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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街頭,黑暗冷清。
而一大群人影聚在街頭,遲遲沒有離去。
以寶鋒為首的幾十個漢子,一個個低頭不語。
被兵馬簇擁著的的姬少典,依舊面帶笑容而神色輕松。叫作紫鑒與紫元的兩位修士,則是遠遠守在十余丈外,各自神色倨傲,一對世外高人的模樣。
街頭的空地上,還默默站著另外一人。只見他發髻凌亂,衣衫破碎,滿身的血跡,濃重的殺氣與莫名的威勢使得四周的兵士們不寒而栗。
姬少典步出人群,左右踱了幾步,出聲道:“無咎大哥,還在惱我自作主張?”見始終沒人理會,他耐著性子繼續勸說:“在都城之內,你報不了仇。姬魃不僅將家眷送往外地,且身邊常年伴隨修士高手,尤其他居住的靜室,有仙家陣法守御。君子有志,不在一時。酗酒莽撞,實不足取。何況你已殺死、殺傷他府上的近百人,此事不妨暫罷,來日計較不遲…”
無咎還是不出聲,以背影相對。
姬少典搖頭笑了笑,又道:“我今晚幫你,算是與姬魃撕破了臉皮。而念及彼此往年的交情,我少典毫不反悔!還望無咎大哥莫再惹是生非,以免累人累己。一夜大亂,動靜不小。我有事在身,改日與你接風!”
他說到此處,擺擺手轉身就走,而沒去兩步,回頭又道:“我昨夜并非不認你,而是以為認錯了人,呵呵…”
大隊人馬遠去,街道上風卷塵埃。
三四十個尚在低頭的漢子竟是不用招呼,“嘩啦”單膝跪地。為首的寶鋒雙手抱拳,澀然道:“在下料定公子要連夜報仇,唯恐意外,便召集了一幫子兄弟前來相助,卻恰好撞上姬少典,隨即失手被擒,唉…”他嘆了聲,愧疚道:“若非公子顧及我等性命,又怎會讓姬少典得逞。真是成事不足而敗事有余,請公子責罰!”
無咎終于轉過身來,微微一愣,隨即又仰天長舒一口悶氣,接著上前伸手攙扶:“寶大哥,言重了!”他雖然殺氣未消,而人已漸漸恢復常態,只是神色稍顯落寞,輕聲道:“想不到我無咎孑然一身回到都城,還有這么多的兄弟惦記。諸位請起…”
眾人一一起身,相繼舉手見禮。
無咎沒有心思多說,摸出一錠金子塞到寶鋒的手中:“且去喝完熱酒暖暖身子,切莫因故連累了家人!我也累了,改日再會吧!”他拱了拱手,順著街道慢慢前行。
寶鋒與眾人默然片刻,相繼離去。
對于這些兵士來說,半夜持械聚集,已然觸犯了王法,雖僥幸一時,而日后又能否平安無事誰也不知道。且義氣過后,還要養家糊口。
無咎走在街道上,身影孤單腳步疲憊。
盛怒而去,狼狽而回。
眼睜睜看著仇家近在咫尺,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便像是這黎明前的夜,黑暗的讓人窒息,所期待的光明,卻遙遙無期。
或許,爹娘在天上看著自己;或許,妹妹的亡魂還在哭泣。而自己除了遍體鱗傷,依然毫無作為。
是劍,不夠鋒利?是決死之心,有過遲疑?
只因自己不夠強大,只因都城的這潭禍水太深。
姬魃,陰險狡詐。
而那個姬少典,同樣是今非昔比,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便逼得自己不得不就此罷手。
他說什么,他昨晚認錯了人?
無咎回到破舊的府邸前,沒有經過大門,而是在院墻外轉過身去,怔怔看向夜色的盡頭。
還說什么,說本人酗酒鬧事?
無咎在原地徘徊了片刻,像是找不到家的浪子,撇著嘴哼了一聲,直接穿墻而過。他搖晃著走到后院的住所,爬上床榻倒頭就睡。
不過,那人有句話說的不錯。君子有志,不在一時。五年都過來了,還有什么等不及的呢!
此時,黑暗散去,一線曙光明耀天地…
轉眼之間,兩日過去。
破敗的將軍府,還是冷冷清清。除了門前的傻兒在追逐著落葉而嘿嘿傻笑,并不見有其他的人影出沒。
第三日的黃昏時分,傻兒在外玩耍尚未歸來,棗紅馬在前院的草地上打著滾,而某人也終于從睡夢中爬了起來,張口喊了一聲“燕子”,隨即又怔怔發呆,悠悠長嘆了一聲。
家,還是從前的家。卻物非人非,恍如隔世!
