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轉折

　　莫洛托夫是外交人民委員多年的老外交家了，對于政治談判有自己的理解和心得，也和形形色色的人群打過多年交道，與里賓特洛甫也算是熟知。因此雖然在戰場上整體處于下風，但談判桌上還是一如既往地沉穩，絲毫不露怯意。

　　按照正常的談判流程，這種事關兩國重大問題的事項需要先由低級代表開始磋商，等差不多了再讓高級代表、外交部長出面，但他深知現在形勢緊張，不能采取這種從容的辦法，因此決定進行單刀直入的談判方針。

　　在談判前，他考慮了很多方面，也思考德國人會如何逼迫，但像里賓特洛甫這么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他還是聞所未聞、料所未料。于是他適時轉換話題，不陪里賓特洛甫吹牛了，先決定談點有用的條款。

　　第一個突破口他也是精心思考和選擇過的——不能一上來就在領土等大的要害條款談，否則很容易談崩，必須先有小到大，慢慢迂回。

　　他首先表示：“既然貴方認為是求同存異，但現在我們已愿意坐下來談判，是不是就體現了求同存異的精神？是不是可以先停火一段時間已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他以為對方會拒絕或者搪塞，但里賓特洛甫居然下意識地點點頭：“停火可以啊，打仗要死人的，不過我再補充一句，不但要停火，而且還要調整軍隊調動，免得發生不必要的誤判。”

　　莫洛托夫笑容一僵，這問題卡住了。

　　現在紅軍整體處于被德軍包圍的態勢，而且從烏拉爾工業區往南翼戰場輸送裝備、物資和補給的路線已基本斷絕了，如果停火再加停止調動，等于部隊主力還在德國包圍圈中，德國人可以從容不迫地調集物資和補給，紅軍就只能干瞪眼著急，一旦重新開火，情況將會更加不利。

　　他解釋道：“這個，有些部隊應該收攏一下，我方…”

　　里賓特洛甫點頭附和：“或者你們把斯大林格勒的部隊收攏去阿斯特拉罕？”

　　得，第二個修正意見也卡住了，于是莫洛托夫只好換個話題突破：“關于停戰后我方兵力的問題，200萬規模太少了，這不但與大國地位不相稱，也不符合我們的安全需要。而且貴國還要駐軍100萬，這樣…”

　　“元首正是出于安全考慮，才建議貴方軍隊限制在200萬左右的。”里賓特洛甫認真解釋道，“這也是為貴方好，因為弗拉索夫方面我們會將其軍隊限制在100萬左右，這樣加上我們的100萬，雙方實力大體是均衡的。到時候蘇維埃在烏拉爾一線部署50萬軍隊，在其他國境線部署50萬，在遠東部署100萬，我們認為可以滿足需要了。”

　　“您知道的，遠東的鄰居有些不懷好意。”

　　“那也要有實力才行啊。”里賓特洛甫悠悠嘆了口氣，“100萬裝備精良、轉戰多年、英勇無畏的紅軍將士足夠捍衛蘇維埃東部領土了。”

　　莫洛托夫呆了一呆，“英勇無畏”居然出自里賓特洛甫之口，這話聽上去總是怪怪的。

　　“元首認為，蘇聯紅軍還是很厲害的，比法國人、英國人、美國人都厲害，如果德國陸軍是世界第一的話，你們可以排世界第二，所以有200萬紅軍足夠保衛家園了。至于我們，你們不要擔心，我們現在這么有利的情況下都不打算繼續打仗，將來多半也不會選擇打仗——除非被迫。”里賓特洛甫眼珠子一轉，“還是說，紅軍上下對戰爭不服氣，時刻想著報復我們，將來還要打過來？”

　　“沒有，沒有…”

　　“沒有就好。”

　　“但200萬實在是少了點，300萬怎么樣？”

　　里賓特洛甫搖搖頭：“200萬夠了，多了我們睡不著覺，弗拉索夫也睡不著覺，其他人更睡不著覺，何必呢？而且我們既然說停戰，那當然是有和平誠意的，我們會派50萬軍隊擋在烏拉爾山這里。弗拉索夫不能越過我們打你們，你們同樣如此，彼此安全都有保障。元首今后作為歐盟領袖，當然是有全面安排和考慮的。這個世界上，真正非要置斯大林同志和布爾什維克黨于死地的不是我們，是俄羅斯解放軍和弗拉索夫，具體道理您懂得…”

　　現在輪到莫洛托夫點頭了，在布爾什維克內部就有人說俄羅斯解放軍才是最兇惡的敵人，最怕就是蘇德停戰后德國人表面上不參與，暗地鼓勵弗拉索夫繼續打，現在里賓特洛甫雖然沒明說，但暗示德國不會采用這種辦法。

