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洞分為內外兩層天地,相互間由一道狹長的裂隙溝通,此刻,在裂隙的前方,坐著上千名修士,他們都在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從表面看他們的位置雜亂無章,而實際上他們坐在一座法陣之中,并且自身已成為法陣的一塊基石,一旦有敵人逼近,法陣便會立即開啟。
這種法陣可不簡單,尋其總源,來自上界貪狼星皇的七星滅道陣,星殿的人大都知道一些,貪狼星皇天賦異稟,后來又有幸得到了一位天族半神的指點,最后位列人皇,而那位天族半神擁有滅道之光,貪狼星皇雖然不是天族,但經過長時間的揣摩、淬煉,修成了堪比滅道之光的圣訣,貪狼星皇把這圣訣稱為圣裁,又把自己締造出的法陣稱為七星滅道陣。
據說想把七星滅道陣的威力完全釋放出來,還需要六戊破圣陣,不過,在這證道世里,僅僅是學得一些皮毛并且改得面目全非的七星滅道陣,已經算得上威力無窮了。
絞甲星門的主星張一甲站在法陣后方,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掃視著遠方的黑暗,情況有些不妙,青腳已經戰死,談中維和閆客心都失去了音訊,讓他感到非常不安。
尤其是閆客心,這一次五大星門聯手,準備對太清宗發難,名義上是由談中維主持,實際上真正的中流砥柱是閆客心,在太清七子中,實力最強的是玄道和玄明,而閆客心比玄道和玄明還要厲害,最后能否取得勝利,閆客心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突然,遠方傳來一陣隱約的元力波動,張一甲立即變得緊張起來,仔細向元力波動傳來的方向看去,片刻,他松了一口氣,接著運轉元脈,雙手接連向法陣虛擊,陣中蕩起一片片光霧,光霧向左右兩側分開,留出了一條路。
來者正是溫容,還有邵雪、葉玲、沈妙等人,他們沿著光霧中的通道穿過法陣,張一甲已迎了上去,溫容帶的人不多,只有十幾個,卻全都是紅霞星門的中堅,張一甲有些吃驚,急忙說道:“溫星主,怎么把人都撤下來了?!”
溫容向著張一甲使了個眼色,隨后向著裂隙走去,張一甲知道肯定出了事情,再沒有發問,跟在溫容身側。
兩個人走進裂隙,走出了有百余米遠,溫容回頭掃了一眼,見這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便低聲說道:“情況好像有些不妙。”
“出了什么事?”張一甲的心立即提了起來,他原本一直感覺不對頭,如果溫容也有與他同樣的判斷,那他的不祥預感恐怕就要成真了。
“青腳被害的消息你應該也知道了。”溫容一邊走一邊說道:“我這些天一直在里面游走,到處釋放火訊,如果談星主和閆星主都無恙的話,肯定會回應我,可他們一點消息都沒有。”
張一甲臉色大變,談中維和閆客心一直沒有消息傳出來,還能勉強找個解釋,或許他們正在與深淵鬼王對決,無暇他顧,可溫容在里面找了這么多天,也沒找到談中維和閆客心,那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深淵鬼王有這么厲害?!”張一甲的聲音微微發顫:“我知道他是有來歷的,仙升石上能排進前三十名的大修,幾乎都被我們星殿和光明山包攬了,修羅王卻能位列前十,實力必定高深莫測,鬼王能得到修羅王的青睞,絕對不是易與之輩,我從來不敢小瞧他,可是…可是連閆星主都斗不過他么?我實在是沒辦法相信。”
“深淵鬼王厲害不厲害已經不重要了。”溫容嘆了一口氣,隨后低聲說道:“張星主,我們回去吧。”
“回去?”張一甲又是吃了一驚,旋即便明白了溫容的意圖,不由露出苦笑:“溫星主,這樣…不太好吧?”
“如果我的判斷是對的,你以為憑我們兩個能擋得住鬼王么?”溫容反問道。
“擋不住也要擋。”張一甲猛地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他的口氣也變得陰沉了:“丟了閆星主,聶將府是要動雷霆之怒的,沒了談星主,狄戰又豈會善罷甘休?!留下來至少能斗一斗,憑我的無極大陣,未必就沒有機會!”
