救,或是挽回?
小人兒,是在陰氣的淬煉下,而逐漸成形,已然黑透了,又如何補救挽回?
一共修出了三具分神,老大不幸罹難,老二尚算順利,老三卻意外步入鬼修之途,而成了一個鬼巫。
可憐的老三!
而事已至此,也只能讓他一條路走下去。因為吸納玄鬼圣晶,便要有人吸納其中的陰氣。而為了提升修為,不得不委屈老三。有得有失,方為盈虧之道。
無咎愕然片刻,只能自我安慰。少頃,他收起玄鬼圣晶。修為提升太快,務必要體會一番。否則境界不符,必將殃及根基。此外,他還要協助分神吸納陰氣,消除隱患,精純法力,并參悟境界提升的變化妙用…
這便是修煉的艱難。
哪怕是機緣逆天,修為暴漲,最終還是少不了攀登的煎熬、痛苦的折磨,與收獲的孤獨等待。
不知不覺,又是三月過去。
無咎從靜坐中睜開雙眼,輕輕揮動袍袖。
隨著光芒閃爍,他面前多了兩道人影。一個光著身子,四肢勻稱,眉目清秀,有著飛仙一層的修為,儼然便是人中蛟龍,天之驕子的神韻與風范。而另外一位,雖然與前者的五官相貌一致,卻稍顯瘦弱,通體烏黑,散發著飛仙二層的威勢,且眉宇間縈繞著濃重的陰氣,渾然一個陰神惡煞,看著便讓人恐懼的黑小子。
“老二…”
“粗俗,不堪入耳,我是無二先生!”
“老三…”
“嘿,我是無三先生!”
“好吧,一個無二,一個無三…”
“為何無三的修為,高我一層?”
“他是鬼修,占了圣晶的便宜…”
“為何無二的相貌,比我好看?”
無咎喜歡自言自語,卻不喜歡接受質問。尤其突然多了兩位先生,皆瞪著眼看他。他頓時煩了,揮手道:“無二,給我閉嘴。無三乃是鬼修,你不服也得忍著。而無三,你…你即使吸納了陰氣,亦不該這般的黑啊?”
“哼!”
“我是你體內積年已久的陰寒煞氣所化,再又吸納了精純的至陰元氣,自然與眾不同。再者說了,我也不是太黑啊…”
“黑鐵一般…”
“黑又怎地…”
無二與無三,爭吵起來。
“夠了!”
無咎翻手拿出兩個戒子,示意道:“此乃衣衫、功法、靈石等物,且拿著備用!”
無二與無三接過戒子,神色各異。
“嘿,金刀…”
“我的刀呢…”
“閉嘴!”
無咎呵斥一聲,神色一動。
氣海之中,七彩劍虹,猶在緩緩盤旋。而七道劍虹的首尾之間,似乎另有一縷氣機存在,偏偏又無從辨識,顯得頗為的詭異。而尚未凝神再看,已蹤跡杳無。
咦,幻覺?
無咎搖了搖頭,無暇多想。
此番閉關了兩年半,本尊的修為,終于提升到了飛仙的六層,應該不懼任何一位玉神殿的祭司。既然如此,應該找某人算賬了!
無咎翻手拿出一把黑色的短劍,眉梢一挑。
“兩位,隨我前往魔劍天地——”
他本尊的肉身,坐著未動,而面前的無二、無三,已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眨眼工夫,景物變化。
三道人影,緩緩飄落。
其中兩人,金色閃爍,另外一位,陰氣環繞。
魔劍中的天地,依然昏暗朦朧。成群的獸魂,尚在遠處歇息,稍有躁動,旋即又安靜下來。近處的角落里,默默坐著兩道人影,四周布滿禁制,鐘家的祖孫倆顯然在忙于修煉。而便在兩人的不遠處,另有一道金色的人影,猛然起身,迫不及待大吼一聲——
“小子,放我出去…”
龍鵲,終于等來了他的冤家仇敵。
久經獸魂蹂躪的他,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卻也神魂受損,將養了幾個月,這才恢復如初。而鐘靈子與鐘尺,忙著修煉。他只能獨自枯坐,誰料一坐又是兩年多。而元神之體,置身于隔絕的天地中,根本無從修煉,也難有脫困之日。長此以往,只能漸漸耗盡修為生機。他不由得絕望起來,整日里惶惶不安。所幸的是,他的死對頭現身了!
“咦,怎會多出兩人?”
龍鵲尚在叫囂,又驀然一怔。
無咎的本尊,緩緩站穩身形。左右的分神,則是相繼出聲——
“嘿,我乃無二先生!”
“哼,我乃無三先生!”
“哦,元神分身啊!”
龍鵲看著五官眉目相同,卻膚色神情迥異的兩道人影,恍然大悟,旋即不加理會,轉而盯著無咎的本尊,咬牙切齒道:“小子,你修出分身,又能如何,快快放我出去!否則我下落不明,玉神殿定會追究,只怕到時候,你悔之晚矣!”
在他看來,所謂的無二、無三,元神分身罷了,根本不足為懼。至于無咎,他更不放在眼里。此處陰氣彌漫,難以施展神通。即便對方人多勢眾,又能將他怎地?
卻見無咎咧嘴一笑,道:“且較量一番。贏了,放你走,輸了,乖乖聽話!”
“你又要驅使獸魂害我?”
“不會!”
“一言為定——”
無咎背著雙手,神色淡然。而他話音未落,龍鵲已飛身撲了過來。他站著沒動,卻輕輕擺手。
早已蓄勢以待的無二、無三,縱身相迎,一個揮舞金刀,亂劈亂砍,一個掐動法訣,抬手祭出一道陰風劍氣。
龍鵲猝不及防,失聲大喊——
“哎呀,我的金刀,鬼族的神通…”
金刀兇猛,劍氣凌厲。他赤手空拳,頓時招架不住,被迫后退,怒道——
“以多欺少,豈有此理…”
而便在元神分身動手的剎那,無咎閃身往前,猛然揮動拳頭,直奔龍鵲砸去。沒有法力震蕩的動靜,只有一道金色的人影飛向半空。刀光、劍氣隨后而至,隨即驚叫聲響起——
“飛仙六層的修為,住手…”
龍鵲明白了,他的死對頭,不僅人多勢眾,而且修為大漲。再打下去,陷入重圍的他鐵定吃虧。
而無咎豈肯作罷,趁著無二、無三的合圍之勢,一把抓住無路可逃的龍鵲,一拳接著一拳狠砸,依然沒有聲響,卻光芒閃爍,嚎叫聲刺耳——
“我輸了,不打了…”
四道人影,糾纏著環繞而下。轉瞬之間,一起落在地上。
無二與無三,左右分開。
無咎,依然死死的抓著龍鵲不撒手。
“既然認輸,便給我乖乖聽話!”
“呸,除非你殺了我…”
“你真的以為,我殺不了你?可還記得當年的叔亨祭司,他便是你的前車之鑒!”
“那又怎樣?凡人尚且懂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讓我聽從你的擺布,休想!”
“咦,你倒是寧死不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