　　從霍夫曼看來，無論斯大林還是弗拉索夫都不能統一俄羅斯，這才是實現德國利益最大化的途徑，最好的局面是兩國長期對峙，德國扮演調停者，所以他既不讓西俄吞并東俄，更不讓東俄反攻西俄。

　　至于遠東領土，霍夫曼也不希望日本對斯大林下手，兩國應保持相互牽制，過分削弱俄國只能便宜日本并最終導致日本消化不良而完蛋——這樣不利于德國全球戰略部署。這一點莫洛托夫已心領神會了。

　　“另外。”里賓特洛甫嘆了口氣，緩緩道，“咱們都這么熟，有些話也不藏著掖著了，真把斯大林同志逼急了，他不會在200萬軍隊限額外想辦法？到時候什么內務警察、赤衛隊、工人糾察隊、青年近衛軍等番號一大摞…這都是我們玩過的套路，當年被凡爾賽條約限制只能安排10萬陸軍，最后造成多大的動蕩？元首是真心實意希望布爾什維克黨安定團結、發展經濟、鞏固民生，希望未來共同探索不同的社會主義道路和價值觀，沒人說社會主義只有一條路嘛。”

　　莫洛托夫呆了一呆，這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香檳酒販子么？這兩天政治理論水平大大見長啊，當個政治局委員綽綽有余了，這種話讓戈培爾或赫斯來說還差不多。他緊張地問：“那武器限制呢？”

　　“除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之外，幾乎沒有，當然國際條約明文規定禁止使用的武器你們也不能用！”

　　關于什么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里賓特洛甫語焉不詳，莫洛托夫也說不清楚，反正飛機、大炮、坦克、軍艦都不屬于這個范疇，至于化學武器和火箭這種東西，蘇維埃本身實力就有限，自然也懶得去計較了，德國人說他們是大殺器就大殺器吧。

　　莫洛托夫心想，這總算有一點積極成果。話題扯著扯著，就轉移道國境線上來了。

　　他皺著眉頭抱怨道：“你們的國境劃線水平太苛刻了，蘇維埃丟失了太多傳統領土。”

　　“是嘛？可是德國沒有占領你們的土地啊，這些領土還是在俄羅斯架構內，無非是不同的加盟共和國管理罷了。”里賓特洛甫一本正經地說道，“組建蘇維埃邦聯政權，分成孟什維克共和國和布爾什維克共和國的設想元首已同意了，但領土僅限于俄羅斯傳統領土，不能包括其他民族政權。以烏拉爾山這個地理斷層劃界，有利于雙方理清關系——俄羅斯本來就是一只雙頭鷹嘛。”

　　“但中亞現在還完整控制在我們手里，你們嘴皮子一動就要把這些領土劃走。”

　　“讓各民族政權獨立是元首東方政策的一貫內容，今后外高加索將分為格魯吉亞、阿塞拜疆、亞美尼亞各國，這些都是獨立政權，我們也不想讓土耳其人染指。至于中亞，費爾干納盆地不是還控制在我們手里嘛，至于各民族政權，你我心知肚明就不要多費口舌打官司了。”里賓特洛甫笑道，“中亞的韃靼人和你們不是一條心，斯大林同志也不喜歡他們，為什么非要拉著他們一起過日子呢？多別扭啊…你看我們非傳統德意志區領土我們也不要。元首還打算把一部分波蘭人獨立安置，眼不見心不煩嘛。”

　　“但這樣草率劃界會有很多遺留問題，比如哈薩克斯坦有大量俄羅斯人聚集區，你們不能張嘴就劃走獨立。”

　　“元首考慮到這個現實，只要求恢復到阿拉什自治共和國的舊有領土。”

　　阿拉什自治共和國是十月革命后成立的獨立共和國，最初偏向白俄，首府是奧倫堡，后來加入蘇聯成為加盟共和國之一，其領土小于目前的哈薩克。這樣一來等于幾十萬領土，200300萬俄羅斯人可劃入東俄，莫洛托夫雖不滿意，但至少也有一點積極成果。

　　“至于中亞其他國家，我們也有全面考慮。”里賓特洛甫闡述了系統的中亞版圖分解。

　　中亞版圖今后將在突厥斯坦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基礎上得以建立，這里原為帝俄時代突厥斯坦總督區，1924年蘇聯成立并經過民族劃界前還包括花剌子模、布哈拉蘇維埃人民共和國等，打算細分為土庫曼、烏茲別克、塔吉克、吉爾吉斯、卡拉卡爾帕克斯坦、花拉子模、布哈拉等共和國。比如卡拉卡爾帕克斯坦在蘇聯時代從屬于哈薩克斯坦，這次單獨拉出來獨立。林林總總下來，中亞大概分成8個共和國，其中土庫曼還涉及劃給伊朗部分領土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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