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滿是暴力和血腥的地方,許東升想要吃白食,就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吐蕃人能夠在這里開糧店,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
院子里放著兩具被人家吐蕃人砍的亂七八糟的尸體,許東升依舊在屋子里抱著胡姬昏天黑地。
這樣的事情鐵心源自然是不會去管的,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呢。
現在情況有點變化。
尉遲灼灼已經不再把鐵心源當著壞人來看了,而是把他當做一只會走的錢袋子。
第一次給糧食的時候,還需要鐵心源滿世界叫喚才會有人來接收。
第二次買藥材的時候不用叫喚,尉遲灼灼就會自己出來。
第三次買鐵料的時候,是尉遲灼灼買好之后就等鐵心源過來的付錢。
直到現在,沙洲的商人們都知道,那個小姑娘其實就是給鐵心源買東西的人。
他們在把貨物給了小姑娘之后,就會自動的來到客棧里找鐵心源要錢。
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當然。
吃晚飯的時候許東升終于從房間里出來了,走到自己的已經死去并且被凍的硬邦邦的伙計面前掀開麻布瞅了一眼,就讓別的伙計幫著去把尸體給燒掉,骨灰就地埋掉就好。
坐在窗戶邊上吃飯的鐵心源看到了這一幕,笑著對進來吃飯的許東升道:“這么薄情,就不怕沒了人心?”
許東升咬一口餅子搖搖頭道:“他們跟著我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要我的心,只要我把該給他們的錢一文不少都給了,就算我再絕情決意,他們也一樣會跟著我。”
鐵心源笑道:我記得我母親說過,人心換人心才是最好和人交往的方式。”
許東升抬起頭看著鐵心源道:“你覺得人心換人心這種事對我有效果嗎?”
鐵心源搖搖頭。
許東升拍拍桌子笑道:“這就對了,當某一天你給我的利益大過山中老人給的,我就在后背刻上一個碩大的鐵字來向你表忠心。
當然,如果有人的價碼比你給我的還要多。你就別埋怨我背后捅你一刀。”
鐵心源嘬著牙花子倒吸一口涼氣道:“這么換來換去的你身上還能有一塊好皮肉嗎?”許東升呵呵笑著拍拍胸口道:“就這兩百斤,折騰散架拉倒。”
鐵心源笑著給許東升倒了一杯酒,他覺得和許東升這樣的真小人在一起感覺很舒服。
只要腦袋上頂著一個碩大的利字,一起風煙滾滾的向前沖很帶勁。
雖然總要防備他。可是目標明確,跟一個賽場跑步的運動員沒什么區別。
雖然和他在一起很愉快,鐵心源還是打算把自己的吃食搬到另一張桌子上去。
七八個吐蕃人根本就不吃飯,只是一杯杯的往嘴里灌酒,盯著許東升的眼珠子也越來越紅。
尉遲灼灼帶著掌柜的來找鐵心源結一筆鬃繩賬款的時候。一個憤怒的吐蕃人掄冇著凳子就撲向了正在啃肥雞的許冇東升。
嘴里叼著雞腿的許東升空出左手捉住了帶著風聲砸下來的長板凳,右手握著的筷子就閃電一般的刺進了吐蕃人的眼窩。
筷子入眼半尺…
許東升丟掉手里的凳子,那個吐蕃人也轟然倒地,在地上無意義的抽搐。
正在和掌柜的算賬的鐵心源不為所動,掌柜的也沒有功夫理睬那邊的死人,巴掌大小的算盤打得叮當作響,四千尺鬃繩絕對是一筆大買賣。
尉遲灼灼死盯著鐵心源看,唯恐他不付賬,當鐵心源從懷里掏出一顆珠子的時候。
旁邊立刻就有人過來,主動幫助鐵心源把珠子換成銀餅子。
這一切都是在一個嘈雜的環境里完成的。那一邊許東升正在彪悍的毆打四個吐蕃人,他出手非常的狠毒,一柄割肉刀,已經割下那些吐蕃人很多的肉了。
付過了帳,尉遲灼灼就很大方的坐在鐵心源的身邊,端著鐵心源吃剩下的飯食,吃的狼吞虎咽。
“怎么?你不怕我了?”鐵心源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紅艷艷的蘋婆果,放在尉遲灼灼的餐盤里。
“帶我去見你們的首領如何?”
尉遲灼灼將盤子里的蘋婆果退還給鐵心源,繼續低頭吃盤子里的東西。
“這些天,我幫你們買了那么多的東西。見一面首領,應該不過份吧?”
尉遲灼灼抬起頭看著鐵心源一字一句的道:“那些東西是拿我換的。”
“什么?”鐵心源聽到尉遲灼灼的話驚訝地從板凳上跳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我付出這么多,然后你們首領就拿你抵賬?”
