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海風的吹拂下,一支規模不算大的船隊緩緩駛進無名海島上的簡易碼頭。
這是扶桑團的船,從迥異于乾元人的衣著風格和武器樣式就能看出。
這個完全由庫克群島上東夷人組成的海寇團伙,人數約有五百人。雖然不是最多的,但由于庫克那邊常年戰亂、貧窮,島上出來的東夷人大都悍不怕死,能承受的傷亡比例堪比帝國最精銳的士兵。正因此,這個扶桑團在寧海郡的多股海寇中相當有名。
沒人愿意招惹這樣一批不要命的家伙。
此刻,隨著船只降帆、下錨、停穩,扶桑團的團長宮本正一手扶著腰間的武士刀,一邊打量著島上的情況。大概是他們遠道而來的緣故,這會無名海島的碼頭中已經停靠了好幾支團隊,其中就包括跟他們打過幾次交道的四平寇的頭領周四平。
由于簡易碼頭空間不大,扶桑團的船只跟四平寇的船隊挨的很近,最短處甚至僅有十幾米。放眼望過去,可以清楚看到四平寇船上水手們的動靜。
“宮本團長,你們果然也被邀請來了!”
站在對面的一艘三桅桿戰船上,周四平遠遠向宮本招了招手。
看到這位比自己更早到來的海寇一直沒上岸,而是始終在自己船上帶著,宮本就知道對方心中必然也有疑慮和對黑鯊團的不信任。畢竟,這個橫空出現的海寇團伙崛起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到令人心中不安。
他想了想,跟手下吩咐兩聲,放下了一條小船,慢悠悠劃了過去,順著周四平那邊放下的軟梯,上了四平寇的船。
“我有個提議。”他用稍顯生硬的口音說道:“在登案之前,咱們不妨請各家的龍頭過來聊一聊。”
周四平笑了笑,下巴上斜長的疤痕看上去有些猙獰。
宮本的提議,跟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一天之后,隨著被邀請來的海寇全部到齊,暗中達成了一致約定的海寇們帶著手下登案。幾百上千的海寇,頓時讓這個荒涼的海島熱鬧起來。
若是換個時候,這些海寇們聚在一起,多半會一邊喝酒,一邊互相吹噓自己的經歷和犯下的大案,或者討論哪里的女人更風s性感,再不就是圍成一圈賭博。但這一次,由于有大事要談,再加上對黑鯊團抱有警惕,各家不約而同的約束了手下。
正因此,登島的海寇們大都頗為安分,一邊保持著全副武裝,一邊耐心等待各自龍頭傳回消息。
島中央的臨時營地中。
聚在這里的各大海寇龍頭們正一邊落座,一邊打量看上去頗為神秘的黑鯊團首領張家德。
在這之前,不是沒有人見過原本的張順。但更名投靠陳武之后,現在的張家德換了裝束,更佩戴了一個黑色眼罩,遮住了半邊臉,看上去平添幾分兇戾。再加上先前松江軍大肆宣揚,海龍團首領已經當場伏誅,盡管在場的龍頭們隱隱覺得張家德有些眼熟,但并沒人想到一個死人身上。
“對此人,你可曾有印象?”
趁落座的間隙,周四平低聲詢問起南島海寇的首領鈴南山,但嶺南山也只能一臉凝重的搖搖頭,顯然沒有任何發現。
看張家德的做派,明顯是當過海寇多年,那種骨子里的同類氣息做不了假。可偏偏,在場的龍頭們竟然沒一人能知道他的來歷。
難不成,此人真的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成?
正暗暗用眼神交流中,張家德刻意壓低了聲調,中氣十足的道:“在場的諸位,基本都是海寇這個行當里的老前輩了,遠道而來,能給張某這個情面,實在是不勝惶恐。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不聊表一下心意。”
這樣說著,他舉起手連拍了三下。
很快,幾名心腹捧著一排寶盒端了上來。見在場的龍頭們多少都有點警惕,張家德笑了笑,起身挨個打開了盒蓋,露出了柔和而又純正的光芒。
夜明珠!
在場的海寇們,經手銷贓過大量劫掠來的珠寶,普通寶物根本不能打動他們。但張家德拿出來的這些夜明珠不同,各個如同人的拳頭大小,而且難得的晶瑩剔透,打磨的近乎完美無缺,堪稱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寶物!
海寇們當然不清楚,這些夜明珠一共五對,是天南郡曾經的石洲府城守最珍愛的寶物。在他公然起兵對抗陳武的大軍后,被莫國豪統領的部隊剿滅,這些夜明珠也落入松江軍的手中。本來陳武的打算是將它們變賣掉,只是一時間還沒找到合適機會,正好這次行動需要一點前期的投入,便交由軍情處運作,借助張家德之手“送”給了這些海寇。
“好東西!”
