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早有猜測,還是不免嚇了一跳。
尤其是看著那數千修士,乘著云舟,踏著飛劍,穿過雨霧,直奔湖心島撲來,著實叫人眼花繚亂。更有幾道人影,凌空而行,那不是星海宗的幾位長老,又是誰人?而幾位長老,已分頭行事,攻打別的仙門,怎會突然來到此處?看情形好像是與天心門暗中勾結,只為將管玄、車遲兩位長老,以及門下的弟子一網打盡?
我的天吶,怎會是這個樣子呢!
無咎愣在石頭上,兀自有些恍惚。若說方才他是被自己的猜測給嚇了一跳,而眼下則是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徹底驚呆了!
此前攻打姑玄山的時候,早已顯現出諸多的跡象。倘若細想起來,不難從中發現端倪。接著攻打這座湖心島,又是古怪連連。一切都是陰謀,無非誘敵之計。而星海宗竟然自相殘殺,究竟又為那般?
而不管怎樣,此番兇險啊!
風雨激蕩,劍光閃爍,數千修士鋪天蓋地而來,整個湖心島已然籠罩在瘋狂的殺機之中。而更多的人影穿過雨霧,直沖湖心島的主峰。淺而易見,湖心島主峰才是圍攻的要害所在…
無咎不過是愣怔片刻,猛然驚醒過來,跳下大石頭,奔著山下跑去。
大戰來臨,生死相奪。仙門恩怨,與我無關。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無咎剛剛躥出去數十丈,便見一群御劍的筑基弟子迎面沖了過來。他急忙閃身躲避,而剛剛躲在幾塊亂石的背后,十幾道人影從頭頂疾飛而過,顯然沒有將他這個羽士五層的小輩放在眼里。
雨在下,風更急。
山頂到處都是混亂的人影,元天門的弟子正在撤退。而四象門的弟子見機不對,也紛紛跟著逃竄。轉眼之間,數十道人影蜂擁而下。
無咎不敢耽擱,跳起來撒腿就跑,一步五六丈,再去七八丈,其靈巧飄逸的身形,仿如鳥兒,只想穿過疾風驟雨,去尋找一片屬于自我的天空。
轉眼之間,湖灘就在百余丈外。
無咎去勢正急,猛然趔趄,順勢抓住山坡上老樹的一截樹干,這才堪堪站穩身形,隨即又是瞪大雙眼。
來時的湖灘上,早已圍滿了人,影影綽綽的一大片,怕不有數百之眾。其中或有星海宗弟子,亦或有天心門弟子,多為羽士的修為,卻在幾個筑基前輩帶領下,沿著山腳擺開陣勢。如此情形,顯然是為了攔截漏網之魚而有備無患。再遠處則是茫茫的湖水,隨風卷起波浪滾滾。乍然看去,那數百裹著護體靈力,且手持飛劍的數百人影,仿佛一大群剛剛破水而出的怪獸,只為狩獵吞噬,只為血腥殺戮…
與此同時,阿威、阿雅,帶著元天門的弟子從山上跑了下來。隨后的三四十人,則是四象門弟子,似乎察覺不妙,也同樣的放慢了腳步。
而守候在湖灘的數百人,早已看清了山坡上的情形,頓時便如發現了獵物,竟然大喊大叫沖了過來。
人群中的阿威與阿雅,尚在遲疑,禁不住雙雙色變,旋即踏劍騰空,并揚聲大喊:“凌昱、殷尤長老叛亂,欲將我等斬盡殺絕。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沖出去…”
四象門的兩個筑基前輩,也混在人群中,指望著有所僥幸,誰料狀況愈發危急,慌忙隨聲附和:“殺將出去——”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由星海宗長老引起的這場內訌、或是叛亂,已是毋庸置疑。而高人斗法,殃及無辜。稍有不慎,便要死無葬身之地啊!尤其數十對數百,敵我寡眾懸殊,想要搶得一線生機,唯有趁亂沖出去。否則十死無生,必將后悔晚矣!
有了四位筑基前輩的沖鋒陷陣,尚自惶惶無措的弟子們頓時精神一振。
無咎躲在老樹下,將四周的情形看在眼里。他不失時機縱身而出,隨著人群往下沖去。
不過瞬間,一道道人影擋住去路。頓時劍光閃爍,血肉橫飛。曾經同屬星海宗的雙方弟子,已勢若瘋狂般地混戰一起。但見數百人拼死相撞,凄厲的呼喊聲與法寶的轟鳴聲在風雨中激蕩不休。
無咎左突右閃,只想趁亂突圍。
而兩道人影迎面撲來,兩道劍光呼嘯而至。
無咎來不及躲避,去勢猛然加快,從劍光之中堪堪穿過,恰好處于兩道人影之間。他抬手召出一把短劍,猛然強驅法力橫掃而去。“砰砰”悶響,血光迸濺。兩個羽士六七層的修士猝不及防,雙雙被攔腰斬斷。
幾丈之外,阿猿帶著馮田等人合力突圍。五六個弟子結成一個小小的陣勢,彼此首尾相助,且攻守兼備,竟是從圍追堵截中殺出一條血路。而余下的弟子則是無力應對,紛紛倒在劍光之下。即使兇悍的四象門弟子,也身陷重圍而遭受狙殺。
阿威、阿雅雖然吩咐眾人突圍,卻無暇多顧,只管與兩個四象門的筑基修士,聯手沖向五道御劍的人影。半空之中,各顯神通,你爭我奪,生死相拼…
無咎一邊突圍,一邊不忘留意四周的情形。恰逢人影攔路,飛劍、符箓迎面襲來。他轉身躲避,幾道劍光呼嘯而至。他急忙施展隱身術,誰料法力尚存,一團模糊的人影在雨霧中隱隱約約,原本尋常的大雨竟然讓他無所遁形。飛劍所致,“砰、砰”亂響,他踉蹌著撲倒在泥水之中,身形潰散,頓時被雨水澆個通透。緊接著又是五六道劍光襲來,顯然要將他置于死地。
人死了,不要緊,而死在混戰之中,最窩囊啊!
