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抉擇(8)
在日本不是誰都有資格稱海軍的,至少也得軍令部總長、海軍大臣才有資格這么稱呼,松田千秋最多是能稱“艦隊”,但現在一口一個海軍,顯然是用艦隊替代了海軍。東方網如需要強詞奪理,以堀悌吉軍事參議官和元帥海軍大將的身份,稱海軍也并無不可,伏見宮博恭王是覺得膩歪,這口氣怎么也理不順。
“貴國到底想怎么樣?”
“貴國要通行美方船只,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松田慢悠悠道,“我們認為,一是事先要通報,避免誤會;二是要遵守規則,由我方進行登臨檢查后按指定路線行駛和前進;三是要繳納過境安保費用,例按50計算,這次貨物沖抵以前各次的過境費,然后大家扯平,互不追究。”
蘇聯大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厚顏無恥的話居然說得出來,他大叫道:“日蘇是立國,你們憑什么這么干?眼里還有國際條約么?”
“憑什么?”松田千秋忽然變得聲色俱厲起來,“憑聯合艦隊縱橫全球、戰無不勝的驕人戰績;憑堀悌吉長官指揮若定、用兵如神的赫赫威名;什么時候貴國太平洋艦隊能達到美國太平洋艦隊的規模和實力,例倒還可以商量,不過要提醒你的是,美國太平洋艦隊現在被我們打得航母盡喪,只敢龜縮在珍珠港,貴國如果不服,盡可以試試看!”
“你!”從來都是毛熊威脅對手的,什么時候輪到被日本威脅,蘇聯大使臉漲得通紅,卻一句話也憋不出來。
伏見宮博恭王臉色愈發難看,松田千秋一口一個聯合艦隊、一口一個長官,完全無視軍令部的權威,這是將他架在火烤。
蘇聯大使在松田千秋面前占不到便宜,便悻悻然將目光轉向谷正之:“大臣閣下,這是貴國正式的外交答復么?”
谷正之不敢吭聲,今天明著是外務省介入調解,實際外務省哪有什么資格發話,只能干坐著賠笑臉,現在海軍劃出道道來了,這條件連他都覺得過分,怎么可能承認?但他也不敢否認松田千秋的條件,否則這幫官兵發起瘋來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
他把求援的目光投向山本五十六,后者會意,打圓場道:“這個嘛,我看條件還是不錯的,貴國如果有修正意見,也不妨拿出來談談,總而言之,我們對貴國并無戰爭意圖,驅逐艦的交火完全是誤會,所有誤扣留的蘇方人員我們馬交還貴方,殿下,您看怎么樣?”
伏見宮博恭王從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口氣,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這樣吧,為對貴國、貴大使有個交代,陛下會免去我擔任的聯合艦隊司令長官職務以示懲戒,下不為例,這下貴國能滿意了吧…”堀悌吉笑盈盈地“提議”道,“至于物資,既然我方同意今后過境收50的安保費用,自然會竭盡全力予以保護,貴國可多向美國開口嘛,畢竟現在航路安全,不用再向以前那樣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每個月送它100200萬噸豈不是都解決問題了?大家兩全其美,也是一段佳話呢…”
“混蛋!”蘇聯大使氣急敗壞,但又沒法說什么,只好恨恨地走了。
井成美朝山本五十六豎起大拇指,意思他看得準:堀悌吉果然以退為進,聯合艦隊的位置他打算不要了。更牛逼的是,堀悌吉居然看得這么準,一拳打在俄國人軟肋,現在俄國人想翻臉卻不敢,想繼續又不甘心,這滋味真是難受至極。
山本五十六唯有苦笑,實際半個多月前堀悌吉軍事參議官的任命發布后,大家明白無論是宮還是伏見宮博恭王已動了免去堀悌吉職務的念頭,但實在找不到人接手。軍令部次長古賀峰一資歷是夠了,但威望不足、性格偏軟,伏見宮博恭王認為他壓不住艦隊這些人,古賀峰一本人也避之唯恐不及;老資格的近藤信竹原本是伏見宮博恭王屬意的人選,但其堅持不,認為無力接手該職務。
這樣一來艦隊司令官的人選便難產了。近藤信竹本人是海兵35期,而且排名較靠前,要挑選聯合艦隊長官只能從35期以前去選,否則聯合艦隊司令官資歷還不如近藤信竹,這指揮體系玩不轉。
