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長,測量體溫。¢£頂¢£點¢£小¢£說,”高二四班的班長周翠,將一支溫度計甩了甩,遞給張譚。
張譚把溫度計夾在腋下,這才坐回自己的座位。
該來的還是來了。
在世衛組織將正式定名sars后不久,廣東省中醫院護士長葉欣殉職,成為第一位犧牲的醫護人員。
而此時,仍然找不到造成sars的病毒,疫情無法得到控制。香巷已經有數十人死亡,是sars的重災區。無法知道原因的事物,最恐怖,尤其是這種事物還能奪走人的生命。短短時間,全國范圍內,食鹽、醋、洗潔劑、板藍根、口罩、蛋白球針脫銷。
各地居民都在瘋狂的搶購所謂能夠保命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不法商販的造謠。
承平數十年、從未遇到過這種疫情的中國,可以說短時間內沒有反應過來,一切就亂套了。甚至一些官員為了官帽子,玩火走鋼絲、瞞報疫情,以至于sars的疫情沒法控制住,連北亰市都成了重災區。
不過,當中國的高層領導人回過來神之后,舉國體制的好處立刻得以顯現。衛生部長、北亰市委副書記等防治不利的領導被免職,國務院副總理親自兼任衛生部長,開始狙擊這場艱難的戰役。
大批的優秀醫護人員,毅然決然的冒死投入到了救治工作中。4000多名建設者七天七夜鏖戰,建成了一座擁有一千個床位的小湯山傳染病院,一千三百多名人民子弟兵奉之命開赴小湯山,維持隔離秩序,接受各地患者的救治。
同時政府嚴厲打擊網上各種謠言,一天一公布疫情和防治措施。嚴查各地散布謠言以謀取投機倒把暴利的商販,對大規模公眾場合實行管制并定期定點消毒,減少疫情擴散的條件。并組織了大量專家,與國際社會一起,日以繼夜攻關sars病毒。
在全國上下一心、眾志成城的抗擊行動中,令人恐懼的sars終于被遏制住了。只要不再繼續擴散,剩下的時間,就是研究出如何治療的方案。
不過目前尚未研究出對應的抗病毒藥物,因此防止傳染工作依然刻不容緩。
安微也出現了幾例患者,但防御得當,并未造成規模性傳播。現在全省都在加強防護工作,雙墩中學自然也不例外。
每天都對學生進行體溫測量,然后上午課間一次消毒,下午課間一次消毒,防患于未然。
“三十六度七,不發燒。”
周翠一個一個收回溫度計,并記錄下每個人的體溫。
張譚身體很健康。
不過下一個量體溫的曹玉傳就沒這么幸運了。
周翠接過溫度計,看了看,頓時叫了起來:“三十八度一,低燒!”
嘩啦。
周圍幾個學生,頓時往后縮了縮。
“我昨晚把被子踢了,有點受涼。”曹玉傳嚇得趕緊辯解。
“都不要動,我去報告班主任。”周翠當機立斷,跑去找老師了。
留下一教室的學生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過畢竟都是一群年輕人,沒有那么膽小撒腿就跑,只是不敢靠過來了。
“我沒病,你們躲什么。”曹玉傳很郁悶的說。
“還是躲遠一點好,老曹,我們還年輕,別害我們英年早逝啊。”
曹玉傳一臉無語:“我…你們啊,太膚淺,你看探長坐我旁邊,都不怕,你們怕什么…”
話音未落,他轉過頭就看見原本還在喝酸奶的張譚,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把口罩給戴上了,衣服領子也立了起來,把自己的臉包裹的嚴嚴實實。
看到曹玉傳轉過來,張譚立刻伸手擋在他臉上,腦袋偏得遠遠的:“注意一下,小曹,說話的時候不要正面對著我,sars就是通過飛沫傳播。不是我不相信你,是安全放在第一位,大家都很年輕,沒必要同歸于盡。”
啪嗒。
曹玉傳癱坐在座位上,垂頭喪氣:“你們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真沒病,我哪都沒去…”
其實張譚心里清楚,曹玉傳應該不會是sars,整個合淝就那么幾例病患,還被迅速給隔離了起來,雙墩中學這偏遠農村,根本沒機會傳染到病毒。
但從來他都不是膽兒肥大的人,怕死是本能。
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原意粗心。
很快的時間,周翠就帶著班主任李勝男過來了,同來的還有另外兩名負責巡邏的老師。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曹玉傳被幾位老師一邊哄著“沒事沒事”、“就是檢查一下”,一邊帶離了教室。
李勝男站在門口,大聲的說:“大家也不要緊張,周翠你維持紀律,帶大家先自習。最好都不要出門,等我們檢查過曹玉傳是不是有點發燒再說。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理解能力,所以不要慌張。”
這時曹玉傳又伸頭進來,說:“兄弟們,等著我,我還會回來的。”
幾個愛說笑的男生,立刻喊說:“老曹,安心的去吧,清明上墳我們會想你的。”
不等曹玉傳回嘴,就被老師拉走了。
老師一走教室里就陷入噪雜的吵鬧中,周翠是個女生,說話也沒幾個人聽。大家都在起哄sars,猜測曹玉傳被帶走之后的悲慘命運,但其實大家都不是太相信曹玉傳會得病。
朱丹丹和陶靜轉過頭來問張譚:“探長,曹玉傳不會有什么事吧。”
張譚搖頭:“放心吧,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他就是受涼發燒了,屁事沒有。”
“那你還戴著口罩?”陶靜睜著大眼睛問。
張譚咳了咳:“這不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嗎。”
兩個女生:“…”
吵鬧了一會,沒什么新鮮話題,大家又安靜下來,該看書的繼續看書。
誰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也的確不需要放在心上。
半個小時后,曹玉傳又回來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我就說了吧,我沒事!”
“你看把你能的!好了,趕緊回去坐好。”跟在身后的李勝男,板著臉罵了一句,隨即又說,“今天學校老師要開會,上午就不上課了,你們在這里自習,最好不要亂跑,走讀生也可以先回去。”
說完,李勝男就走了。
鬧得,學校上課都不正常了,據說市里面有幾所學校,已經封校了。雙墩中學還算比較寬松,沒有限制大家的自由。
曹玉傳落座后,到處嚷嚷,發泄自己的情緒,剛才他也是嚇了一跳。
真得了,那是會死人的。
張譚將口罩摘下來,拍了拍曹玉傳的肩膀,示意他讓開一下,他也算是走讀生,所以準備回去了:“好樣的,我剛才還在想,明年給你掃墓的時候,是燒點紙扎的女人給你,還是直接燒點紙錢給你,很為難。現在好了,不用為難了。”
曹玉傳一臉哀怨的目送張譚離開。
張譚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著鬧哄哄的教室,忽然心有所感,又折回了講臺,拍了拍手:“大家安靜下,聽我說句話。”
他是風云人物,別人都給他面子,很快安靜下來。
張譚緩緩地、帶著情感地說:“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生命對人來說只有一次。因此,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一個人回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這樣,他在臨死的時候,能夠說,我把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人生最寶貴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奮斗。我們必須抓緊時間生活,因為即使是一場暴病或意外都可能終止生命。”
說完,教室里寂靜的可以聽到針落地上。
張譚微微一笑,轉身走掉。
好半晌才有學生反應過來:“保爾柯察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