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阿族人對于闐國的宗教戰爭只是大海里里的一次小小波瀾,
那么,那場改變世界格局,并且給世界留下永遠創傷的十字軍東征就該是大海里的一次驚濤駭浪。
鐵心源清楚的知道,再過不到五十年,那場延續了足足兩百年的戰爭將會拉開帷幕。
由于羅馬天主教圣城耶路撒冷落入教徒手中,教皇允許歐洲的領主和國王動一場旨在收復圣城的宗教戰爭。
十字軍東征大多數是針對阿族人國家的,主要目的是從教手中奪回耶路撒冷。東征期間,教會授予每一個戰士十字架,參戰者服裝均飾以紅十字為標志,組成的軍隊稱為十字軍。
不論開戰的借口多么的高尚,這場以天神名義動的戰爭,最終還是回歸了戰爭的本來面目。
那就是搶劫和掠奪。
諸多缺少土地的封建主和騎士想以富庶的東方作為掠奪土和財富的對象。
意大利的商人想控制地中海東部的商業而獲得巨大利益。
而羅馬教皇想合并東正教,擴大天主教的勢力范圍。
生活困苦與天災與賦稅壓迫的許多農奴與流民受到教會和封建主的號召,引誘他們向東方去尋找出路與樂土。
東征的目的只是為了滿足各自的利益,至于神的利益,只有被串在十字架上綿延數百公里的異教徒尸體能夠證明。
不過,鐵心源對十字軍東征并沒有多少感覺,這是因為這場戰爭與東方的宋帝國毫無壞處。
也就是因為有十字軍東征,阿族人不得不停下向東展的腳步,轉而全力應付來自西方的威脅。
相對來說,這場殘酷的綿延了兩百年的宗教戰爭,對遠東的這些國家非常的有利。
如今,穆辛也要動宗教戰爭。鐵心源很想冷眼旁觀一下,看看他們到底是如何從一個陰謀家變成嘴里含著刀子的強盜的。
對于西夏騎兵,鐵心源深有體會,楊懷玉回京生孩子的時候。和他說的最多的就是西夏騎兵的彪悍和亡命。
如果來的是一支被宗教武裝過頭腦的西夏騎兵,鐵心源不敢想這些人會爆出什么樣的能量。
鐵心源自己很不辛的站在了西夏人的對立面上,所以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他們到底能夠跑多快。
“老許,這一回我不想騎駱駝了,能不能給我分一匹馬。如果能給我兩匹母馬,兄弟就感激不盡了。”
許東升聽鐵心源這么說,疑惑的道:“騎馬到波斯,你會死的很慘的。
知道不,騎馬跑一百里和騎馬跑三千里,絕對是兩回事。”
鐵心源嘿嘿笑道:“我只想跑的更快一些,老許,我建議你也騎馬。”
許東升的眼珠子轉了幾圈,回頭看看已經打包好的駝隊,小聲道:“好吧。咱們兄弟帶六匹產奶的母馬走,兩匹換乘,一匹馱物。
進了沙漠之后再換駱駝。”
“我能不能先走一步?”鐵心源小心翼翼的對許東升說。
“下回說這種話的時候一定要有一起倆個字。”
鐵心源深以為然。
他的行李很少,一匹馬馱著小帳篷食物和水,另一匹馬馱人。
鐵心源仔細的檢查了馬匹的蹄鐵,轡頭,肚帶,又特意用羊皮口袋多裝了一口袋水,放在馬鞍子的后面,緊緊貼著戰馬的皮膚。這樣做的好處就是水因為戰馬皮膚透熱不會結冰。許東升看到鐵心源用細繩子將他的褲腿和衣衫扎在一起,沒有問為什么,而是做了同樣的選擇。
和鐵心源相處這么久之后,他知道這個少年人從來都不會做無用功。
打著為駝隊開路的借口。許東升帶著鐵心源和自己的十五個全副武裝的仆役,和前來領隊的阿族人頭領約好在三十里之外的烽火臺見面,就快的離開了客棧。
領隊的阿族人頭領并不在意許東升和鐵心源的離開,沒有這兩個人掣肘,自己說不定能夠參與到長老的圣戰中去。
和許東升,鐵心源這種三心二意的人相比。他們對天神的感情不但深厚,而且堅決。
當這兩個人謀劃著如何躲開一定會到來的戰爭的時候,他們一心想的卻是如何散播天神的榮光。
出了沙州城之后,許東升停下戰馬朝雷音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毫不猶豫的向西南方向的陽關路上狂奔。
清晨的戈壁上,一絲云彩都沒有,天色碧青得如同果凍,假如沒有刺骨的寒冷,鐵心源都想一頭扎進這碧藍的天空里長眠。
平坦的砂石地面上,只有幾座烽火臺突兀的矗立在那里。