按這個標準來,夠資格的人不多:34期的長谷清川符合條件,但他的政治取向卻是和堀悌吉一樣的條約派兼航空派,伏見宮博恭王直接將其排除了;33期的豐田貞次郎本來也對胃口,但山本五十六堅決反對,山本素有“兩豐田(豐田副武、豐田貞次郎)絕不可用”的觀點,所以也不行;還有是32期的吉田善吾,可伏見宮博恭王也不敢用,因為這家伙和山本、堀悌吉恰好是同一期同學,會弄出什么事來他不敢保證;另外是永野修身、米內光政這些老油條,這都是當過總長、海軍大臣的人物,如何肯屈尊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而且他們在政治能量太大,伏見宮沒有把握能制得住他們。
選來選去,最后只剩下兩個人物,一是擔任橫須賀鎮守府司令官的及川古志郎海軍大將;另一個是擔任吳鎮守府司令官的加藤隆義海軍大將,兩人都是31期的,資歷夠,履歷也齊備,雖然最終選擇誰還沒定下來,但山本五十六認為及川古志郎可能性更大。一來因為其和伏見宮博恭王的政見基本一致,而加藤隆義卻是個航空派;二來因為海軍乙事件,及川古志郎和堀悌吉關系緊張——這尤其為伏見宮博恭王所看重。
還有一個選擇是同時再免掉近藤信竹的位置,這樣聯合艦隊司令官挑選的余地大得多——期數越往后,資歷越淺,也越容易被軍令部控制。但在機動艦隊一把手冢原二四三已停職的情況下,再免去戰列艦部隊一把手的近藤信竹,那聯合艦隊徹底亂套了,而且近藤信竹本人是艦隊派堅,連堀悌吉對他也是格外優容,伏見宮想動也要考慮后果。
山本本來還想維持堀悌吉的位置,但攔截蘇聯船隊的事一出,特別是和關東軍達成君子協定的事情一辦,他知道堀悌吉去職已是板釘釘了。
現在各方缺的是一個順理成章免去堀悌吉職位的借口,沒想到不用費心去找,堀悌吉自己送門來了。想到這里,他也不禁有些埋怨自己的老同學兼老朋友,這么大的事居然事前不和自己商量,他隱隱約約有種感覺,自己已越發吃不準對方的想法了。
谷正之送走蘇聯人后,外交系統人員全部退場,只剩下了海軍人員,山本五十六使了個眼色,井成美邊和松田千秋將所有其他人員都帶出了會場,現在會議室里只剩下軍令部總長伏見宮博恭王、海軍大臣山本五十六和堀悌吉三大巨頭。惱羞成怒的伏見宮一拍桌子,大喝道:“堀悌吉,你太過分了,你眼里還有軍令部和陛下么?”
“殿下這話怎講?”
“你你你…”伏見宮指著他的鼻子臭罵,“你擅自挑起蘇日沖突,破壞帝國戰略…”
“停!”堀悌吉正色道,“殿下這番話說得好生無理,現場截獲的情報顯示乃至蘇聯人自己都承認面是美國人、美國船、美國貨,作為對美宣戰的日本,陛下親自交代,要不惜一切、使用任何手段打擊美國的策略,都是被許可乃至鼓勵的,作為聯合艦隊司令官,我忠實地履行了這一命令和職責,怎么到您口變成破壞帝國戰略了?難道殿下的戰略是放過美國人?亦或者說,美軍只有殿下打得,我打不得?”
“大膽,誰給你權力讓你調動艦隊的?這是叛亂!”
“嘭”地一聲,堀悌吉也是拍案而起,怒斥道:“胡鬧,軍令部總長只是代行統帥權,大政方針一切決于,陛下對美宣戰詔書寫得明明白白,艦隊自然遵照執行,戰爭并未結束的情況下,當然是敵在何處,艦隊在何處打擊敵人,難道帝國本土不是對敵前線?難道艦隊遇到美國船隊不用打?難道奉行陛下詔書是叛亂?汝敢假傳圣旨?!”
這番尖牙利齒的辯駁讓山本五十六大開眼界:從軍數十年,還沒見過艦隊司令官敢和軍令部總長拍案叫板,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想當初自己為了推動珍珠港計劃,只能以辭職相威脅,老同學根本不鳥軍令部,直接干了,魄力更是讓人汗顏。
“你你…”沒想到剛才還一口一個殿下,這會兒連“假傳圣旨”都場了,實際代行統帥權是個籮筐,天皇懂什么海軍?自然是軍令部總長在直接下令,這是大家約定俗成的,但到了堀悌吉手里,死死摳住“代行”兩個字不放,認為艦隊是直屬天皇的,軍令部能指揮只是奉詔而為——有本事你拿一道不許打美船的詔書來!
要脫困也簡單,只要軍令部承認這不是美船是蘇船即可,但這個判斷滑到蘇聯人的立場去了,等于軍令部會站在整支艦隊和關東軍的對立面,伏見宮博恭王縱有三頭六臂也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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