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竟然是乾元帝國的軍隊!”
戰爭打到了這個地步,北方軍團的軍團長阿格諾終于弄清楚了這伙強悍敵軍的身份和來歷。盡管呂宋島孤單的位于大洋之上,但并非完全與世隔絕。偶爾到訪的船隊,還有海難飄來的幸存者,都給他們透漏了不少信息。而這些信息中,無一例外的告訴了他們,遙遠的東大陸有一個龐大的帝國。
如果這些敵人來自那個國度,阿格諾倒是不會驚訝了。畢竟,乾元帝國有著幾十倍于呂宋的人口和土地,能組織起一支強軍和水師艦隊絲毫不奇怪。
他奇怪的,僅僅是對方為什么突然對呂宋產生了興趣罷了。
畢竟,那個龐大的國家距離呂宋島起碼有幾千海里的漫長路程。統治那個龐大國家的皇族,又以上國自居,根本不把大陸以外的海島放在眼中。
然而,眼下并不是追究這些問題的時候。軍帳內的焦慮和低落的士氣,還有周圍不時傳來的充滿痛楚的呻吟,都提醒阿格諾,他們的處境已經十分糟糕。大量的傷亡,嚴重挫傷了軍心士氣,也讓傷藥、繃帶之類出現了嚴重的缺口。就在一刻鐘前,又有一條小船趁夜色突破封鎖,傳來了消息,只是那消息讓他們更加絕望。
水師大將卡加延已經嘗試繞一個圈子,避開敵人水師封鎖,從遠側登陸輸送補給,順便接一部分士兵退回呂宋。只可惜敵人水師進行了周密的防范和巡邏,本就遭到重創的艦隊在一場遭遇戰后,再次損失了十幾條船,結果卻沒能達成任何目的!
未來可預見的一段時間內,卡加延將不會再來了。
這無疑是一個徹底放棄他們的信號。
唯一能勉強算得上好消息的是。由于死傷人數太多,營中的存糧食寬裕了一些,可以讓他們多支撐一兩天——這不得不令阿格諾感到諷刺。
但又無可奈何!
打又打不過,退又無處可逃,除非敵人肯放棄守城,主動出來跟他們在野外一戰。甚至反攻自己的營盤,才有可能帶來一線轉機。但是,敵人會那么蠢吧?
接下來的一天,阿格諾暫停了進攻,派出士兵叫罵,希望能激怒守城的敵軍。可讓他們失望的是,敵人沉穩的如同烏龜一般,壓根沒有理會的意思。反倒是入夜之后,再度派人做出佯攻襲營之態。讓呂宋將士備受折磨。
幾天下來,疲兵的效果正越發明顯。很多呂宋的土人士兵在巨大的壓力,又得不到充分休息的情況下,精神正在趨于崩潰。要么徹底一蹶不振、精神氣垮掉,要么在狂躁中迎來一場自我毀滅!
無論是哪一個,對阿諾諾和他的士兵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阿格諾在召集了各部軍官后,做出了一個殊死一搏的決定。下發全部的餉銀。糧食管夠,然后第二天集結全力跟松江軍打一場死戰。若是幸運的能夠突破。那大家就都能活下來;若是失敗就全體投降!
對于腐朽的呂宋公國上層,阿格諾是沒怎么好感和忠誠的。之所以肯賣力,是因為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員,戰爭其實是為了保護他的利益。現在既然更強大的勢力出現,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和地位,投降無疑是識時務的選擇。
戰死?
誰會愿意為那個腐朽老邁的公國陪葬?
統一了意見后。并不出預料,呂宋軍的上層軍官幾乎沒有異議。或許有人心底帶著遺憾和少許羞愧,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氣和一種解脫感——明天一戰后,不管結果如何,這場跟預料完全不同的戰爭就要結束了。
一夜的慘淡休整后。戰事不利的第四日,阿格諾在早晨動員了全軍,下達了拼死一戰的命令。
急促的戰鼓聲中,前幾日中損失最輕的部隊帶頭沖上了第一線。
這一次,呂宋人展開了空前規模的猛攻。正面的每一段城墻、被松江軍連夜搶修的城門,都遭到了呂宋士兵前赴后繼的進攻。往往前一波士兵還在廝殺中,阿格諾就已經在后方陣前組織好了輪換的隊伍。
“呂宋人要拼命了!”
