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脖子上的傷口很細、很淺,這種程度的小傷,對他一個堂堂靈武雙將來說,連傷筋動骨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要了他的命?
墨淵的確在流血,但那流血的速度卻是極慢,到現在也未能將他的領口染紅,不論怎么看,他都性命無虞。
可再小的傷口,如果多了,也是很致命的。
流血流得再慢,如果一直這么流下去,也是會死人的。
說話間,紫菱已經伸出手,在墨淵脖頸的另一側,又劃了一道血痕,這一回比之前更深了一些,涌出來的鮮紅也更炙熱了一些,仿佛讓整個屋子里面都充滿了腥甜的氣息。
此時的紅翠樓已經開始選當家花魁了,一樓大廳熱鬧非凡,卻半點兒聲音也透不進這里來。
就算此時沈徽和周勃發現墨淵不見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此番墨淵與依依的見面原本就是極近隱秘之事,依依所選擇的這間屋子也是翠紅樓的一般雜役不能進入的,所以,沒有人能來救墨淵。
或者說,墨淵也不認為自己需要被救。
他根本不知道現在正在發生什么事情,也并不知道眼前這個有著絕世嬌顏的姑娘正準備喝干自己的血。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是在替夏生受過。
卻是不知道,若真的是夏生遭遇了這等險境,又是否有脫身的可能呢?
可惜的是,這個世上永遠沒有可能這兩個字。
否則的話,裴元機不會死在生死臺上,唐子安也不可能殞落在夏生的眼前。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即便這個死亡的過程再如何漫長,對墨淵而言,他的內心至少是充滿了愉悅的。
他沒有感到死亡臨近前的恐懼,也感受不到絲毫的傷痛,反而心中一片火熱。
如果就這么死了,想必墨淵在合眼之前。臉上也是帶著笑的吧。
他脖頸處的鮮紅更加艷麗了一些,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正在緩慢盛開。
紫菱將鼻翼湊到近前,細嗅著鮮花的芬芳,然后伸出了有些妖媚的紅舌。在那花蕊的部分輕輕一舔。
強烈的戰栗傳遍了墨淵的渾身上下,他的肌肉劇烈地繃緊,脖子高高地揚著,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寫盡了迷離。
時間就這么不疾不徐地流逝著,誰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刻鐘,也或許只是一個剎那。
墨淵的面色開始變得越來越蒼白,他身上的力氣越來越微弱,若不是紫菱扶著他的雙肩,恐怕已經從椅子上滑落到了地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銳氣突然自門外突襲而至,攜凜然勁風,直刺墨淵身后的絕色少女!
木質的大門應聲而碎,于漫天塵煙中,一道黑影疾馳而至。利風將她的長發狠狠地拉成了一條筆直的墨線,肆意向后狂舞,她的手中沒有半寸兵刃,但那如瑩玉般的手指卻給人帶來了極強的壓迫感。
紫菱驀然抬起頭來,戀戀不舍地將紅唇自墨淵的脖頸之側離開,然后她什么也沒做,就這么毫不避讓地看著來人。
近了。
越來越近了。
那一張稚氣未脫的面孔,以及那一根絲毫未曾停滯的手指,于瞬息間就來到了紫菱近前三尺,直到這個時候。紫菱的一雙豎瞳才驟然縮成了一個幽暗的光點。
魅瞳竟然失效了!
她來不及去想這是為什么,即便對方與自己一樣,同為女兒身,但類似的事情。她卻是從來都不曾遇到過,譬如之前的依依,不也同樣被她迷得暈頭轉向嗎?
現在的她,必須要退了。
心念一轉,紫菱單手拉著墨淵的肩膀,身形向后暴退。在地上留下了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線。
然而,那位赤足的小姑娘的速度卻是更快了三分,如雷霆暴掠,與兩人之間再近兩尺,在這個距離下,她的手指已經可以自墨淵的腋下穿過,直刺紫菱的胸口!
面對這么一根看似毫無威脅的手指,紫菱卻顯得非常的警惕,她甚至不敢硬接對方的這一記劍指,而是心中一狠,抓著墨淵向對方扔了過去。
咫尺之間,來人很難躲避墨淵那高大的身軀,登時被撞了個滿懷,腳步終于就此而滯,抱著墨淵那奄奄一息的身體,停在了原地。
至于紫菱則趁此機會逃到了窗邊,卻并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而是回過頭來,問道:“你是誰?”
這個時候的她并不知道,其實早在她初臨不句山的時候,就曾見過這個小姑娘。
只不過那個時候她所看到的是日照峰巔的一抹黑影。
來人當然是之前被墨淵丟在翠紅樓外的江柒柒!
但這個時候的她,并沒有回答紫菱這個問題,而是撕下了墨淵衣衫的衣角,給他簡單地包扎了一下傷口,隨即抬頭看向紫菱,言簡意賅地說了四個字。
“妖女,受死!”
話音落下,一道劍氣自江柒柒的手中激昂而起,卻不是向著紫菱而去的,而是筆直地轟在了房頂上。
對于江柒柒這莫名其妙的舉動,紫菱于眉間閃過了一絲疑惑,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她犯了第二個錯誤。
前一個,是她沒有在江柒柒現身的瞬間逃走。
現在,眼看江柒柒已經騰出手來,她仍舊遲疑了那么一瞬間。
一瞬間,對于江柒柒來說,已經很長了。
因此在下一刻,江柒柒身形一閃,已經來到了距離紫菱只有半尺的地方,一抬手,直接再次豎指作劍,刺向了紫菱的心口!
這一次,紫菱避無可避,只能以單手結了一個看起來非常怪異的手印,于胸前凝了一片碧色水鏡,緊接著,江柒柒的指劍便已經到了。
嘩啦啦…
不過一擊,紫菱的水鏡便被徹底擊碎,但這至少給她爭取到了最后的機會,得以借江柒柒的劍意,身形破窗而出,朝著夜色遠遁!
然而,一向果斷決絕的江柒柒,在這個最至關重要的當口,竟然也猶豫了那么一剎那!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墨淵,在心中默數了五息,直到聽得門外已經有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這才重新起速,自窗邊一躍而出,朝那尚未消失在暗夜中的紫色剪影追了上去。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