“絕對是夜明珠里的極品了。”
“黑鯊團好大的手筆。”
不出所料,在場的海寇龍頭們,全都被張家德的慷慨打動了。就連見多識廣的周四平、嶺南山等人,都不由帶著迷醉的神色打量著夜明珠。宮本更是失態的直接起身拿到手中,放到眼前貪婪的把玩。
“一件薄禮,希望各位還能滿意。”
神色淡淡的說著,但任誰都能感覺到張家德心中的隱隱得意。
不過,畢竟是這么貴重的禮物,稍作推辭后,在場的海寇頭領都選擇了收下。有這么一出戲后,盡管正事還沒開始議論,但龍頭們對張家德的敵意和不信任倒是消散了不少。拋開送禮的示好不談,單是這樣一份財力,本身就很驚人了。
“黑鯊團的團長果然豪爽,就沖這顆夜明珠,我周四平交你這個朋友了。”故意大聲夸贊了一聲后,周四平眼中閃過一絲精明,道:“不過,所謂無功不受祿,張團長既然送我們這樣一份大禮,又想叫我們來做什么呢?”
“周老大言重了。”
張家德擺了擺手,故作謙和的道:“黑鯊團請各位來,不過是想商議一樁大生意罷了——各位以為,沙洲府如何?”
沙洲府?
在場的海寇頭子們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明白張家德的意思,過了幾秒后才不由回過味來,或是大驚失色、或是倒吸一口冷氣。
周四平下巴上斜長的疤痕劇烈的抖動著,顯示著主人心情的不平靜。好一會,他才從張家德提議的沖擊中平靜下來,問道:“張團長想要對沙洲府城動手?”
“不錯!”
面對懷疑、驚訝、難以置信等種種不一的眼神,張家德臉色不變,一口承認了下來。
他的話,免不了讓海寇們再次s動起來。一府之城,是那么好打的嗎?海寇們雖然兇殘,在東大洋的外海上也能來去自如,但壓根沒人懂得如何攻城,更沒有足夠器械。不客氣的說,守城的官軍只要隨便來幾百人,仗著沙洲府的城墻,就足以讓他們沒轍!
再者,海寇們小股行動,避開寧海郡官軍不難。若是這么多股海寇聯手行動,動輒幾千人,很難能做到一點消息不漏。萬一讓寧海郡官軍有了準備,陸地上警備旅團及時增援,海上寧海水師封鎖近海,有不小的可能讓在場的海寇們全軍覆沒!
誠然,攻占一府、肆無忌憚的洗劫沙洲財富很讓人動心,但風險太大,而且海寇們也擔心事后會招來帝國的瘋狂報復。萬一真的把東海郡水師調過來,那情況可就糟糕了…
正因為有這樣的顧慮,一時間,竟然沒有人響應張家德的提議,大家更多的是反對和不看好。若不是才收了張家德的重寶,恐怕現在已經有人要譏諷張家德沒有自知之明了。
對這種變化,張家德早有預料,胸有成竹的激將道:“怎么,區區一個沙洲府,就把在場的龍頭們嚇住了?早前聽聞各位一個個都是海上的英雄好漢,現在看來未免有點名不副實啊!”
這個激將雖然很明顯,在場的都能聽出來,但效果卻未必差。
周四平的疤痕抖了一下,臉色顯然有些惱怒,想說什么,卻被旁邊的嶺南山干咳了一聲阻止了。隨后,嶺南山起身,用看似誠懇、實則虛偽至極的神情對張家德道:“我們是不是英雄好漢,自然有分論,輪不到張團長你來說。之所以大伙不愿意參與,并非是膽大膽小的事,而是你這個計劃風險太大。在場的人,哪個不得有幾百個手下。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手下討生活的弟兄們著想。”
這番話,頓時討得一片喝彩聲,在場的南島海寇們頓時大為感動。
見狀,張家德搖了搖頭,道:“風險太大?在我看來一點也不。你們不要聽到沙洲府三個字,就以為我要帶人強攻。寧海郡有三府,咱們完全可以放出風聲,想要圖謀花蓮。等寧海郡的官軍都調過去,再奇襲沙洲府。等遠在花蓮的官軍趕過來,咱們的人早就得手、將沙洲府洗掠一空了。”
“聲東擊西?”
這個策略,讓在場的海寇龍頭們愣了。這之前,不是沒有人知道這個計謀,但大伙都覺得官軍力量太強,憑自己不可能吃下,也就壓根沒往這上面想。現在,有了黑鯊團提議的聯合行動,若是再配上這個計謀…
不少海寇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覺得,可以談一談!”
宮本舔著干裂的嘴唇,倒吊眼里閃過一絲躍躍欲試和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