包括何世祥在內,所有的松江軍將士都從驟然增加的壓力中感到了這點。除了重步兵外,何世祥麾下的輕步兵也參與了防御。除了在城外地面上拋灑了大批鐵蒺藜外,松江軍的步弓手也開始全力射殺起進攻的呂宋士兵。配合小型拋石機和床弩,寸步不讓的對抗著呂宋人的進攻。
激烈的廝殺和金鐵交擊聲,回蕩在這個平靜了幾千年的海島之上。被強制要求呆在屋內的伊洛戈人,被戰爭的慘烈嚇到了,只能提心吊膽的躲在屋內,一邊探頭傾聽外面傳來的聲音,一邊在心里祈禱己方的軍隊能夠獲勝。
經過臨時修補的城門,顯然不能跟原本的堅固程度相比。在呂宋人的進攻下,很快被重新打破。然而,沖殺進去的呂宋士兵再度遭遇了重步兵隊列,并上演了先前的慘劇。在其他城墻段進攻的土人士兵們,境況也沒能好到哪去。雖說兩邊互有死傷,但各方面都占了優勢的松江軍傷亡遠比呂宋人要小,仿佛可以無限的堅守下去。
“這絕不是一個大營的兵力!”
整整半個白天下來,眼見得松江軍趁他們攻擊間隙從容進行了輪換,阿格諾得出了又一個令他絕望的推斷。
這幾天來的戰爭,對方雖然是守城,死傷只怕也有千人。算上城頭上的守軍、那些重步兵、步弓手和騎兵,數量早已經超過了一個大營。這意味著,敵人不僅戰斗力更強,就連數量也遠遠超過了他們先前的情報和推斷!
而這一點,幾乎是呂宋將士們僅有的的信心和取勝的希望。
“不可能勝利了…”
當換防完成的士兵接替了防務,再度將自己這邊的士兵攔在土城之前,松江軍的騎兵又瞅準機會連續反撲得手。阿格諾仰天長嘆,失魂落魄的走回了中軍帳。他已經不再奢望能夠擊敗敵人了,轉而開始在絕望和懊惱中思考起投降時能夠爭取的條件。
接下來的戰事發展果然沒有出乎他的預料。
敵人有著足夠多的兵力和換防部隊,讓呂宋人不計代價的猛攻失去了意義。一整天下來,除了再度死傷超過千人、流盡了鮮血后,呂宋軍隊仍舊沒能取得決定性的成果。昨日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士氣。也再度急劇下滑。
敵人的騎兵們,又一次來到了他們營盤附近耀武揚威。
再這樣下去,承受壓力快到極限的部隊只怕有嘩變的可能。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投降吧。”
看著面如土色,比昨日少了兩人的一眾軍官,阿格諾終于下定了決心。
一天之后,延吉安島上的九千兩百名士兵放下武器,就地向松江軍繳械投降。隨后,傷兵們立即得到了松江軍的救治。只要不是那種重傷必死的,幾乎都得到了清洗、包扎和敷藥處理。
這個舉動。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呂宋降兵的敵意。雖說松江軍肯接受他們投降,但天知道究竟會怎么處理他們。就算事后返回,就地屠殺后掩埋,也沒別人能夠知道。現在既然花費價格不菲的傷藥救治他們,那就證明他們的下場不會太慘。
畢竟,沒人會在死人身上花錢。
相比于忐忑的底層士兵,呂宋軍隊的高級軍官要踏實不少。雖說掌握了絕對優勢的松江軍要求他們無條件投降,但最后還是給予了一定的保證。這些高級軍官。若是不想為松江軍效力,可以選擇留下所有的財物。兩手空空的離開軍隊。若是愿意為松江軍效力,又肯以家人為人質,并發檄文討伐呂宋公國,那保留原職務、甚至繼續統兵都是有可能的。
倘若日后在推翻呂宋公國的戰斗中立下功勞,松江軍說不定還會加以重用、另有賞賜!