溫容陷入了沉默。
“溫星主,我知道你是不怕的。”張一甲冷冷的看著溫容:“不論是聶將府還是狄戰,都要給蘇先生一些面子,但我就沒辦法推卸責任了。”
擁有一定實力或者權柄的人,說話大都是虛虛實實、半遮半掩的,似乎不這樣做就昭顯不出他們的高處不勝寒,所以,不是每個得到了機會的人,便都可以走上高位的,先把人脈、境界等等硬實力因素放在一邊,單單是談吐就有大部分人不過關,一張嘴就要露怯。
張一甲表面是在陳述自己不得不戰的理由,其實是在威嚇溫容,我不能走,你必須留下來幫我,否則我無論如何也要去星殿告你一狀,事情鬧大了,聶乾元和狄戰都護不了你!
“我就知道沒辦法說服你的。”溫容聳了聳肩:“那只能讓他來和你聊一聊了。”
說完,溫容探手在空中一抓,一道虹光陡然順著溫容的手勢落下,緊接著光幕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是什么人?!”張一甲不緊不慢的問道,雖然他的神色保持平穩,但眼角卻在仔細觀察著葉信。
現在的葉信,自然散發著一種深不可測的氣息,他的相貌很年輕,說他的年齡還不到二十都會有人相信,但雙瞳卻帶著一縷滄桑,畢竟是兩世為人,又經歷過一次次生死攸關的戰斗,這些都在葉信身上形成了一種沉淀,他的神態又平淡又安靜,淡得如飄拂的清風,靜得如恒古無波的湖面。
“我姓葉,叫葉信,是太清宗外門護法。”葉信緩緩說道。
聽到‘太清宗外門護法’幾個字,張一甲不由寒毛直豎,他向后退了幾步,身上傳來陣陣金鐵交鳴的銳響,接著一根根閃爍著寒光的翎羽刺穿了他的長袍,露在外面。
“溫星主,你是什么意思?!”張一甲怒喝道,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溫容。
開始的時候,張一甲對葉信的出現感到緊張,但聽到葉信只是太清宗外門護法,他便把所有注意力都轉到溫容身上了,不能怪張一甲太過遲鈍,這種判斷基于常識。
各個星門的主星,在修行界中的地位與太清七子是平起平坐的,如果這個葉信有威脅到自己的能力,那么太清宗早就變成太清八子了,外門護法,代表著葉信并沒有勘破圓滿境。
如此,葉信最多算是太清宗派過來的說客,而溫容已被葉信蠱惑,決定退出這場戰斗,這無疑是叛變!
再往深里想,溫容敢把葉信亮出來,必定有了讓他永遠留在摘星洞的把握,所以張一甲在第一時間便開始全力運轉元脈。
“你們聊你們的,我去那邊坐一會。”溫容笑著說道,她沒有理會張一甲的劍拔弩張,徑自向著遠處走去。
張一甲死死的盯著溫容的背影,見溫容果然走遠了,他眼中閃過狐疑之色,接著視線緩緩轉向葉信,上下打量了葉信幾眼,冷笑道:“原來是太清宗的奸賊!你有什么想說的,現在說吧!”
張一甲已經明白,溫容居然把希望寄托在太清宗的說客上,太滑稽了!別說他根本不可能背叛星殿,就算要背叛,也要和光明山的人接頭,區區太清宗,有什么資格?!
“奸賊?原來在圓滿境的大修中,也有你這樣的淺薄之輩。”葉信搖了搖頭:“天下事…是不能簡單的用正邪善惡來區分的,一定要這么區分,只能證明你的心境還是沒長大的孩子。”
“每一個修士,都會在天地之間留下獨屬于自己的痕跡,有的深刻,有的悠長,有的如曇花一現,有的是過眼云煙,既然都是痕跡,那么總會有或同行、或交叉、或碰撞的那一刻。”葉信嘆了口氣,看向遠方,或許他最大的長處,就是從沒中斷過思考,不止是思考著怎么樣修煉,還思考著冥冥中的天道。
“我在太清宗,你在星殿,如此你我相遇,碰撞的可能性自然要變得大一些,但如果我也是星殿的修士,或許你會成為一個我必須要想方設法結交的朋友,縱使無法同行,至少也會各走各的路,兩不相干。”
“所以,你視我為奸邪,就是你的淺薄之處了,今天不論誰生誰死,都與善惡無關,其實大家不過是天道下的一群芻狗而已。”
葉信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隱隱觸摸到了天道,今次起死回生,心中感觸頗多。
張一甲看著葉信,不時眨眨眼,他滿腦子都是莫名其妙。
“你和他說這些做什么?他聽不懂的。”遠處的溫容發出笑聲。
“我沒有對他說,只是自言自語罷了。“葉信笑了笑:“聽不懂沒關系,你總該能看得懂…我這柄殺神刀吧?”