尉遲灼灼不為所動,把吃空了的盤子丟在桌子上道:“你人其實不錯。如果妍妍姐姐不是頂賬給了城主府,她應該配得上你。
現在,我們能拿的出來的女人,就剩下我了,你要不要的都只有我。”
“你們首領這是什么人啊!”鐵心源抱著腦袋痛苦地哀嚎。
被鐵心源看輕了,尉遲灼灼似乎并不傷心。而是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條道:“你有辦法買到弩箭嗎?還有連枷,要鐵頭的,不要硬木和石頭的,另外,棉布也需要一些,就要于闐產的棉花織成的,不要龜茲的…”
鐵心源看著許東升最后把割肉刀捅進了一個吐蕃人的大嘴里,將他牢牢的釘在柱子上,然后不管自己噗噗冒血的肩膀,安靜的坐回去繼續吃飯。
五個成年人的身體流出來的血,很快就在他的腳下匯成了一片血泊。
這個形象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至少鐵心源覺得自己應該換一個地方吃飯。客棧大門外面還有很多的吐蕃人在那里探頭探腦的,被西夏伙計壓制著不許進門。
“鐵槍頭一定要馬窩窩家的,他家的東西從不摻假,還要松膠,雞翎,鴨翎,如果有雕翎…”
跟隨著鐵心源出了飯廳,尉遲灼灼的嘴就沒有停止過。
鐵心源嘆息一聲道:“你還真是把自己賣了一個好價錢。”
尉遲灼灼站在鐵心源的身邊很鄭重的道:“我很會伺候人的。”
鐵心源忽然笑了,拿手扒拉一下尉遲灼灼凌亂的頭發道:“沒錯,你就是一個寶貝,出什么樣的價格都是合適的,剛才是我吝嗇了,你說要翎毛,棉線和松膠?
你們要自己制作箭矢?為什么不考慮一下弩弓呢?我想你們可以拉弓射箭的武士一定不多了…”
出了客棧,不遠處就是一個專門售賣各種武器的鋪子。
百十把各色長刀掛在店鋪門口的架子上,風一吹跟風鈴一般叮當作響。
鐵心源和尉遲灼灼進了店鋪,卻沒有人上前招呼,他從墻上取下一柄滿是豁口的長刀,那指頭敲了一下,聲音一點都不清脆,這根本就一柄毫無剛性可言的鐵刀。
“三個銀餅子!”站在兵器架后面如同死人一般的掌柜的終于說話了。
鐵心源隨手就把刀子放下,這樣的東西買回去根本就是廢物。
“拿起來了就要買!”掌柜的從后面轉過來,取過那柄爛鐵刀找了一根麻繩捆好,就遞給了鐵心源。
尉遲灼灼小臉漲的通紅,張嘴就道:“我們只是看看。”
掌柜的理都不理尉遲灼灼,堅持把刀塞進了鐵心源的手里。
鐵心源也不理睬尉遲灼灼的憤怒,接過刀子隨手丟到門外笑道:“沒關系,這柄刀我們買了。
掌柜的能給我介紹些好冇貨色嗎?另外,我想要最好的雕翎箭和狼牙箭。
弩弓我也要,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掌柜的終于笑了,拍拍身邊的那些爛七八糟的鐵片子道:“想要好的?”
鐵心源點點頭。
“想要箭矢?”
鐵心源再次點點頭。
“你還想要弩弓,弩箭?”
鐵心源笑道:“卻不知掌柜的這里方便不方便?”
掌柜的嘆口氣道:“東西有,但是我送不到尉遲乘風手里。”
尉遲灼灼捂著嘴巴驚恐的看著那個掌柜的,她不認為還有人會知道首領的名字。
鐵心源笑著看來尉遲灼灼一眼,然后朝掌柜的拱拱手道:“卻不知李乘風如今在那里?”
掌柜的仰著臉看看外面的晴空,搖著頭道:“誰都知道尉遲乘風在那里,可是啊,想要那他的人頭去換錢的人都死了。”
鐵心源笑道:“我不缺錢。”
掌柜的嘿嘿冷笑一聲道:“你當然不會缺錢,大宋官府乃是天下最有錢的所在,你當然不會缺錢。
只可惜你們認為的李乘風已經死了,如今就剩下尉遲乘風在茍延殘喘。”
鐵心源哈哈笑道:“:你知道我是誰?”
掌柜的冷冷的道:“你在那些女子胸口蓋的印章老夫有幸見過了。
還真是秉承了宋人風流香艷的秉性。”
“美人一點墨,哈哈聽你一說我也覺得香艷的緊。”
“你就是尉遲左盼右盼的援兵嗎?”
鐵心源點點頭道:“沒錯,我就是大宋朝派來的援兵。”
掌柜的眼中竟然有淚光浮現,顫聲道:“五十年前,如果有你這樣的援兵,德王會橫掃沙漠建立一個大大的國度。
二十年前,如果有你這樣的援兵,德王何至于陷入四面包圍,血戰而亡?
如今,援軍來了,卻也晚了,于闐國的戰士已經損傷殆盡,于闐國的百姓已經無力再戰了。
你們怎么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