這些烽火臺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大漢時期,經歷了上千年的風雨之后,如今像一個垂垂老者,外表已經斑駁不堪,唯有筋骨尚存。
鐵心源縱馬從烽火臺下掠過,每過一個烽火臺墩子,就像是跨越了一段滄桑的歷史。
他相信馬踏焉支山的霍去病來過這里,大唐出塞征服突厥的雄師也經過過這里。
如今自己也從這里打馬經過,只可惜,只有一人而已。
許東升沒有在任何一個烽火臺前面停留,只有一個仆役在飛馳中彎弓射箭,將一支帶著鮮艷紅色綢布的釘在經過的每一座烽火臺上。看樣子許東升并不愿意在這里停留。
鐵心源非常滿意許東升這種保命的態度,無論如何,距離沙州一百五十里之外的廢棄陽關,才是一個合適的落腳地。
和許東升這種走遠路的行家相比,鐵心源就是這支隊伍中最大的累贅。
別人換馬的時候,隊伍不停,那群人包括有些肥胖的許東升都是如此,在馬上縱掠如飛的模樣非常的讓人羨慕。
這一點鐵心源就做不到。
見鐵心源再一次氣急敗壞的停下來換馬,許東升笑道:“不用著急,也不用慚愧,等你一路騎馬到波斯之后,你騎在馬上出恭都不成問題。”
鐵心源給自己的馬鞍子上加了一條軟墊子吃力的爬上馬背道:“我覺得我的兩條腿已經快合不攏了。”
許東升長吸一口戈壁上冷冽的空氣道:“忍忍,我們已經走了一百里地了,一口氣趕到陽關再停留。”
“在烽火臺的駝隊怎么辦?”
許東升用麻布裹住自己的口鼻不屑的道:“我們現在是斥候,探索的越遠,功勞就越大,烽火臺只是第一個接應地點,他們找不到我們自然會來陽關。”
“這里安全嗎?野利都蘭的西平軍不會從這里經過吧?”
“不知道,瓜州在沙州的東面,我們如今正在向東南走,十六天之后就會到達伊吾州,就算是進入了契丹人的國境。
野利都蘭鎮守西夏邊陲,防御的主要方向就是契丹和黃頭回紇。
如今,不論是契丹還是黃頭回紇都沒有要和西夏人作戰的意思,所以,我以為他也不會繞過伊吾州特意來對付我們。
穆辛長老就是依據這一點,計算過西平軍從瓜州來沙州的時間,所以才會很突然的決定攻襲沙州。”
鐵心源牙疼一般的吸了一口涼氣道:“西夏人驍勇善戰,穆辛長老戰勝西夏人的把握有多大你知道嗎?”
許東升笑道:“十四支駝隊,兩股沙盜,合計不過三千人,西夏人屯駐沙州的武士只有一千一百名,都羅然然如今帶著人去了沒有城防的雷音寺,有心算無心之下,應該有八成勝算。”
鐵心源聽楊懷玉說過,打仗時雙方的實力不是這么計算的。
一邊是東拼西湊過來的雜牌軍,一邊是一只精悍的正規軍隊,雖然正規軍隊的人數少了很多,一旦開始廝殺之后,有軍紀約束的正規軍要比雜牌軍厲害的太多了。
更何況雷音寺那里還有不下一千的西夏百姓,而西夏又是一個出了名的全民皆兵的國度,就算是突然襲擊,鐵心源覺得穆辛的勝算能有一半就不錯了。
再加上一個根本就不能確定的西平軍,鐵心源認為穆辛的勝算幾乎不過三成。
“我們應該直接去伊吾州的。”鐵心源的大腿內側的皮肉已經被馬鞍子磨破了,他依然很想直接跑到伊吾州去,很明顯,那里才是一個安全地所在。
許東升搖搖頭道:“來到陽關,還能說的過去,如果直接去了伊吾州,即便是什么理由都在穆辛長老那里說不過去。
那是逃跑,不是當斥候。”
鐵心源也知道許東升說的在理,他不是膽小,而是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的必要,為穆辛冒這個險,哪怕這種險境只是理論上的。
眼看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不論是許東升還是疲憊不堪的鐵心源,都自動加快了馬,能遠離戰場,就盡量的多遠一點。
地平線上有一條黑線出現在視野盡頭,許東升的精神一振,大聲叫道:“陽關,那就是陽關!
兄弟們再加把勁,我們到了陽關就休憩。”
鐵心源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醒起來,在馬上坐直了身子,準備親眼見識一下這座千古名城。
對他而言,這里應該是一座精神上的圣殿,必須用最好的精神進入陽關,接受冥冥中的祖先檢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