就算是再不堅定的軍官,對于松江軍的要求也是有一點羞愧的:要公然出面反對原本效忠的公國。但只要想到這樣做可以保住已有的權利和地位。甚至更進一步,那點羞愧就立即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就連阿格諾本人,在稍稍適應了全新的身份后,都迫不及待的向何世祥表達了自己的忠心。最終,僅僅只有兩三名中級軍官選擇了凈身出戶。返回故鄉,其余的軍官幾乎全部投靠了松江軍。
通過這些反水的家伙們,松江軍的將領們迅速獲得了詳細而又全面的情報。
在這之前,陳武雖然就已經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東西。但具體到細節上,自然不可能比這些本土的軍官更明確。此刻,經過統計和整合,呂宋公國的政治、軍事、各大地方勢力都已經被他們熟知。
這個面積大致等于松江寧海的公國,一共分成了六大地域。
分別是西部的拉瓦格和宿務,中部的奎松平原,東部的蘇祿、棉蘭和達沃府。其中,中部的奎松平原面積最大,也是王都馬尼拉所在的地方,同時擁有北方軍團和王都軍團共計三萬人的軍隊鎮壓。
當然,延吉安島一戰之后,北方軍團已經除名。投降的九千余名土人士兵,將會在打散后接受整編。偌大的奎松平原,只剩下王都馬尼拉還有15000人。
除卻中部的奎松平原外,北呂宋島被分割成了東西兩部分。
西面的拉瓦格和宿務兩大地區,駐扎著宿務軍團。擔任軍團長的,是一名地方勢力派系的頭人。以松江軍表現出的赫赫戰績,只要透漏一些信號,對方未必敢出動進攻松江軍,而是會無視王都的命令,選擇擁兵自保。
東部的三大地區中,唯一的棉蘭軍團隨同北方軍團一起除名。只有卡加延的水師殘部,還救走了少量部隊,但不足以掀起任何風浪。隨著消息傳開,東部的三大地區,尤其是地方派系林立的蘇祿、達沃府,將會陷入無政府的混亂狀態。
這對松江軍其實是有利的。
西邊的宿務軍團擁兵自保,東部三地區陷入混亂甚至彼此攻伐,意味著王都馬尼拉將得不到任何增援。松江軍可以按照原定計劃,在登島后長驅直入,先攻破馬尼拉,再逐步吞并、消化整個呂宋島。
就連呂宋公國這個整體都不是松江軍的對手,分散開的、群龍無首的地方勢力更加不可能對松江軍構成致命的威脅——當然,或許會帶來不小的麻煩,但結果是注定的!
將呂宋公國之后的變化推演了一遍后,何世祥和松江軍的軍官們心里有了底氣。
稍事休整兩日后,松江軍沒有過多停留,迅速開始了對呂宋島的正式攻占。在收繳了全部的武器后,投降的呂宋士兵被一個聯隊的松江軍看押,暫且關在島上。其余的松江軍部隊和包括阿格諾等投降軍官在內的一部500人土人部隊,在水師提督施梁和寧海艦隊的協助下開始了登陸。
區區六十海里,對于寧海水師來說不要太容易。
當天下午組織登船后,第二天天色剛剛放亮,第一批部隊就抵達了北呂宋島的碼頭。由于知道奎松平原的北方已經一片真空,沒有任何多余兵力可以威脅他們,先行上岸的松江軍第一師團第二旅團,甚至沒有等后續的第二批部隊,就直接開始向內陸進發。
在阿格諾等本地部隊的開路下,松江軍猶如在自己國土上行進一般順利,半天之后就抵達了卡拉克隆,占領了這座小城充當前哨站點。
留下了半個聯隊維持治安后,部隊繼續急行軍前進。在約莫一天半之后,抵達了奎松平原的北部重城、北方軍團原駐地、王都馬尼拉的北面屏障民都洛城!
相比于沿途所見的莊園和村鎮,民都洛城是一座真正的城市。擁有二十萬平民,同時擁有驚人的財富和糧食。
守城的幾百名土人士兵,雖然已經從卡加延那里得知了戰事不利的消息,但在松江軍的封鎖之下,沒人知道島上的情況究竟如何。而松江軍登陸以后直撲這里,沒給消息發酵傳開的時間。以至于,看到軍團長阿格諾親自出面要求開城后,守城的士兵沒有絲毫猶豫的打開了城門——又或者說,士兵的心里就算有懷疑,在阿格諾以往的積威面前也不敢回絕。
松江軍沒有死傷一兵一卒,輕而易舉的接管了這座幾乎不設防的門戶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