無咎不敢有絲毫大意,順勢遁入地下。果不其然,地下的三尺深處便有禁制阻攔。他稍稍躲避,再又猛然躥出。亂劍的轟鳴猶在不遠處炸響,他順勢沖入人群。數尺劍芒所致,頓然慘叫四起,繼而肢體橫飛,好一片血水迸濺。
而成群的人影蜂擁不斷,道道凌厲的劍光,更如無數的閃電一般,掠過風雨急襲而來。
無咎去勢不停,只管手持飛劍橫沖直撞。但有阻攔,一劍兩段。即使羽士八九層的高手,圍攻之下,難以施展神通,同樣擋不住他的兇悍。喘息瞬間,沖過山坡。而湖灘之外,風大浪急,湖水茫茫,根本沒有去路。他不由得收住腳步,一陣暗暗叫苦。即便遁入水下,只怕也難以逃遠。而數百羽士呢,殺不勝殺啊!
恰于此時,阿猿與馮田等人,以及五六個四象門弟子,也沖到了湖邊。而數不勝數的人影圍攻而至,急得阿猿大喊:“阿威師叔,不要丟下弟子…”
數十丈的半空之中,八九道御劍人影猶在糾纏廝殺。
其中的阿威奮力擋住襲來的飛劍,反手祭出一道光芒:“師妹,帶著弟子先走一步,我來斷后…”他唯恐不虞,又道:“四象門的兩位師兄,助我一臂之力…”
光芒飄落,湖灘上頓時多了一片云舟。
阿猿大喜,與馮田等人縱身跳上云舟。隨即阿雅從天而降,不及站穩,手掐法訣,便要遠去。而五六個四象門的弟子恰好趕到,也要趁機逃走,卻因慌亂不堪,反而擋住了云舟的去向。眾多修士追殺而至,飛劍、符箓疾如驟雨。懸在湖灘上的云舟尚未飛起,已然搖搖欲墜。
阿雅難以駕馭云舟,又急又氣:“閃開…”
阿猿與馮田更加的憤怒,忍不住與四象門弟子起了爭執。而愈是如此,云舟愈是難以起飛。無數的劍光與人影從四面八方撲了過來,眼看著便要將不堪重負的云舟給壓垮碾碎。
正當情形危急之時,突然有人拔地而起,去勢之快,竟在密集的雨霧中炸開團團光影。
不過剎那,光影狠狠撞向擁擠的人群,極為的強橫而又勢不可擋,霎時骨斷筋折而慘叫連連。隨即從中現出無咎的身影,毫不遲疑,揮舞劍光,沖著圍堵云舟的四象門弟子便是一通亂劈亂砍。殘肢斷臂紛飛,鬼哭狼嚎撕心裂肺。而無咎又是環繞云舟疾行不止,劍光所至,不死即傷,阻攔的修士紛紛退卻。他趁機跳上云舟,大聲喝道:“走——”
阿雅急忙掐動法訣,云舟飛起。無數劍光隨后襲來,逼得云舟搖晃不停。阿雅張口噴出一道精血,復又催動法力。云光一閃,云舟倏然騰空遠去。而她尚未松了口氣,又回頭看向身后,失聲道:“師兄他…”
透過云舟的禁制與雨霧看去,疾馳而來的阿威正被兩人追殺。而那兩位仇家并非別人,竟是之前與他合力御敵的兩個四象門的筑基高手。他以寡敵眾,難以支撐,恰見云舟遠去,慌忙隨后趕了過來。
馮田恍然大悟,出聲道:“無咎,你不該亂殺無辜,如今惹惱了兩位前輩,如何是好…”
他的身旁,還坐著阿猿與另外兩個弟子,皆遍體鱗傷,余悸未消的模樣,想必也是猜出了阿威遭到追殺的原委,卻沒有抱怨,只是默默看著某人而心緒莫名。
無咎依然兩腳叉開,穩穩站在云舟之上,卻渾身濕透,亂發成縷,雙眉倒豎,滿臉的殺氣。尤其他手中的短劍,還在“啪嗒啪嗒”滴著血水。好像他還未從殺戮中回過神來,冷冷瞥了眼馮田,根本不予理會,轉而沖著阿雅沉聲道:“想救阿威,打開云舟——”
阿雅尚自焦慮不安,愕然道:“且不說打開云舟,爾等必死無疑。更何況…”
她也想打開云舟,前去接應阿威,卻有自知之明,因為她二人皆非四象門的兩個筑基修士的對手。倘若天心門趁勢追來,只怕到時候沒有一人能夠逃生!
而一旦阿威被殺,那兩個四象門的高手必然不會罷休…
無咎卻是一甩亂發,雙眸寒光閃動:“只管打開云舟,我來對付那兩個家伙!”
阿雅也好,馮田與阿猿也罷,皆瞠目不語,卻又一個個難以置信。
一個羽士五層的小輩,竟然要獨自對付兩個筑基高手?而對于某人來說,亦并非沒有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