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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月光之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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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族的長者,并非年紀老邁者,而是一族的首領,至尊的稱謂。

  而廣山,月族的漢子,竟然沖著外族人,一個追殺許久的賊人,恭敬施禮,口稱“長者”?不僅如此,塔上塔下的二十多個漢子,各自面面相覷,旋即不作遲疑,紛紛抱拳施禮,儼然就是拜見族中長輩的陣勢。

  梁丘子師徒與黃元子,正要看著某人遭殃,誰料他伸手一點,竟輕易化解了危機。他似乎施展了一種強大的神通,卻禁制阻隔而難辨真偽。而月族的猛士們絕無虛假,竟拜他為“長者”?

  與此瞬間,四周一片靜寂。

  無咎猶自搖晃著神奇的手指,嘴角掛著抑制不住的笑意。

  卻聽梁丘子失聲道:“你的掌心…月光之印…”

  黃元子同樣的詫異不已,難以置信道:“那…那可不就是月光之印,而老弟你…你怎會獲得月族傳承,并隱瞞至今…?”

  無咎獨自站在塔頂,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繼續搖晃,青色長衫與披肩長發隨著洶涌的靈氣微微飄動,再加上清秀白皙的面龐與微微斜挑的兩道劍眉,整個人宛如玉樹臨風般的灑脫而又透著一種不羈張狂的隨意。

  隱瞞至今?終究還是瞞不住了。

  “哎,我不是長者啊…”

  無咎沖著塔下的眾人搖晃著手指。卻見廣山依舊是兩眼灼灼,神色期待;梁丘子與黃元子,依舊是目瞪口呆;唯獨甘水子一臉的茫然,狐疑不解的樣子。他只得攤開手掌,無奈道:“一道印記罷了,那白胡子老頭騙我…”

  他手掌向下,清晰可見掌心浮現出一個圓形的印記,其中好似兩半彎月虛實相對,并彼此環繞盤旋。而不過瞬間,印記又隨著手掌合攏而消失無蹤。

  堅定,且不無慶幸的話語聲響起:“那正是我月族傳承印記,月光之印!”

  只見廣山返身跳下玉塔,與隨行的漢子們“呼啦”單膝跪地,接著雙手高舉,揚聲又道:“我星月一族,苦守蟾宮無數萬載。承蒙先祖不棄,再次降下神靈之印。還望長者率我族人,重返天外樂土!”

  “諸位,認錯人了…”

  無咎居高臨下,俯瞰眾人,恍惚之間,他變成了某位神人阿三。他嚇得連忙擺手:“哎、聽我一言,我從未拜入月族啊,何況月族的長者尚在,諸位豈能喜新厭舊呢?”

  卻聽廣山道:“您飲下三杯月髓,祭拜了先祖神像,并接受仙指賜恩,獲得傳承印記,均為我親眼所見,豈容否認?”

  “月髓?莫非便是那三杯美酒,據說為上古之法釀造,飲了延年益壽?”

  “那并非美酒,乃是上古遺留,所剩無幾的寒月玉髓。唯有與其相融,方為我月族一脈。以掌心月印者,繼任月族之長、之尊!”

  “我無非貪飲了三杯酒而已,這是要賴上我了?”

  無咎像是吃了大虧,忙道:“讓白胡子老頭,哦,長者過來,當面對質,他若能說服于我,我便留在月族又有何妨呢!否則,休得給我胡說八道!”

  成為月族的長者,乃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又不可得的尊榮。而今日偏偏有人寧死不從,著實難以想象。

  “這…”

  廣山看向左右,神色犯難,遲疑片刻,繼續抱拳分說:“后者繼任,前者輪回,我…”

  “所言何意?”

  無咎聽出話外之音,反問道:“莫非,長者遭遇了不測?”

  “眼下不知…”

  “哼,少糊弄我!除非長者現身,不然休再啰嗦!”

  無咎抱起膀子,很是有恃無恐,便好似當年的都城街頭,他獨對一群惡少而傲然叫陣的架勢。

  廣山神色焦慮,嘆了口氣,與眾人站起身來,輕聲交代了幾句。少頃,他抱拳致意:“還請稍候片刻,在下去去就來——”話音未落,他帶著兩人直奔谷外跑去。長者是否還在,他也弄不清楚。而事關重大,他不敢擅自主張。

  余下的漢子們則是站在原地,再無之前的殺氣,反而是左右張望,一個個手足無措的樣子。

  而無咎根本沒有想過對質,也不愿見到那個白胡子的長者,此前的裝腔作勢,無非想要拖延片刻。而三言兩語,竟然支走了廣山,他稍稍意外,兩眼一陣亂閃。旋即后退兩步,在塔頂上來回轉悠,并低頭查看當中的白玉圓盤,又伸手敲打鋪滿腳下的一塊塊五色石。而忙碌之余,他不忘留意塔下的動靜。

  或許跪拜之后,他真的成了月族的長者。此時任他如何作為,塔下的漢子們皆默不吭聲。

  梁丘子師徒與黃元子,似乎在蠢蠢欲動。三人與塔頂近在咫尺,顯然已看到了五色石。或許也在等待時機,說不定隨時都將沖上來。

  無咎依然在踱步轉悠,不緊不慢,而手中卻悄悄多了兩道劍光,旋即猛然俯身用力劈砍。霎時“砰砰”作響,一塊塊五色石隨著劍光濺起,瞬間被他收歸神戒。而他猶嫌不足,揮袖甩動。一道白色劍光呼嘯而出,隨即貼著塔頂的石臺橫鏟而去。無數的晶石被連根拔起,又倏然消失無蹤。

  那是天璣劍,又名君子劍。自從他踏入人仙境界之后,終于重鑄而成,卻極少施展,此時倒是派上大用。

  何況數以萬計的五色石,就在腳下,他便如餓狼遇到肥肉,已顧不得許多!

