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今日之前,誰也不會想到,秦家族比竟然會變成這番模樣。
時至此時,整個秦府仿佛都變成了秦嫣一個人的專屬舞臺,在肆意向世人展現著她的強大。
洛陽城外的長樂坊甚至已經開出了新的盤口,來賭秦嫣到底能撐到什么時候。
但讓人有些驚訝的是,即便到了這個時候,秦嫣在魁首一項的賠率卻一點也沒有升高。
這同樣是一件很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誠然,在族比開始之前,能夠知道秦嫣已經晉升至靈將境的人很少,所以人們也在好奇,是不是長樂坊的人早就知道了這一消息,所以才敢開出關乎魁首的賭盤。
可事實上,當秦嫣初戰告勝的消息傳回之后,長樂坊的所有賬房先生都不禁生出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并感慨還是大掌柜獨具慧眼。
雖說在同境之內,靈修之輩是不可能戰勝武修的,但這至少讓他們看到了那么一絲代表著奇跡的希望。
但很快,秦嫣被其余參加族比的青年才俊針對的消息傳來,再度讓這些賬房先生們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經歷了如此大起大落,使得兩個心理素質稍差一些的賬房先生當場便昏了過去。
對此,墨淵倒是顯得格外冷靜,或者說,從一開始,他真正的底氣,就不是來自于秦嫣本人。
此時的他正躺在椅子上,品著上好的竹葉青,看似云淡風輕,但實際上從他那緊繃的眉角便能夠看出,此時的這位長樂坊大老板,正在極力掩飾自己的不安。
片刻之后,一位小廝火急火燎地從門外沖了進來,對墨淵急聲道:“少爺!洛陽那邊有信兒了,有人看到夏公子正在從白馬寺往秦家趕去!”
聞言,墨淵立刻翻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猛地將手中的酒杯砸在了桌上,沉聲道:“再查!務必將消息確實!”
“是!”
同一時間,就在距離月華街以東不到二百里的地方,有一座看似幽深可怖的宅院,但凡是洛陽城中之人,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普通的老百姓,在路過這里的時候,都是繞著走的,仿佛朝那府邸多看一眼也會覺得晦氣。
更有不少人傳言,在那里面的衙差從小都是吃人肉,喝人血長大的,里面掛滿了各種各樣被風干的尸體,就連用來刷墻用的染料都是用活人的血液稀釋的。
在那正門旁的石碑之上,有著縉高宗的親筆題字:天下大事,無不可裁決!
當然是,也只能是當今天下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權力機構,裁決司。
但誰也不會想到,在裁決司中最華貴的那間屋子里面,卻一點兒也不顯得幽暗深沉,更沒有世人所傳聞的那般陰森可怕,反而常年燈火通明,敞亮大氣。
頂穹之上一朵巨大的蓮花散發著灼灼金芒,仿佛有萬丈佛光從天而降,普度眾生。
而在蓮花之下的那方白玉石座之上,有一身形修長的男子緊閉雙目,盤膝而坐,臉上寫著無上悲憫,似在感嘆黎民疾苦。
在他的身前,站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人們常說,在修行的世界里面,絕對不能輕看了三種人。
老人、女人,以及孩童。
而偏偏,今日裁決司首座之下的三大巨頭,便分別應了這三種人。
被程立然毒殺于歸京途中的槐安,從外表上看,便與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無異。
除此之外,掌劍使韓儒,便生得一副垂暮之年的模樣,看起來竟然比秦小花的年紀還要大一些,渾濁的眼球中帶著濃厚的滄桑之意,仿佛已經在這片世界上看過了千萬年的歲月風塵。
而掌玦使,上官雪晴,則是天下間赫赫有名的美人,曾被譽為大縉王朝五百年來最完美的女子之一,與百花宗的南鳶瑤、天星院的穆思思,被并列為縉國三大仙姬。
只可惜上官雪晴出身裁決司,所以在世人眼中,不免顯得有些惋惜,更有不少人毀其為蛇蝎美人。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讓韓儒和上官雪晴如此恭敬以待的,恐怕只有三個人。
當今皇帝陛下,春秋書院院長,以及此時正在閉目清修的裁決司首尊,秦念。
足足過了一刻鐘的時間,秦念才終于緩緩開口道:“那個奎木,抓到了嗎?”
上官雪晴面若寒霜般搖了搖頭:“還沒有,不過根據曹靖所言,我們的確在現場找到了一些殘留的毒液,經過證實,應該是來自北冥寒蝎無誤。”
話音落下,一旁的韓儒也不禁開口道:“尊上,以我看來,曹靖的確沒有說謊,以他對裁決司的忠誠,也找不到欺瞞我們的理由,所以,您看,是不是將他從黑牢放出來,戴罪立功?”
秦念的面容間帶著一種令人敬畏的慈悲意,但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心寒徹骨。
“既然他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那么,就殺了吧。”
聞言,韓儒絲毫不敢辯駁,而是誠惶誠恐地將背躬得更深了一些,應道:“是。”
場間就這么突然沉默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秦念緩緩睜開了雙眼,雙瞳間仿佛閃過了一絲慈愛,對上官雪晴問道:“秦家那邊,怎么樣了?”
上官雪晴微微頷首道:“稟尊上,事情與我們一開始的料想似乎有些偏差,此番在族比上大出風頭的,并不是秦然,而是時隔五年之后回京的秦家大小姐,秦嫣。”
“噢?有些意思。”秦念和煦一笑,示意上官雪晴繼續說下去。
“此事的確有些蹊蹺,從族比開始至今,已經有十二人接連對秦嫣發起挑戰了,顯然是想要將這位秦家大小姐生生耗死在比武臺上,但這秦嫣卻也不可小覷,雖然只是靈將初境的修為,但至今未嘗敗績,加上首戰,如今已經獲得了十三場連勝!”
“嗯…”秦念點了點頭,問道:“對此,你是怎么看的?”
上官雪晴冷然一笑:“如今外界都在傳聞,說這個秦嫣想要復制她父親數十年前以一敵眾的壯舉,以毫無爭議的十九連勝奪魁,但在屬下看來,這一切恐怕是個陰謀。”
“什么陰謀?”
“為秦然造勢而已…”
聞言,一旁的韓儒不禁笑道:“即便如此,這位秦嫣大小姐,至少也能一戰成名,就此在秦家獲得難以想象的聲望,倒算得上是互惠互利了。”
對此,上官雪晴只是冷聲道:“聲望這種東西,總要活著才有用,若是,她在最后不慎戰死當場了呢?”
話音落下,這間光芒萬丈的廳堂頓時變得如死一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