無咎失神片刻,伸手撕去破爛的長衫。清瘦的身軀上,尚自帶著淡淡的傷痕。他換了一身白衣,慢慢走出了房門。繞過斷墻,便是小小的后花園。就著冰涼的池水擦了把臉,隨便梳理下亂發,接著步過石橋,到了池塘的亭中,揮袖輕拂,懶懶倚坐在欄桿上。
半池殘荷,一圈殘垣斷壁。瑟瑟涼風吹來,破敗的家園中更添幾分寒意。
無咎伸手抓出一壇酒,排開泥封便要痛飲,酒到嘴邊,卻又猛將酒壇子扔了出去。而片刻之后,并未傳來酒壇的碎響。他眼光一瞥,恰見池塘邊多出一位錦衣玉冠的年輕男子,正拿著酒壇子蹙著鼻子嗅著,還連連贊嘆:“好酒…”
不速之客,竟然又是那位玉公子!
無咎翻著眼皮,不予理會。
而玉公子卻是拎著酒壇子走上小橋,眼光打量,好奇道:“兄臺緣何悶悶不樂呀,竟將一壇好酒棄之不顧?”
無咎躲避不過,懶懶答道:“飲而不醉,了然無趣…”
玉公子連連搖頭,不以為然道:“想要酒醉,還不容易!”他舉起酒壇飲了兩口,頓時臉色酡紅,醉眼迷離,左右搖晃:“哎呀、瞧瞧,醉了、醉了哦!”他好像真的酩酊大醉,腳下踉蹌,竟然一頭栽向池塘,嘴里還咿呀呀不止:“寒池殘荷人傷悲,縱情千古買一醉…”
見狀,無咎不由得直身坐起。
而玉公子人已跌出小橋,卻憑空翻轉,輕盈如燕,翩然落到了亭中,竟是不帶絲毫的風聲,才將站穩身形,又舉起酒壇子灌了一口,灑然吟道:“睡臥云霄花影斜,夢里落日蝶雙飛,嘿嘿…”他嘿嘿一樂,自得又笑:“俗語有云,酒不醉人人自醉!”
無咎又懶懶倚靠著身子,神色無奈道:“分明一個女子,卻偏偏扮作男兒裝。修為莫測的仙道的高手,故意擺出凡人的模樣。不知你要存心戲弄,還是蓄意不良,盡管隨意,開心就好…”
玉公子微微愕然,隨即頓足道:“你這人好生無趣,為何要揭穿人家?”
他埋怨過后,轉身坐在對面的欄桿上,頓時露出小女兒狀,便是說話的腔調,也跟著變得愈發的清脆悅耳,委屈道:“我說了我只是途徑此處,尋你玩耍而已,你卻以己度人,真的好沒道理!”
無咎嘆了聲,道:“大姐,你神出鬼沒要嚇死人的。我沒怪你,你倒冤枉起來!”
他心緒不佳,開口便顯本色。
玉公子微微訝然,“噗嗤”一樂,抬手指道:“你竟然喚我大姐,那我豈不要喚你一聲兄弟!”他忽然來了興致,兩手一拍,干脆道:“大兄弟啊!我知道你昨晚鬧出好大動靜,結果被人揍了,這才滿肚子怨氣,要不要我幫你出口惡氣,也算是姐姐送你的見面禮!”
無咎的面皮抽搐了下,果斷道:“不…”
“嗯,大兄弟有志氣!”
玉公子裝模作樣夸贊一句,忽而又彎著腰忍俊不已,接著又連連跺腳,好像是笑得透不過氣來。直至半晌過后,他才擦拭著眼角,帶著“嘿嘿”的笑聲,不無惋惜道:“哎呀,我今日便要離開有熊,特地前來告辭…”
無咎卻是松了口氣,敷衍道:“后會有期!”
玉公子便似一個孩子,好不易尋到玩伴,竟是有些依依不舍,撇了撇嘴:“從此一別,后會無期啊!”他無意多說,站起身來,拎著酒壇,才要離去,又回頭嫌棄道:“你呀雖然修為詭異,卻毫無根基,且法力不濟,遇事切忌逞強,還須謀定而后動才好,莫讓姐姐我牽掛…”
無咎面對一個男扮女裝的便宜大姐,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玉公子又口稱著“大兄弟”,想來個鄭重的告別,卻又忍不住“噗嗤”一樂,隨即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無咎看著空蕩蕩的四周,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卻忽而覺著郁郁的心境已然好轉,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容。
那個玉公子雖然男扮女裝,卻身軀嬌小,舉止嬌柔,并渾身上下透著淡淡清香,一眼便能瞧出端倪。可見他也并非刻意隱瞞,或是自覺有趣罷了。而他的修為,卻叫人難辨深淺。尤其他未將城中的幾個筑基道長放在眼里,著實難以想象!
寒池殘荷人傷悲,縱情千古買一醉:睡臥云霄花影斜,夢里落日蝶雙飛。
那人性情率真,灑脫不羈,他究竟是誰何方高人,緣何又后會無期…
無咎想著心事,神色一動。
此時天色已晚,門外卻來了幾個騎馬的兵士。
他稍稍皺眉,起身走出了后花園。當他穿過寒意瑟瑟的院落,打開院門,幾個兵士已等的有些不耐煩,抱拳聲稱:少典殿下設宴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