  眾目睽睽之下,當場劫掠啊!

  與此同時,三道人影突然躥上塔頂。

  梁丘子師徒,與黃元子,見某人施展神通,便已有所猜測。此時見他瘋狂采掘五色石,再也忍耐不住,急忙往上沖去。果不其然,置身塔頂的瞬間,靈氣洶涌,遲滯許久的法力修為暢通無礙。三人振奮不已,各自飛劍在手便要有所收獲。

  而塔下守著一群漢子,正等著廣山回轉,以便族中的長者,最終有個著落。誰料那個年輕人,竟然動手毀壞玉塔。如此倒也罷了,他畢竟有個尚未確認的長者頭銜。而余下的三位外族人,豈敢放肆?

  眾人面面相覷,旋即大怒,各自叫嚷著,便奔著塔頂撲來。

  與此剎那,一聲斷喝響起——

  “三位道友,給我住手!”

  劍光歸隱,有人“啪”的一甩袖子而凜然正義道:“此乃我月族寶物,豈容外人窺覷?”話音未落,古怪的方言再次響起:“本人在此,各位稍安勿躁!”

  梁丘子三人只想搶個便宜,卻見腳下的數尺寬處,直至環繞玉塔的四周,所鋪設的五色石已被盡數劫掠干凈。風卷殘云,一塊都沒剩下。估摸算來,至少上萬晶石落入某人的囊中。想要繼續采掘,唯有掀開當中的白玉圓盤。誰料對方獨占了好處之后,竟然出聲阻攔?

  “你無恥…”

  “道友…你何時成了月族中人…?”

  “老弟,你說法可笑…”

  梁丘子三人始料不及,出聲叱呵。

  而那群月族的漢子似乎有所顧忌,倒是停了下來,卻又緊緊守著玉塔,再不肯離開半步。

  “嘿,是否月族中人,由我說了算!”

  無咎站在塔頂的另一側,打量著面前的白玉圓盤,帶著狡黠的神情而咧嘴一笑,接著又道:“這便是月光之輦,如何驅使呢?”

  梁丘子搖頭不語。

  某人不是無恥,而是無賴。

  黃元子道:“你搶了五色石,又要奪走月光之輦?倘若長者到來,豈肯罷休!”

  “什么叫又搶又奪,說話難聽!”

  無咎張口駁斥,示意道:“你我何妨借助這件寶物,返回飛盧海?不過——”

  黃元子看向梁丘子,雙雙眼光一亮。

  卻見無咎扭頭遠望,又道:“而所謂的后者繼任,前者輪回,究竟何意?”

  山谷中,情形如舊。一大一小兩尊石像,寂靜依然。

  不過,在那女子的石像前,默默坐著一位老者的身影。歪著頭,銀須銀發隨風顫抖,滿是皺紋的臉上,兀自帶著淡淡的笑容。卻兩眼微閉,氣息與生機全無。

  在此處獨守了最后三個月,他終于走到了三百年時光的盡頭。或有遺憾,或有追思,或有情愫,或有旖旎的往事,皆隨風逝去了。

  廣山與兩位同伴,順著山谷奔跑而來,遠遠有所察覺,旋即放慢了腳步。

  三人走到老者的面前,默然片刻,然后單膝跪拜,各自唏噓不已。

  長者去世了!

  星月一族,有個規矩,每當新的長者繼任,便是前任長者踏入輪回的那一刻。眼前的這位長者,與曾經的長者,雖然相伴廝守數十載,而當他登上長者之位,他的心上人便魂歸天外。除了那位美貌的長者,沒人知道他的姓氏,只知道他守著石像,守護著蟾宮月族,直至今日此時。而當又一人的掌心呈現月光之印,他終于達成諾言,帶著曾經的夢想,如約踏上輪回之路…

  三位漢子跪拜片刻,站起身來,雖然臉上帶著哀傷,卻各自如釋重負般地嘆了口氣。

  長者雖然地位尊崇,卻過于軟弱,且循規蹈矩,以致于日趨沒落的月族難有作為。而逝者已逝,月族終將傳承不息!

  廣山與兩位同伴交代幾句,想掩埋長者、料理后事,卻又猛然轉身,旋即抬手一揮。

  三人不作遲疑,返身奔向來路。

  轉眼之間,星月谷,就在前方。

  卻見山谷之中,當間的玉塔之上,光芒隱隱,人影混亂…

  廣山焦急萬分,揚聲大喊:“不得妄動月光之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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